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植又绽开一脸灿烂笑容,准备套个近乎。
她热情地握了握陆云居袖子上的墨绿细长流苏:“禹君好啊!白植早就听我阿娘讲过您老人家的辉煌事迹了。话本子上说您风姿孤潇,生擒魔界第一大将,智斗鬼界四十八执杖鬼,辩法鸿弧道场无往不利,打遍天下无敌手。今日一看,果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屏翳已然呆滞,他知道白植和她那个五升五贬的混账三哥白桦一样不着调儿,却没想到她竟然在禹君面前如此……老鼠替猫捋胡子――拼命巴结。
鹿冥将木屑一扔,去将刚才打斗撒了一地的毛笔收进笔筒。若不是桌子碎成渣渣,他不介意扶好它。
“老人家?”陆云居语气陡寒,“我很老吗?”
“……呵呵,怎会?”白植脸不红心不跳地摆手:“禹君尚如少年丰貌,世所罕见。”
屏翳翻白眼。
大厅传来打斗声。
“不好啦!妖王闯进来了!”
“大胆蓝桉!你可知这里是哪儿!”
“唤天兵天将!快去!”
“……”
外面乱作一团,吵吵嚷嚷。
“妖孽!天庭重地,岂容你放肆!”天后忍顾甩袖微怒。
那妖王怒吼:“滚开,我来找商熏!”
此言一出,大厅的众仙皆一瞬僵硬。
“什么……商熏,她不是灰飞魄散吗?”资历老的仙人说。
“白袍玉带魔使商熏?那个混世魔女?”
“传说中十一万年前捣了天庭,戏弄万仙,杀了先天帝的魔界白袍玉带魔使商熏?”屏翳没心没肺地道出这句让众仙心塞的话,众仙又想起那些年被那个白袍玉带凶恶女子整得惨绝人寰的日子,脊背一寒。
屏翳的父亲屏风好敲了敲自己儿子的脑袋示意他闭嘴。
有些则已经咬牙切齿,光想到商熏就恨得想啖其肉饮其血。
屏家小子,你也太灭自家威风涨他人士气了!众仙在心中如是说。
“混账!妖言惑众!那个丧心病狂弑君诛仙的魔女已被禹君魂飞魄散。你是何居心?”
陆云居听到这一句,苦笑。
天后鹊忍顾步履不稳,急切问蓝桉:“你说什么?商熏……你什么意思?”
“这些个胆小如鼠的仙人害怕她不敢相信自欺欺人,天后你信吗?她复活了。”蓝菘妖王蓝桉深蓝衣袍在半空翻飞,鹤踏墨梅在衣袍上光华流动,他的的手指拂过长袖的下摆,白光聚集,手中出现了鹤羽化出的利刃甩向天后忍顾。
“护驾!护驾!”南斗六星第三天梁宫延寿星君尖着嗓子喊,“夭寿啦――”
蓝菘一记鹤羽,延寿昏了过去终于安静了。
他说:“她回来了,我感到了。”
忍顾脸色瞬间苍白。
天后咬牙:“那你闹什么?!”
“哼,当然是报仇了!杀了你们天庭这群道貌岸然的傻仙人。”
“就凭你?天兵天将不须动,我亲自收拾他。”忍顾蔑笑,前倾身子,周围亮起紫色光幕。
忍顾还算年轻,平常顾及天后的身份,稳重冷静。不过看见了蓝桉,想起了十几万年前恣意年少时光,激起积累了万年的战意。
“天后出手了!”
“妖王也不容轻视。”
“住手。”一句漫不经心,陆云居缓缓从偏殿现身,他像是漫步竹林,浅愁画在眼尾。只这一句,众仙备战而紧绷的身子不由自主放松。
蓝桉看见他后,眼神闪出了冰冷的杀意。
蓝桉神色狰狞:“你个哔――,去你哔――,活过来了?啊?!”
