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兰婷一脸愠色，又奈何不敢轻易反驳什么，一来若是父亲现下来了听了她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自那日让陆靖安也跟着参与殿试后，父亲的心思便有些叫人难测了。
二来…
陆兰婷冷了脸，二来现下陆靖安腿疾已然痊愈，若是再贸然对他言语过激，她不能保证陆靖安不会报复于她。
陆靖安说完挨着沈静婉坐下了，不再理会坐在一旁独自气怨的陆兰婷，片刻后赵氏挽着镇国公缓缓入了厅中，身后跟着一脸乖巧模样的陆靖承。
“侯爷莫要担忧，承儿这段时日真真是花费了功夫的，瞧着他近来用功都瘦了，想来三日后的殿试一定能一举夺冠。”
赵氏边说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脸边向着身后陆靖承示意着，后者会意上前，接口道:“父亲，殿试在即，孩儿如何用功那都是应当的，此次殿试定当为我镇国公府争光，为父亲您争光。”
“好，”镇国公一脸严肃的脸在陆靖承的这番话说完，渐渐染上了些笑意，待迈步入厅内看到正坐在桌旁的陆靖安，面上近来难见得笑意悉数褪了去。
赵氏眼尖的观察着镇国公的面色，心中的计较却随着这几日镇国公的态度游移不定。
自那日让陆靖安参与殿试之后，镇国公对陆靖安的态度是变了的这个她很清楚，但要说变得好了还是差了，却不好说。
近日她一心操心着陆靖承的殿试备考，从旁观望着就差亲自上前替他看书了。
现下陆靖安要一同参与殿试，她定要好好鼓舞着自家的儿子，到时候榜上有名狠狠甩脱陆靖安数百里，也好叫镇国公看看，这府中到底是谁顶用些。
赵氏一边想着，一边向着陆靖安那边看了过去，抬眼笑道:“靖安竟是先来了，可等急了吧？”
陆靖安没答，倒是一旁的陆兰婷先翻了个白眼，若不是见着自家父亲在场，她都想计较一番自己才是她亲生的了。
镇国公看着全然蔑视了赵氏的那句问话，依旧端坐在原位上的陆靖安，重重哼了一声。
赵氏的表面功夫一套跟着一套，假意充当着和事佬也是随时便能信手拈来的。
陆兰婷站起来向着镇国公行了礼，陆靖安却是拉着身旁的娘子依旧端坐着，一番胶着，赵氏又是哄着镇国公消气，字里行间带着清明人都能够听出的奚落。
这奚落，自然是对于陆靖安与沈静婉二人。
镇国公端坐在上首，手中用膳的动作未停，忽然道:“三日后殿试，别给我镇国公府丢人！”
这话是向着陆靖安说的，说话时的语气威严中带着几分不满，神色吝啬的只抬眼瞧了陆靖安一眼，便又低着头继续用膳。
陆靖安没答，沈静婉看着他面上神色有些微妙，伸手在桌下默默握住了他的手。
陆靖安转头看了她一眼，方才脑中的那股燥郁也随着抬头的动作消散了。
沈静婉微蹙着眉，是在担心他的心情。
陆靖安朝着她笑了一下，抬头看向镇国公，语气正常甚至透着半分轻淡道:“父亲放心，这镇国公府若有一日丢了脸，那也必定不会是因为我。”
说着陆靖安勾着嘴角朝着镇国公笑了，笑得有些挑衅和得意，也同样带着镇国公觉得异常陌生的自信。
镇国公看着他微眯了眼，半晌嗤了一声，道:“看你能翻出个什么浪花！”
这句他不经意说出的话，却是带着那日陆靖安的那句句逼问。
陆靖安最后放弃追问的原因镇国公也大致猜的到，只是从未想过，眼前这个存在于他眼中，目中，存了十几年的废物，有朝一日竟会有那般的气势。
不同于往日里与他争吵的模样，是那种自内而外散发的，摄人的气魄。
镇国公身在候位，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那日他蓦然指名让陆靖安去参与殿试，为的也是这个缘由。
他甚至都忘了有多久，甚至多少年了，陆靖安在他心里嫡子的名分，还赶不上赵氏所出的陆靖承，也是那日在饭桌之上，陆靖安亲口说的那句“府中嫡子”让他忽然间恍惚。
自陆靖安的娘亲去世，他见到他的模样多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也分不清是因为恨铁不成钢还是心底已经成了形的习惯性，陆靖安在他眼里，便等同于废物。
但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镇国公瞪着陆靖安看了许久，久到赵氏甚至出来打圆场。
赵氏当然不是因为陆靖安与镇国公之间的仇怨才出的声，只是觉得镇国公看陆靖安的神色似乎变得与往日不同了些。
这般的神色，以前…对，以前在他看向当时还年幼的陆靖安时才有的…经过这么多年两人的怒气冲突，与自己有意的挑拨，才将父子二人的关系挑拨成如今这般…
赵氏脑中轰然间似炸了锅般，眼前二人什么时候低着头继续用膳的她不知道，期间有没有人再说过话，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只知道…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的承儿就会被这镇国公府抛弃了…
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赵氏忽然猛地皱了眉，眼中惊恐中又满含怒气的神色狠狠盯着面前的饭碗，那架势恨不得将碗底也要生吃活剥了。
身旁陆靖承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面上透着几分莫名的情绪，但还是伸手碰了碰她，才没让赵氏在镇国公面前失了仪态。
镇国公的那个神色里藏着的，就是那般的情绪，那种认定了嫡子，恨铁不成钢又望子成龙的情绪，虽然不是太明显，但是这个眼神，她太熟悉了。
午膳完毕，镇国公去了书房看公文，陆靖安与沈静婉携手离开了厅内，陆靖承才凑近了赵氏，带着疑惑的神色问道:“娘，你方才…”
一句话还没有问完，赵氏忽然猛地抬了头，看向他的神色认真又决绝，眼眸中带着的狠戾疯狂跳跃着，似杀人夺命的魔。
“承儿，我们不得不行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