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痛不痛？”
理查德望着自己被子弹射穿的小腿，咬紧牙关点了点头，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克制喘息，来为红蝶争取一份心安。
“那么，我开始了，如果痛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红蝶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举起银色的匕首，刺入了理查德的伤口中，仔细搜索着那颗卡在血肉之中的子弹。
身为雇佣兵，他们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走入医院寻求先进技术的帮助。没有公民身份的他们，只能生活在联邦各个区域的灰色地带，但在如此简陋的医疗条件下，任何微不足道的失误，都有可能造成伤口的感染，身为前辈，红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放心啦，红蝶姐，我能撑得住……”
理查德抬起头，对红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个孩子的生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红蝴蝶皱了皱眉头，凭直觉寻找着伤口中的硬物，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力道，不去挑动理查德脆弱的神经。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满头大汗地从理查德的小腿内挖出了一颗被鲜血染红的弹头。
“还疼吗，理查德……”
虽然是笑容，但红蝶相信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
“嗯，没事的，红蝶姐，这点小伤，我一个人也能处理好。”
自打被红蝶和温斯顿收留，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理查德在两人的训练下，逐渐从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变成了一个精通狙击技术的王牌射手，虽然他的任务大多是留守后方，掩护红蝶与温斯顿的撤退，但仍有保持高度的精神，来预防随时都会发生的危险，这一次就是因为红蝶的判断失误，才导致了理查德的负伤。
“少说这种话！我可是第一天就教过你，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伴随着一阵重金属摇滚乐的轰鸣，满是铁锈的老旧汽车缓缓开到了红蝶与理查德的面前，温斯顿痞气地叼着一根牙签，对着二人招了招手。
“喂！大姐，那小鬼的伤势好了吗？我们要走了！”
“都说了我不是小鬼！”理查德感到很气愤，明明自己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价值，却始终得不到温斯顿的认可，“下一次我一定回射中你的屁股！”
“好了好了，用时间拌嘴，不如赶快逃吧，”温斯顿伸出手，指了指背后追来的安保部队队员，“若是被他们发现，我们就一个也走不掉了。”
……
理查德看着身边的红蝶，经历长时间的体能运动，她已经闭上眼睛陷入了浅眠之中。自打加入红蝶所在的雇佣兵小组，她就没睡上过几次好觉，好多次理查德半夜起来上厕所，都会看到红蝶伏在桌子上，搜索下一个任务的疲倦身影。
他想帮上红蝶的忙，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当然，红蝶也不过是她的绰号，即便是现在，理查德都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说啊，大姐可是为了你操碎了心，毕竟你小子第一次行动的时候，就不怎么会辨别危险的气氛，”温斯顿透过后视镜，注视着理查德的神色，“不过，你的运气还算不错，换做其他雇佣兵，估计都不会关心你的死活，只能说……大姐实在是太温柔了。”
温柔？的确是这样，理查德之所以逃出自己的家，就是因为在那里根本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理查德的父亲，是87区有名的股票大亨，他不但通过购买栽赃的手段击败了所有的竞争对手，更是通过收买雇佣兵，控制了整个87区的商业流通。从很小的时候起，理查德就因为父亲的举动，遭受过不少同龄人的报复，而那个看似慈善的父亲，始终都没有关心过自己一次。
也许在父亲眼里，自己只是一个长大后用来继承基业的容器，至于他想要的生活是什么，从一开始就没被放在眼里。
于是在一场暴雨中，他逃离了那个让他痛苦的家，遇到了红蝶和温斯顿，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段人生。
“不过啊，我似乎还没听你过自己的家庭状况，”温斯顿笑了笑，“难不成你和我一样是个孤儿？不会吧，我还记得在那时你身上的衣服可是居住在市中心的家伙才配得上的款式啊。”
“我……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很好，那我们就跳过这个问题，”温斯顿掏出自己提前做好的腊肉三明治，大口地咀嚼起来，“最近，我们接到了一个很大的委托，据说是……这一带的股票大亨下达的。”