他的骂声令众仙不忍卒听,并且还是骂的禹君,资历小的神仙都想捂起耳朵,不敢听这大逆不道的言语,可又忍不住看热闹的心。毕竟这种情形百万年都少见。蓝桉和禹君在十万年前都是名声在外的,不过一个是恶名昭著,一个是美名流芳。
白植看得起劲,鹿冥打了个哈哈:“还不如玩垒棋子。”
这就是资历浅和资历深的神仙的区别。不过对于白植,人间大宅院里妒妇撒泼她都喜欢看。从鬼门出来后,屏翳就带她到了一个叫会稽的地方,就看到过一个厚嘴唇的夫人和一个清丽的女子在庭院里甩盆景,踢板凳,还要拽头发呢。哎呀,想到哪里去了?快看陆云居怎么回骂吧。
不过,禹君就是禹君,没有回骂,神色平静。
陆云居负手而立,昂头对蓝桉道:“莫要吓到众仙,你的脸皮快掉了。她好不容易为你寻来的面皮,放松表情。”
众仙:“……”
蓝桉修妖法使他的脸偏女化,为了给人勇猛印象,商熏给他找了一个刚毅的面皮。用了十二万年了,面皮还能用,不得不说挺超值的。
“你!”
白植在屏风后露出个脑袋,扒在屏风木沿,上面的脑袋是鹿冥的面无表情。
在这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屏翳不怕死地站在首座下,扇着扇子,碧玉般温润的眸子亮亮盯着蓝桉。
白植一拍脑袋:“我忘了!蓝菘妖王是屏翳的偶像。”
鹿冥一脸嫌弃:“他原来这么重口味……他……不会是去搭讪吧?”
只见屏翳上前一步,作揖:“蓝菘,我是铁马踏秋风屏风好的次子屏翳,可否……”
“小屁孩,滚一边去!……等等!”
屏翳刚被打击,眼睛一亮。
“铁马踏秋风?围剿商熏和我的那四个傻棒槌之一?”
傻棒槌?天庭四大武神到他这里变成了傻棒槌?
屏翳眼中亮色再次熄灭,脸僵了僵:“非也,你听我说……”
“啪嗒”蓝桉的脸皮掉了,露出比鹿冥还魅惑的脸,再加上雍容华贵的深蓝绸袍,给诸仙一记妖媚暴击。
陆云居:“我早就说了。”
屏翳呆滞,紧盯蓝桉。蓝桉最讨厌以这张脸示人,这时简直可以说他是个纤弱美人,妖邪浓重的蓝绸白鹤衣此时媚气横生。
众仙心中惊叹,眼神发直。
白植看着众仙的表情,叹:“有辱斯文。”
他白皙的面庞一层薄薄红云,骂道:“你们这些哔――的傻仙人!给我等着!”然后鹤羽纷飞,消失了。
白植:“感觉他是来搞笑的。”
鹿冥:“他挺厉害的。当年那个白袍玉带魔使杀了先天帝后,是他从禹君手下救走魔使的。而且,六界美男榜第一,非他莫属。”
白植低头:“那个商熏总是穿白袍系玉带吗?”她想到了自己现在就是这个打扮。
“没关系,天庭这个打扮的仙人多了去,但能被称呼白袍玉带的只有她。”
“一个魔使,怎么一个仙人打扮?”
“那是因为……”
“因为她曾经是仙。后来……”陆云居回到屏风处,浅浅一笑,“她说,这身打扮欺负众仙对他们来说是巨大讽刺,她戏弄起来更爽。”
陆云居竟然笑了!依旧清峻君子的样子,墨绿流苏给他一丝柔和,黑袍上绣的几片暗金竹叶那份孤潇使人迷乱。
白植:“我眼睛痛。”
陆云居上前:“我来给你看看?”
“不用。”
鹿冥故作认真地观察了一阵,邪邪一笑:“鉴定完毕,被禹君和蓝菘的美貌闪瞎了快。”
“谢谢你的实话,我祝福你。”
“不用谢。我一向明察秋毫,是个做捕快的料。”
这什么跟什么啊?
