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中，第一件事不是军训，而是摸底考。这种操作让王茹大为赞叹:不不愧是名校啊，就是和其他的学校不一样，从来没有听说过已经分好班、排好座位了，还要全年级统考。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让人崩溃的是，老师压根没说考什么，只告诉大家——这次考试只是为了测验，了解一下大家的基础。大家可以放心去考，不必为了这个特意准备什么，尤其是作弊。抓到有人作弊的话，会把名字写在年级公告栏上，让全校的人观摩。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王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心如死灰。初三那个暑假，太舒服了，没有暑假作业。而且因为自己临门一脚踢得准进了华城二中，爸妈高兴，不仅带着自己游山玩水，还第一次没有要求自己去培训班上课。两个月的时光，匆匆而过，荒废的岁月，最终不会放过虚度的人。
王茹看着黑板上的“星期三”格外醒目，开学不过三天而已，脑子还没有进入学习状态，身体已经进入了炼狱般的高中。
“王茹，你说如果开学第一考就不及格，老师会不会对我们印象特别差啊？”杜怡景撑着脑袋，眼睛看着窗户外，一脸悲苦。
“呸呸呸，别瞎说。才不会不及格呢。要有信心啊！”
“我是说如果，万一呢？”
“万一？不不不，绝对没有万一”，王茹脑子里这样想着，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妈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以及爸爸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满脸无奈的神情。
“杜怡景，别多想了。第一次考，不至于为难我们吧……”王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内心的不详感越来越多。
和她们俩不同的是，虚怀大师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全班同学都在窃窃私语，只有许若谷手里拿着2B铅笔，似乎在图画着什么。
“目前学校暂定周四周五考试，涉及的科目就是初三的九科，但是不仅仅考初中的内容，主要是考基础知识，部分题目会涉及高中的知识点。但是整体上来说，不会太难。”班主任后面说了什么，许若谷一句都没听到，反正考试，对于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作为老师的孩子，从小就要求优秀，优秀。就算学校不安排考试，回到家里，还是一样要做卷子。十几年的习惯，已经让他自律到不能停下来。如果不学习，生活仿佛失去了一些趣味。
许若谷并不是没有其他的兴趣，他也沉迷于动漫，喜欢二次元，还喜欢摄影，喜欢旅游，喜欢做做饭……好像，从小就很少运动。许若谷在体育方面，简直是白痴一样。也许是从小就一个人在家，爸妈都要去学校上课，平时就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
四五岁的时候，上幼儿园还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自从上了小学，就没有好好玩过了。爸妈也不是古板的人，但是想要融入集体，真的很麻烦。
许若谷最怕麻烦。
许若谷最欣赏数学里的“最优解”，最喜欢用简单快捷的方式解决生活中一切问题。除了听力弱这个先天缺陷，让自己在接收声音方面有些不便之外，其余的东西越快越好。
虚怀大师外表看起来文文弱弱，内心深处最是狂躁。然而，这些都不会有人知道，外表的从容可以掩饰很多东西。
如果杜怡景知道许若谷这么会掩饰的话，她真的分分钟拜他为师。杜怡景这十六年来最大的烦恼，就是从初二开始学物理开始。人生直线下坠，生活质量犹如悬崖落马，缰绳难勒。如果不是文科成绩确实能够填平沟壑，或许此刻华城二中就留不住她。
“王茹，我前面怎么没有人啊？你前面那个不是我们班第一名吗？你说他拿着笔在干嘛？”
“杜怡景，别说话。老师让我们预习学习一下学校手册呢。”王茹用手肘压着老师发下来的《学校手册》，目光在纸上飞快地扫描，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杜怡景趴在桌子上，头朝着窗户那边，望着王茹，说道:“王茹，这有什么看得！好想快点放学，回家吃饭。”
王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几点放学来着？”
“12点半。”
“那还有一个小时啊。”
“这么久……”
杜怡景无聊地翻着《学校手册》，突然看到“早恋”两个字……
“王茹，你说都高中了，还把早恋当洪水猛兽呢。”
王茹听到了没搭话，心里觉得这么可爱的姑娘，真的太自来熟了吧。
“叮铃铃……”
“下课了！王茹，你陪我去卫生间吧。”
“你自己去吧，我不是很想去。”