股票大亨？理查德的心中顿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不过……应该没有那么巧吧。
“你说的股票大亨，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那个经常出现在电视上，还装模作样说自己挣的都是良心钱的那个家伙喽，”温斯顿擦去嘴角的面包屑，打开雨刷器，清扫着粘在车窗上的蚊虫尸体，“我是不怎么喜欢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但大姐说这次行动很有可能满足我们一个月的生活需求，如果你不在的话，我们两个人可是绰绰有余的。”
没错，那的确是自己的父亲。理查德咽了咽口水，始终不敢去看温斯顿的眼睛。
恐怕父亲还不知道，他加入了雇佣兵的事，说不定这也是一次好机会，可以在父亲的面前证明他并不是什么都做不好的公子哥。
“那么，红蝶姐的意思是……”
“休息两天后，我们就会按照委托去处理那个大亨选择的目标，”温斯顿将左手举到脖颈前，做了一个杀掉的手势，“当然，这种事和你无关，小鬼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后面，保护我们撤退的路线好了，这次要对付的可不是一般人，那些安保部队的家伙，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理查德本想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但一想到温斯顿说不定会阻止自己参加任务，就识趣地闭上了嘴。他打着哈欠靠在红蝶的身上，进入了浅眠。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待在红蝶姐的身边，他就感到一阵身心舒畅。
“果然是个小鬼啊，”望着背后睡着的两人，温斯顿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可惜我是司机，不然也休息一下好了……”
……
理查德捧起一把泡沫，擦拭在自己满是尘土的身上，他很想进入身边这温暖的环境，但……眼前的状况不得不让他紧绷神经。
“怎么样，理查德，水温舒服吗？”
准确地说，是身边的裸体女人，让他无法安心享受沐浴。
“理查德，你的脸红了啊，”红蝶笑着抱住理查德，微微一笑，“没办法啦，每个人依次洗澡实在是太浪费水了。”
的确是这样，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男孩子，怎么可能招架得住这种攻势？
“大姐，那小子没动手动脚的吧，”温斯顿的声音自门外响起，理查德隐约听到了他摆弄匕首的声音，要知道当红蝶宣布要和自己一起洗的时候，温斯顿是第一个表示反对的，“混蛋，尽管我们是兄弟，但如果你真的做了，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谁会做啊，笨蛋。
“话说，理查德你有什么梦想吗？”
理查德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一直都是父亲指定的接班人，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与红蝶等人相处，让理查德得到了久违的快乐，说不定自己本质上就不是当商人的料，与其坐在椅子上处理公司的收据，不如和红蝶温斯顿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想……成为雇佣兵。”
红蝶愣住了，她用力抓住理查德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大喊道。
“绝对不行！理查德！你绝对不可以成为我们这样的人！”
不可以……这是为什么？难道红蝶姐认为自己不是做雇佣兵的料吗？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想成为红蝶姐一样的雇佣兵！”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不论你选择什么样的道路，都不可以和我一样，成为任人驱使的雇佣兵！”
理查德不知道红蝶是怎么了，如果她真的不希望自己成为雇佣兵，又为什么要救下自己？
“红蝶姐，这是……为什么？”
红蝶温柔地抱住了理查德，轻轻抚摸着他乱蓬蓬的头发。
“理查德……不要将自己的人生，如此轻易地浪费，你和我们不一样，雇佣兵本身就是一个泥潭，一旦你深入，就无法回头，即使是我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在每一次任务中活下去，我不希望……你也像我一样，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理查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靠在红蝶的身上，他突然感到了一阵倦意。
难道是我泡得太久了吗？为什么我的头会……
红蝶裹上浴巾，将理查德抱到了自己那张不怎么舒服的小床上，望着理查德的睡颜，她笑着在他脸上留下了一吻。
“晚安，理查德，希望我们还能再见到你。”
“大姐，那小子醒过来，一定会很生气的。”
红蝶没有回答，她快速换上战斗服，对着身后的温斯顿笑了笑。
“出发吧，温斯顿，不要忘了，我的代号可是红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