欧阳慕容看见彭鱼洋的时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讪讪地说了声:
“您好!”
彭鱼洋也赶紧回应答:
“您好,好久不见!”
两人都不好意思地浅笑了一下。彭鱼洋绅士地帮欧阳慕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我要是坐在后坐上您不介意吧?”欧阳慕容说道。
“我主要是怕陌生人坐在您旁边会影响您开车。”说完上句话欧阳慕容又觉不太礼貌,就赶忙解释道。
“没关系,没关系,您坐哪里舒服一些,您就坐在哪里,如果您喜欢开车,也可以您来开。再说我们也不属于完全陌生的人吧?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哦。”彭鱼洋赶紧微笑着回应道,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他的确也觉得如果她真的坐在他旁边,他也许会真的有点紧张,虽然不至于会影响他开车。
“对开车说不上喜欢与否,但最近肩周炎,疼的不能开车。”
“哦,那您就坐后面好好放松,靠着休息一下肩膀。”
“那一会我请您吃饭吧。”
“我们顺便吃个饭吧。”几乎在同一时间,欧阳慕容和彭鱼洋说道。
“您喜欢吃什么菜?北方菜?南方菜?辣的还是不辣的?”彭鱼洋不好意思地微笑着又接着问道。
“我都行,但您是台湾人,估计更喜欢吃甜一些、淡一些的吧,要不找个粤菜或上海本帮菜?”
“也好,口味太重或太辣有时候会吃的很狼狈的样子。”
“那去什么地方吃?三里屯?工体?王府井?“彭鱼洋又问道。
“都行,您决定吧。”
“嗯,要不这样,您住哪里?咱们去您住的附近吃,这样吃完后不至于您回家太晚。”
“嗯,好吧,我家住亦庄,在亦庄的力宝大厦里有个上海菜小南国,要不咱们去哪里吃?”欧阳慕容以商量的口气问道。
“哦,可以,亦庄我知道的,我去过京东大厦。”
“哦。”欧阳回应道。
欧阳慕容在想接下来说什么呢,如果问他去京东大厦做什么,既显得唐突,又感觉八卦。如果什么都不说,就陷入了死寂般的尴尬。要不就建议他打开导航吧,不管怎么样,还
有林志玲说话呢。
“您要不要把导航打开?力宝大厦和京东大厦离得有点远,不在一个片区里,虽然都属于亦庄。”
“好啊,省得走错路。”彭鱼洋边说边设置导航。
导航打开后,却不是林志玲,是郭德纲。
“我还以为男同志都喜欢用林志玲的导航呢,您原来喜欢郭德纲啊。”
“也说不上喜欢,我无所谓的,选择郭德纲,是想练习普通话。”彭鱼洋一边说一边心想,真的是政府机关的人不一样,原来喜欢用“同志”。不过,《***选集》里的确有很多地方也是用的‘同志’。”
“您的普通话比我想象的要好,除了台湾口音,您还带点北京腔儿。”欧阳慕容说道。
“我的合作伙伴是北京人,因为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又一起到北京工作,可能受他影响吧。”彭鱼洋回应道。
南城的路终归是好走很多,半小时的时间,他们就到了力宝大厦,欧阳慕容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
到了小南国,他们找了个包间进去,彭鱼洋摘下口罩,主动提出他坐在面朝墙的位置上。在点菜的时候,点菜的服务员明显认出了他,彭鱼洋把手指放到嘴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微笑着摇着头对服务员说了声:
“谢谢,拜托了。”
