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者,吟咏性情也”。南宋的严羽在《沧浪诗话》中如是说道。诗作为一种语言的艺术,普遍存在于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民族的灵魂中,从亘古的久远年代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未来也将一直走下去,伴随人类的生灭而生灭。
我们之所以喜欢诗,是因为它的“四不像”。第一不像,它不像是严肃枯燥的历史、人物、情景、学术知识的记叙和剖析,异常的严谨和细密。第二不像,它不像是一种纯粹的美学文体,过于华丽,虚无缥缈,不着边际。第三不像,它不像是生搬硬凑,充满恶趣味,浮夸燥郁的歇斯底里。第四不像,它不像是布置安排好的戏剧,夹杂着精巧的构思和刻意的情节。
诗,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拥有美感。它可以是情感有如火山爆发一样兼具的力量美,也可以是风轻云淡看云卷云舒的淡然美,也或者是压抑着悲哀和殇恸的惨然美、残缺美。这些美感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共同特征是一定要自然而流畅,并不是那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别扭。诗是有灵性的。
不论是古诗,还是现代诗。它们都是反映我们的社会生活变迁,个人志趣的情感表达的。我们或许不懂诗的内涵,但却能去感受一首好诗的美感。
究竟对于我们来说,是读懂那首诗重要呢?还是欣赏那首诗的美感更重要?或许因人而异吧!有的人读诗,很执着,必须要知道诗在讲什么,似乎必须搞懂这个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问题,他们才能去欣赏诗。而对于我来说,我觉得诗的内容和它的美感是同等重要的。
当我们第一次读一首慷慨激昂的诗的时候,如果我们觉得它是一首好诗的话,似乎并不在于我们知不知道它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反而在于我们读完诗之后的感受。这种感受似乎像是一种心灵的燃料,每次都让读完诗之后的读者心潮澎湃,心火中烧,情感也随着诗的情感而摆动飘摇,让自己整个人似乎为之一振,充满力量。
而往往促成我们想要进一步深入和了解这首诗的动机,其实是那份读完诗之后的激情燃烧的感觉。如果是一首不好的诗,可能我们读完就只会觉得它不知所云,内心的反响平平,更不要提你还会不会去深入了解它的内容,看它到底在讲什么了。
但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诗之所以持续不断吸引着我们,其实也在于它的内容。与其说是内容,不如说是内容里面蕴藏着的或炽烈或恬淡的感情和美,也就是我们心灵养料的来源。人的心就像是一个人,他也会饿,可是他不吃普通的食物,他只吃心灵养料。诗提供的,就是他的养料,质量,或高或低,数量,或多或少,至于结果,也难以预料。所以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有的人欣赏一首诗,好像力图扭转一个事实,即当我们获得了读完一首诗的激情燃烧的感觉之后才会去深入了解诗的内容。他们常常是先喜欢看诗在讲什么,然后再去欣赏它,这种方式是很怪异的,就像是为了欣赏诗而欣赏诗,也就是所谓“为了读诗而读诗”,非常的刻意和模式化。因为我们的诗是自然的,是美的,散发着魅力的,它在无时无刻不吸引着我们,我们的心也无时无刻不在寻求心灵的养料。二者惺惺相惜,就会产生一种自然和谐的共鸣,我们读诗,诗被我们读,这个过程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而不是煞费苦心的刻意解读和追寻的过程。
并且先了解内容再读诗的这种方式,有很大的可能性,在很大的程度上会降解诗的美感。诗本身就是一种志趣情感和美感的聚合体,而美是一种很难说清楚道明白的事物。诗的身上被一种巧妙自然的语言文字修饰而披上了一层朦胧神秘的外衣,让它更有诱惑力和美感,而采用这种方式欣赏诗的人就像是要硬生生地剥掉这层美感,让它赤裸裸地暴露在眼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丢失或降解了那层美感和诱惑力。而这对于一个真正喜欢诗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大灾难。与此同时,这也会让我们从诗中获得的心灵养料减少,内心得不到满足,空虚得不到填补,心理预期降低。
有的人可能会问,可以一边读诗,一边去了解它的内容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显然,是否定的。我们拿李白的《蜀道难》来说,诗里面运用到了很多典故和化用,全诗语句参差,长短不一,笔墨纵横,气象宏大,立意高远,而且所呈现的是一种奇诡多变的画风。专家读起来尚且费力,对于普通读者来说,一边读一边了解内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即使一边读诗,逐字逐句把内容搞清楚了,整首诗坚持下来,估计这个读诗的人也很疲乏了,而且很有可能忘了它到底讲了什么,这是吃力不讨好的。换一首现代诗来读呢?如果你一边读一边思考它的内容,这不就是把一首诗读作了第一不像那种严肃细密的记叙和剖析的作品了吗?这还是欣赏诗吗?至少这不是第一步读诗应该做的事情。
最佳的方式应该是通读全诗几遍,先领略整首诗的魅力和美感,再去进一步深入了解,达到一种思想与美感的理解合一,那时候,一首诗才算被基本欣赏完了。但对于一首好诗来说,不管怎么样欣赏和思考,总会剩下一些东西是你想不透的,朦朦胧胧的一直吸引着你,让你百读不厌,它还隐藏着一些奇妙的具有启示性的东西,一直指引着你,让你去探究,生生不息。
我想,“读诗”,在于体会诗人给我们所呈现的美,感悟诗中蕴含的哲思,当美与哲思合一,便也实现了读诗的意义。
“读诗”的过程,是一个随遇而安的过程,没有刻意的安排,没有精心地布置,有的,应是一场说走就走的心途旅行,随意,骤然,捉摸不定,却又充满欢喜和惊奇。
读诗,读的不仅仅是别人的人生,也是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