“你陪我去嘛，我不想一个人去。我们一起去嘛……”
“我……”杜怡景拉着还没说完话的王茹跑出了教室，从走廊上跑到另一边，拐进厕所，消失了人影。
课间教室里十分嘈杂，大多数同学都来自不同的初中，经过前两天的相处，绝大多数人已经开始向周围人分享以前学校发生的奇闻异事了，还有些人开始“认亲”。
“你是七中的啊，你认识***吗？”
“听过名字，但是没见过。”
“他是我小学同班同学。”
或者是——
“之前我们五中发生了一起**事，你们听说了吗？”
“我之前初中的老师人……”
这样的对话会一直继续到对这个新班级完全熟悉为止。和不太熟悉的人，说自己的从前，很容易拉进关系，尤其是女生。男生聊的比较多的还是游戏，但是许若谷从头到尾没有和周围人说一句话。大家除了知道，他是班上第一，长得高还做第一排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好奇。
九月，风还是热的。夏天的余温还未完全褪去，极少数怕冷的同学换上了长袖，绝大多数人还是短袖走天下。刚开学一星期，学校的校服还没做好。大家都穿着便服，每个人的着装风格都不同。有人喜可爱，卡通人物、亮色T；有人爱随性，休闲裤、宽松上衣；有人爱黑色；有人爱白色；有人长裙飘飘；有人超短裤穿起。正是最好的年纪，每个人都在极力表现自己的个性。
摸底考那天，王茹穿了一件嫩黄色的短袖，黑色的百褶裙下面是一双普普通通的百搭便利鞋。杜怡景则穿着红色的连衣裙，裙上面是不过时的圆点元素。按杜怡景的话说，红色代表旗开得胜，圆点是100分的吉兆。王茹很想告诉她，圆还可能是零，红可能是叉。但是为了让杜怡景开心地步入考场，王茹选择了闭嘴。
许若谷还是白衬衫加牛仔裤。后来王茹回忆许若谷的样子，都是白色的上衣和暗色的裤子，好像整个青春期再也没看过他其他的着装。进入考场，按照学号找到自己的位置。许若谷坐在第一组第一个位置，这是毋庸置疑的。王茹坐到了第三组第五排，杜怡景在第四组第二排。
入座后，庄老师走上讲台，把卷子从密封袋里拿出来，按照一组六个人分发下去。
“第一个人往后传一下。拿到试卷先写好班级姓名学号，然后检查一下卷子。这是一张综合卷，九门课都在上面。考试时间150分钟，总分也是150分。注意时间，考试最后十五分钟我会提醒你们的。”庄老师在黑板上写上时间“9:30-12:00”转过身来。“哎，有些同学已经动笔写了？还没打上课铃，打铃了再写。”“铃铃铃……”
“好，考试开始。”
王茹看着摊在桌子上的试卷，从语文做起，一路顺畅。这张卷子以主观题为主，像物理和化学这种也只是考一些操作性的知识。数学稍微难一些，因为涉及了一些高中的函数知识。但是初三也学过二次函数，不至于无从下笔。历史和政治本来就是王茹的强项，地理略弱，但也能填上几个。反观杜怡景，这张卷子除了物理、化学那些搞不清楚的实验步骤、注意事项，公式定理之外，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记忆力好就是可以驰骋文科战场啊。
在所有人都在埋头苦干之时，许若谷开始检查了。当一些人在为失去的记忆懊恼时，许若谷已经翻过卷子，回家了。
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过时考同一张卷子，你只用了90分钟的时间，而我用了150分钟却仍然有空白。
身边陆陆续续有人写好卷子，走出教室。王茹却在这个时候，忘记了“象征”的英文。“sym……什么来着”
王茹脑子空白一片，怎么都想不起来。
“算了，就写mean吧。把句式改一下算了。”王茹下定了决心，把前面几个单词划掉，写上了“It means everything will come ture if you can try your best.”
“虽然汗水是成功的象征写不出来，但这个说法也不错啦。”王茹看着英语作文最后的结尾，心里觉得一阵轻松。放下笔，把卷子翻着看了看，就当检查好了。整理好文具，就带它们出了考场。
杜怡景还在奋笔疾书，面对不知道的东西，总是不能交白卷的，哪怕编几句也好。“最后十五分钟了。没写好的同学抓紧写，写好了的，检查一下。检查好了的，可以放学回家。”
杜怡景听到只剩十五分钟，内心既有解脱又觉得不甘，“算了吧，反正写不出来了。交卷算了，人都快走光了。”
想到这，杜怡景决定不再挣扎。放下笔，把东西弄好，就走出了教室。回家路上，香樟树叶被风吹得掉了一地。脚才在上面，“沙沙”作响。道路两边的商铺还是那么喧闹，远处的饭菜香飘了过来，引得杜怡景饿意扑来。
许若谷到家时，爸爸妈妈都不在。打开冰箱，看到西红柿，想着不如自己做碗面吃算了。
把西红柿去皮，切成丁。打开煤气灶开关，锅里放油。油温合适时，放入打好的鸡蛋液。等到鸡蛋炒至金黄，放入西红柿丁，然后炒出汁水。接着放入一碗冷水，等到冷水煮出气泡，放入挂面。水开了，再放进半碗水，再放盐、生抽、醋。水又开了，就可以捞出面，撒一点葱花，浇几勺热汤。西红柿鸡蛋面就做好了。许若谷看着自己做好的面，内心波澜不惊。可是多年之后，当王茹吃到它时，内心却是翻天倒海。同样一个人做的一碗面，却可以导致完全不同的反应。王茹也不知道后来吃过天南海北的面，却总会怀念年少时偶尔吃过的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