服务员立即明白了,笑着点了点头,什么也没再说。欧阳慕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为什么自己开车还戴着口罩,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坐面朝墙的位置。
彭鱼洋和欧阳慕容各自点了两个菜,之后,彭鱼洋又点了一瓶红酒,说红酒是活血的,他有一个朋友五十肩的时候,就经常喝红酒,很快就好了,强烈建议喝一些红酒让欧阳试试效果如何。欧阳慕容想了想,从中医的理论来讲,的确是有点道理,虽然大多时候她是不信中医的,觉得中医多用于调养,真要立竿见影地治病,还得西医。想到这里,她就同意了,她觉得一瓶红酒两人喝,应该也不至于能喝到酒后失态的地步。
岂不知,这是彭鱼洋的小心思,他发现左丘说的对,欧阳和不熟的人在一起,的确比较文静内向。自己也不属于自来熟型的人,如果不喝点红酒培养一下兴奋的情绪,今天晚上可能会一直处在尬聊的状态中。
实际上欧阳慕容也有这种想法,她觉得彭鱼洋是一个演员,还是一个台湾人,既没有共同的专业话题,也没有相似的成长背景,如果百度资料属实的话,她还比彭鱼洋大3岁,虽然只差了三岁,在她看来七十年代生人和八十年代生人,从思想到行为都感觉完全是两代人。如果非要找一个共同话题,可能杨百翰大学是两人唯一有过交集的地方,也是唯一有共同话题可说的地方。
酒一上来,彭鱼洋就先给欧阳慕容倒上了,说让她先喝几口,活活血,感觉一下。欧阳慕容盛情难却,但又觉得自己一个女人跟一个陌生人吃饭,菜还没上就自己先喝上了,好像不是那么得体,便说:
“彭先生,那我敬您吧,以示感谢,谢谢您辛苦从那么远的地方帮左丘带东西给我。”
然后,两人便空腹喝了一杯。欧阳慕容晚之前看了看两人杯子里的酒,自己杯子里的酒明显比彭鱼洋杯子里的酒要多不少,她不知道是彭鱼洋真的觉得红酒活血多倒给她的,还是其他原因。她看着自己酒杯里那么多酒,本没想着要一口喝掉的,但看到彭鱼洋把酒一下子干了,欧阳慕容迟疑了下,只好也把酒也全喝了。
彭鱼洋把酒续上后,菜上来了,两人边吃边东扯西拉地喝了几杯。果然,彭鱼洋想要的效果出来了:欧阳慕容明显话比刚才多了些,自己好像也有点上头,也许是因为一开始空腹喝酒的缘故吧。
“彭先生,冒昧地问您一个问题,您拿了杨百翰大学的会计硕士学位,那您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学霸,而且,这个硕士学位的含金量足以让您有一个体面的收入和社会地位,您为什么会选择进入现在这个圈子?”欧阳慕容问道。
“嗯,阴差阳错吧。我自己喜欢的专业是动画,所以本科我也选择了动画,并在本科毕业后顺利地进入了皮克斯动画工作室。但我妈妈是个比较老派的人,他们的那一代的台湾和香港人都喜欢孩子学医的,我妈妈也觉得我应当首选学医,如果不学医就学金融经济类、计算机类的。但杨百翰大学的计算机虽然也不差,但并不算其最具优势的专业。所以,我就选择了会计。当年在我到威廉·伯格动画工作室工作之前,就是威廉·伯格到我们专业招人的时候,我在杨百翰大学碰见了和他一起同来的著名导演张一洋,他当时正好在为他的电影《乱世》选男一号。张一洋选演员一向都是天马行空,更注重自己的感觉,他并不要求演员一定是科班出身。所以,他觉得我非常适合《乱世》的男一号。但当时马上面临着毕业,我不想失去威廉·伯格动画工作室的工作,况且威廉·伯格动画工作室允许我在杨百翰大学远程办公,以便于我在校继续攻读我的硕士课程,我就以要读硕士又要工作没有时间为由,委婉地拒绝了。