蕙质厅前的愁绝桥造得非常之有气势,高悬谷上,纤细匀称的桥身白玉砌成,行于空中宛如在熠熠生辉。白植,禹君,鹿冥三人闲步于其上。
屏翳他,哈哈,他怕是去追他偶像了。鹿冥挑眉看白植淫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白植一跃,坐在桥栏上,看着东方青山和简朴的几个房屋,手肘搭在桥柱的白玉麒麟上,谷底距桥数十丈,挺高的。
“禹君,鹿冥,看,鷄鸟!”
一大片赤色鷄鸟飞来,穿过桥身,鸣声清脆,催人心肝,白植伸手就抓住一只,“听说鷄鸟喙含翡翠,让我扒一扒。”
鷄鸟卖力扑腾,赤色羽毛飘落桥下,白植下死力掰开鸟喙。陆云居和鹿冥看着她残忍的手法,不予置评。
好不容易掰开鸟喙,她瘪嘴:“什么都没有嘛,夫子骗人。”
白植松开鷄鸟。那鸟自认是个仙鸟,脾气挺大,迅速回头啄她。陆云居轻轻扣住啄向白植手背的鸟头,温柔道:“我替她道歉啦。对不起。”
那鷄鸟似是听懂了,半羞半怯飞走了。
“咳咳,它气性挺大的。”
“鷄鸟在青要山前的翡烟湖中寻找到伴侣,青要山正神会祝福它们。它们将口中翡翠留在湖中作为答谢,然后就双双迁徙到南方。”
白植眺望远方,心中暗笑,蠢蠢欲动:“对了,青要山在什么地方?”
鹿冥冷冷道:“禹君的居处青要山竹里馆。你不会打翡翠的注意吧?”
“……怎会?”白植不知道自己一副奸计被戳穿的表情收拾好了没有。
陆云居轻笑。
蕙质宴暂停,天后派人通知天帝前来商讨白袍玉带魔使重现之事。众仙忧心忡忡,讨论声从蕙质厅隐隐约约中传来:
“当务之急是找到白袍玉带的重生之地,趁早扼杀!否则天界又会是一场浩劫。”
“可蓝菘之言可信吗?万一只是危言耸听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禹君呢?禹君呢?快问问禹君啊!”
“刚才还见呢……”
陆云居传音:“我一无所知。”
蕙质厅安静一瞬。
众仙心道:“禹君这是不准备再管了?”
“禹君刚醒来,对这事怕是真没头绪。”
“这怎么办?仙界又要完了!”
心思险恶则想:“怕是禹君不敢再管她的事了,毕竟杀她一次自己就睡了十万年,还没杀死。”
天帝:“不必惊慌。天后,你可派人追踪蓝菘了?”
“我已派英招,七杀,破军去跟踪。”
“嗯,命令吉耀两兄弟派五方星斗君监察六界星异。是否复活,有待考证。”
……
众仙散会了,天帝传音要见自己。
白植又走进蕙质宴,向高玉冠,金龙袍的君主作揖。
“酆都的五公主白植也长大了。你让我想起你的三哥白桦。”他语气平静亲和,气场淡而缓和,表面之下却强势。
白桦已被您贬了五次,现在正在人间历劫呢。
“白桦是我亲哥哥,像才正常。”
“呵,说话的语气也像。他在天庭可是耍的一手好武艺,好口才。”
“看来,白桦的确让天帝您印象深刻啊。”
“哈哈,他的确异于寻常。”笑意并没有达到天帝幽黑的眼底。
“白桦性格洒脱,定然给天庭带来不少欢声笑语。”
“呵呵。”
“你父君还好吗?”陆云居坐在青木描金矮几后问白植。
“家父一切安好。”
“你不是说有礼物献给天帝吗?落在我这里了也没发觉,还不过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