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想到上次爷爷说,他存了七八万元钱。
“可他又能够做什么呢”?他想。
“从天心窝到外边一百多里地,车子进不去,连电也没有。
“在那里面,与外面完全是不同的两种生存状态。草木为伍,狼虎为群。
“那简直是不需要与人之间的交往,也没有消费需求。
“爷爷的钱还不是要有赖别人来帮着去花?
“再看看壮壮,赚了钱,买了车,又在家里建了新房子,然后便也剩下到四处闲逛去了。
“小姨条件最好,也便整日里吃茶嗑香,无所事事……
“你说,这人啊!他们说到底又是在忙些什么呢?”
方舟又在想:“即便是像白露那样,生意做好了,她母亲的病也好了。她又还能做什么呢?”
他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里还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不用想着糊口,不用想着养家,也便更加不知道要到往哪里去了!
“我是不是也要像唐僧他们那样要寻找那个虚无的西方佛国去呢?”
他便只一味胡思乱想起来。
他的眼前闪过一个个身影。
它们抑或孤独、抑或无聊、抑或无助、抑或怪诞、抑或龌蹉、抑或愚昧、抑或迷茫……
这些平日里熟悉的身影,直晃得他眼花缭乱,神智模糊。
从基本体征上看,这便是与自己同类的生命。
而他们又是在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他想起了与唐老师的那一段对话,便又不断在心里责怪自己,其实是不懂装懂。
他觉得自己说的“真文化”,老实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它究竟到底包含些什么东西。
他也便更加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求得个心安!
甚至就连从他看的那些历史书上,那么多的时代骄儿,他也竟没有能够从他们身上找到得答案!
他仿佛感觉到,这便是传说中的那个高尔丁死结!
唯有谁能给他那把神剑,方能打开!
可他又无法控制住自己去想。
有多少人就连酒色财气都戒不掉,何况他一个文弱书生,又怎么能随心所欲地让自己的大脑活动停下来?
他便这样,变成了整天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
就连地理课也不见他发言了。
他还整夜睡不着觉,身体也更加消瘦下来。
他感觉到自己又困又累,眼睛肿又痛,两边太阳穴上的血管着往外鼓,大脑里面仿如有无数的针头大小的萤火虫在飞速游走着。
唐老师找他时,他眼圈发红,两个眼珠子布满了血丝,却又欲睡还睁,好像弹簧一样压不回去。
唐老师问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啦?”
方舟摇摇头。但看得出很勉强的样子。
唐老师便径直走过来,伸出手在他额头上探摸了一小会儿。又坐了回去。
“是不是睡得不好”?唐老师问。
方舟没有回答,只是又用力地闭着眼睛。
“几天了”?唐过又问。
“有几天了”。方舟说道。
唐过说道:“你便定是又在想‘从何来?’‘到何去?’了。”
方舟惊愕地望着他。
他怎么就知道的?又敢这么肯定的说?
他又想到:“佛过来人”。
难道?……
“都说我神经病”,唐过看着他,说道,“唯独你不信。
“你还真看不起神经病”!
到这里,方舟才突然发现,原来“神经病”竟然是对人多大的尊重!
若没有非凡之处,还能配得上这一称谓?
“我们今天就随便说说‘往何去’怎么样”?唐过说道。
方舟怀疑的看着他。
“你看”,唐过笑着说道,“你也认为我是徒有虚名。
“我且不说你找过多少证据来证实这个命题的虚假。
“为什么你却不能反过去求真”?
方舟听他这样说,心想,“看来这个问题在他那里一定也是找过答案的,而且看来还多少找到了一些。
“或许他也有过比我自己现在更加痛苦的经历也说不定呢!
“想想也是。自己确实是一直想从别人身上找答案,结果没能找到,却没有想过他们给留下的教训!”
在他刻意去研读的这些人当中,尽管他们很多人或许是人们心目中的时代骄儿!
可在方舟看来,他们便全都是失败者!
他感觉到自己怎么就变成和那些掉进钱孔里的人一样可怜而又可悲——只一心想着要得到,却从不肯舍弃。
“开个玩笑”,唐过说,“被别人称作‘神经病’,无偿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不如且先把人当成是最无聊的一种生物。
“而我们自己却要比他们还更加无聊,那样便成了‘神经病’。
“可他们终究还最需要这种人。
“抑或有些人是为了满足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但即便是再高高在上的人,那可就是一种精神上的追求。
“他们可就要靠我们来‘招魂’……”
唐过这一通话,还真的把方舟绕迷糊了。
但他脑海里马上闪过一道灵光。
对!食饱酒醉后,人们是买!买!买!
他们最急需的,何不便是那些道德货架上,他们找不到精神麻醉药!
方舟尽管还没能更进一步想得那么明亮,却好像是一下子发现了这个死结的绳头!
——这下子他心里可放开了。
这就是唐过的独特之处!
他让方舟懂得了要逆向思维!
“这不是佛家说的‘见路不走’吗?”
唐老师察觉得方舟的表情发生的些微的变化,便微笑着问道:“怎么样?”
方舟点点头,说道:“我得好好想想,我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
他不急于要去开解这个死结。
他想:“即便唐过手上并没有宝剑,他至少知道那把宝剑藏在哪里!”
“难怪别人都称他‘怪味糖果’,他的确是另类”!
几天的“分娩”过程让他精疲力尽,现在“婴儿”已经降生,他也不急着要马上让它长大。
他要惬意的睡上一觉。
可当他躺在床上,又止不住想:“既然唐过说要逆向来看,那也是说还有‘另类’在啊!
“他自己算不算呢?
“何为何自己也苦苦的找,却为何又找不到呢?
“历史书上,难道就真的一点没有记载吗?
“或者难道他们真的有隐身术”?
他原来也想着既然找到了绳头,也不急着挥剑,且先解解看。
本来想着把这死结先放下了,痛痛快快睡一觉。
可他却也还是戒不掉思考!
他想:“单一块小小的‘陈皮糖’(怪味糖),便惹得世嫉俗忿。个个要给他贴上‘异类’的标签。恨不得把他打到十九层地狱里面去!
“倘若有更有甚者,还不是人人要得而诛之焚之,挫骨扬灰而后快?
“生时既无人肯恕,死后又更是何从而得知?
“要不是李白几首破诗,哪曾想到明月也曾经美好”?
他还是又去找了唐过。
“倘若我想要听出弦外之音”,方舟说,“触摸高山流水,自然也是要有别样心智,只怕我也是没有那种天分”!
“一个释迦摩尼”,唐过说,“恐怕不及你的悟性!
“尚且竟然诓了世人千百年”!
方舟觉得他说得也言过其实。自己哪里如何就敢去跟佛祖比?
不过仔细想想,佛祖不也是不过如此罢了!他的说辞现如今又还能有几个人愿意去相信呢?
所以,唐老师的话,听起来狂,何也不为过。
但说要真要诓世人千百年,自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也不再去腻唐过。
他要让自己从另外一个角度重新去挖出那些暗藏在历史死角里的曾经的率性随真的超凡智慧。
他知道,他定然是要一次次来向这个被人称作“不正常”的“邪恶”又“丑陋”的幽灵拜教。
当然,是要在他即将碰触佛祖那即将坍塌的基座,或者进得李白神秘地宫的时候。
这或许是一件令世人惋惜的事情——
在我们这个现实世界当中,又将少了一个“奋发有为”的少年英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