虽然我很喜欢张一洋导演,但我并不喜欢演员这个职业,从小到大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思考过跟演员相关的职业;当时张一洋导演并没有说什么,之后也一直没有联系过。过了差不多一年多点的时间,我记得我刚刚拿到硕士学位没多久,张一洋导演的助理给我打电话,说张一洋导演的《乱世》等了我一年,现在你拿到学位了,是否可以考虑过来做这个工作。没过几天张一洋导演又亲自给我打电话谈这件事,我挺感动的,盛情难却吧,加上我的确也很喜欢张导演的作品,就答应了。因为当时据助理说,拍完《乱世》,张导演很快就要筹备国家的一个重要项目,我算了算在那个重要的项目筹备开始之前,他也只有半年的拍摄时间,心想不管怎么样,也就半年,很快就熬过去了。”
“然后呢?”欧阳慕容接着问道。
“也许因为我不是专业演员,也许还有我不想当演员的缘故,我没有明星的包袱和压力,就很轻松地演完了。电影杀青之后,我连电影宣传都没有做,就回美国了。张一洋导演当时正好也着急那个国家项目的筹备,他也没有太多精力去宣传,就和工作人员一起把一些电影中的镜头和片花剪辑到一起,凑了个宣传片以广告的形式播放了一段时间。可能是张一洋导演的实力和号召力真的强吧,这个电影在西方的一个电影节上拿了个金奖,在国内也一下子爆红了,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出名了。”彭鱼洋微笑着说道。
“我现在回头去想,我后来之所以在这个圈子里又混了这么多年,可能跟我成长经历有关吧。我四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父亲去了欧洲,一直都没有再联系过,我基本上对父亲是没有印象的。在美国的小学、中学时代,除了我妈妈和外婆外,从来没有人关注过我,重视过我,虽然我学习一直很好,但欧美人的价值观跟咱们华人不太一样,你学习好没有同学因此而崇拜你,反倒是你某个体育项目好,比如棒球、篮球什么的,会有一堆人喜欢你;加上我中、小学时代一直胖,经常受同学欺负,当我一个从小受欺负、没有人关注的普通小孩在大陆突然爆红了之后,我很享受那种万众瞩目、众星捧月般被别人重视的感觉。是不是很肤浅?”彭鱼洋说完不好意思地笑着问道。
“可以理解,您当时那么年轻,再加上您小时候的经历,我想大部份人都很难经受住这种光环的诱惑和考验吧。再说了,您能红这么多年,说明您还是有实力的,不纯粹是运气好”欧阳慕容客气地说道。
“哦,对了,您不好奇我是怎么认识左丘的吗?”
“嗯,我试着猜猜看,要是猜的过程中冒犯到您,希望您别介意。我个人推测,她肯定不是因为您是明星认出您的,应该跟你们都是杨百翰大学动画专业有关,您也算是她的学长,你们应该是在校庆的某个跟动画专业有关的活动上认识的。”
“看来知女莫如母,您猜的没错。她的确不知道我是谁,我们的确是在校庆某个动画专业的活动上认识的。”彭鱼洋浅笑着回答道。
他没有说是他特意去找的左丘,他担心欧阳慕容听了后会对他产生戒备心理,以后再约她出来就不容易了,况且他明显感觉到,虽然欧阳慕容对他并不反感,甚至还有好感,但这个好感跟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毫无关系,很明显她把自己定义在一个相对年长者的位置上了。另外,左丘是一个很聪明很有智慧的小孩儿,凭直觉,他觉得左丘短时间内不会告诉欧阳慕容自己和她认识的过程。
想到这里,彭鱼洋说:
“我该怎么称呼您?叫欧阳老师?还是……?”
“叫老师太隆重了,就叫欧阳或者慕容吧,不知道南方人叫哪个更顺口,你就挑个顺口的叫吧。我知道有些字的音南方人叫起来很费劲的,比如类似小老虎,南方有些地方会发成‘小脑斧’之类的,这些我都能理解,有些音南方人真的是发不出来也没办法;我不理解的是广东人读‘王’和‘黄’这两个字的时候非把‘王’读成‘黄’,把‘黄’读成‘王’,既然‘王’和‘黄’他们都能读,干嘛不‘王’读‘wang'‘黄’读‘huang',非要颠倒过来读呢。”
“哈哈哈,还真是这样哦!不过我还好了,我已经在努力地纠正我的台湾腔了。”彭鱼洋被欧阳慕容的话逗的情不自禁的哈哈大声起来,精神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那我就斗胆叫您‘慕容’了,这个名字很像金庸小说里的名字。而且欧阳和慕容相比,我个人觉得,欧阳叫起来更男性化,而慕容叫起来比较女性化。还有,您也不要叫我彭先生了,你就叫我鱼洋吧;还有,还有,咱两个都不要互相称呼‘您’了可以吗,太官方太客气了,有点别扭。”彭鱼洋微笑着接着说道。
“那好吧。您……不,你也喜欢金庸的小说?”欧阳慕容问道。
“喜欢,但没有看全,而且都是泛读,忘的也差不多了。”
“我也喜欢,但也看得少。印象比较深的就是《碧血剑》,那是我看的第一本金庸小说,初中的时候看的,那时候年轻,记忆力好,看了就记下了。其他的还看过三、五本,都是后来看的,人物还记得,具体内容大多都记混在一起了。但《金庸全集》我家里有,左丘喜欢,买给她的,你什么时候想看的话,可以拿回去看。”欧阳慕容说道。
“好啊,有时间我一定借来看。说到左丘,你真的是教育的很好,很不一样的小朋友,聪明可爱,善解人意,也不像现在大部份小朋友那样,追星、手机不离手等。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会感觉好幸福啊。”彭鱼洋真挚而满脸憧憬地说道。他真的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骄傲地说着自己的女儿,沉醉在一种亲情的幸福中。
“也说不上教育,她第一次做我的女儿,我也是第一次做她的妈妈,我们都没有经验,除了很小的时候,我要照顾她吃喝拉撒睡,从小学开始,不仅仅是我帮助她,她也在帮助我,我和左丘是一起成长、进步的,有幸福也有眼泪。她从小爱看书,看了很多书,又因为单亲的成长环境,从而使她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欧阳慕容静静地说道。她边说边悄悄地看了一下手机。
彭鱼洋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就戴上口罩装作不经意地说: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卫生间。”
然后他到前台把帐先结了,顺便又去了下卫生间,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了下手表,然后摘下口罩看着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的停了一会,便又戴上口罩走了出来。
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看见欧阳慕容正在前台,正小声地跟前台商量,让前台能不能把钱退给彭鱼洋,她来结账。彭鱼洋一看赶紧拉她回来,在拉她的过程中,他的心通通狂跳,他有种要拥抱她的冲动,从未有过的幸福冲动感,也许酒真地喝多了吧。但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这一冲动如果付诸行动,要么会让他从此踏入幸福的海洋,要么会让他失去永远再见到她的机会。
彭鱼洋平复了下心情,两人回到包间,把仅有的一点红酒喝完后,又东扯西拉地聊了一会,他从刚才她看时间的动作猜测,她可能着急回家。就说道:
“明天你还要上班,就不占用你更多时间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的,但你不用送我,我家离这里很近,走路最多十分钟就到了。”
“这么近?那这样,天气这么好,我很想走走路,我陪你走回去吧,然后我再回来找个代驾开车,我喝酒了我自己也不能开车回去。”彭鱼洋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不想给欧阳慕容拒绝他的机会。从她刚才吃饭时看时间想回家又不好意思开口这件事上,他感觉欧阳慕容应该是个不太会拒绝,或说是个不轻易伤害别人感情的人,至少在非原则性的小事情上给他的感觉是这样的。
北京的春天,没有大风和沙尘的时候,彭鱼洋真的非常喜欢:温度适宜,又不像南方的春天雨下个没完没了,到处湿糊糊的;尤其是像这样晴朗的十点钟的春夜,空气中飘着迷人的花香、草香,行人不多,陪着自己心仪的女人慢慢地走着,宁静而幸福,没有各种通告、各种片约、各种应酬,更没有各种心怀鬼胎,没有真真假假的意乱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