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飞行检查又挂了，他还是没能拿到第一个驾照。这一点也不奇怪。
检查日程刚一排出来，赵普就说又得加课了，因为检查员是ANDY，那个著名的杀手。他对ANDY说不上怨恨，他只是要求高而已。杨懿和郑嘉琰这样的人自然能够在他手下顺利通过检查，可对赵普来说，简直难如登天。检查结果印证了这一点。
赵普沮丧地想，如果下次检查员还是ANDY，他就准备放弃了。
郑嘉琰为赵普争取来了更低的加课价钱，TRUMP就给赵普安排最难的检查员，作为回击。他相信赵普也意识到了这点，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得不偿失。为此，郑嘉琰感到备受打击，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有意义的事呢？自己到底是帮了赵普，还是害了他？他确定无疑，赵普下次考试的检查员还会是ANDY。TRUMP一定会那么干的——你不是跟我讨价还价吗？那我让你多加课就完了。
另一边，梅哲紧跟刘景浩的步伐，同时受到陈磊启发，不时给TRUMP买咖啡，或请他吃牛排。于是，他在第二次检查时，顺利通过了——他遇到的检查员，据传只要你不把飞机开坠毁，或者拿拳头砸他脑袋，他就会让你通过。梅哲惊喜地发现，请TRUMP喝咖啡或吃牛排的花费，比起加课的费用，划算多了。最重要的是，TRUMP曾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我们以后是朋友了！”他永远记得那一幕，这让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信心。梅哲觉得，像他这样资质平平，又没有背景的人，找个强有力的靠山是十分必要的。
三个星期过去了，杨懿还是没有恢复训练。他把钱全都捐给了章思成，连伙食费都付不起了。那八千美金就装在那个包里，放在他的卧室衣柜的最上面一层。郑嘉琰觉得可以先拿点出来用，以后再补回去，但杨懿似乎决定饿死也不动那钱，于是郑嘉琰就什么都没说，把自己省下来的钱借给杨懿当生活费。
杨懿始终没飞的原因之一，是郑嘉琰的教官JOSEPH终于攒够了可以去航空公司面试的飞行时间，那是一家位于加利福利亚州的支线航空，他最近常常飞过去。他耸耸肩，遗憾但坚定地拒绝了做杨懿教官的请求。郑嘉琰也为自己担忧，如果JOSEPH面试成功而离开，他会不会跟杨懿一样，因为没有教官而被TRUMP无限期停飞呢？
一天午后，他走进了TRUMP办公室。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咖啡和糖的味道。
TRUMP半躺着，脚搭在办公桌上，手里端着什么人送来的咖啡。
“我的班长，见到你真高兴，有什么可以帮你吗？”TRUMP说。
郑嘉琰微微躬身点头，“TRUMP先生，你好，我来是为了杨懿，我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飞？”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问我呢？”TRUMP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
“我今天正好训练结束，顺便上来帮他问问。”郑嘉琰说，“你知道，他已经停飞超过三个星期了。你说只需要停两周的。”
“不用你提醒我，”TRUMP打断了他，“现在的问题是，我没有多余的教官。ERIC到现在没有来上班，加上SOPHIA，我们一下失去了两名教官。”
这根本不是理由，刘景浩是ERIC学生，他嘴唇还没消肿就开始飞了。但TRUMP说没有教官，你却没法说他是在胡说。
“总有教官愿意每天加一课的，事实上，杨懿甚至不需要固定教官，他可以今天跟这个教官飞，明天跟那个教官飞。他是我们里面飞得最好的，你知道这点。”郑嘉琰继续克制地说。
“他或许是个好飞行员，但在他成为飞行员之前，首先得学会遵守规则和控制自己不打人。”
“可他已经为此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可我没有多余教官。”TRUMP拖长了声音，以不容反驳的语气缓缓地说。
郑嘉琰无言以对。
“不，你有多余的教官。”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郑嘉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回头看去，一瞬间他高兴极了，他没有听错，讲话的人是ERIC。
“我愿意做杨懿的教官，直到他完成训练。”ERIC走到TRUMP办公桌前，平静地说。
从坠机那天以来，这是郑嘉琰第一次见到ERIC。他看着ERIC的侧脸，那张曾经任何时候都透着阳光帅气的脸，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
TRUMP没想到ERIC会突然出现，他把搭在桌上的脚放回到地面，站起身，热情地说：“欢迎回来，ERIC。”接着他换成了关心的语气，“但是，你准备好了吗？”其实是质疑。
“是的，我准备好了。”ERIC笃定地说。
TRUMP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来与ERIC握了握，“OK，这是今天最令人开心的消息了，你想哪天开始飞？”
“明天。”ERIC说，“但是，我现在的学生完成训练后，我将会离开这里。”
“谢谢你，ERIC。”离开办公室后，郑嘉琰对ERIC感激地说，“如果不是你，杨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飞起来。”
“他是个好人，我得帮他。SOPHIA一定也希望我这么做。”ERIC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他接着说：“但是我之前答应帮你同学加课的事，我要食言了。抱歉。”
郑嘉琰已经料到了，那意味着赵普要多付几十块钱。
“我理解。”郑嘉琰说。“你真的要走吗？”
“是。”
“准备换一个航校？”
“也许不了。”
“可是你的飞行小时数还不够去航空公司。”
ERIC垂下头，沉默了好久，才又抬起头来，他艰难地说：“也许我不打算做飞行员了。”
轮到郑嘉琰沉默了。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他说：“我为SOPHIA的事感到难过。”
“谢谢你。”
郑嘉琰没有猜错，赵普第三次私照飞行检查的检察官还是ANDY。
赵普是在放行大厅的电脑上查到的，他顿时就面如死灰。郑嘉琰和杨懿也在，他们都有训练。这时正好ANDY从二楼走下来，身后跟着他今天要检查的人，一个白人学员。那个学员同样十分紧张，虽然看上去他岁数已经不小了。
ANDY还是那张扑克脸，这是他的一贯做派，不了解的人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没信心了。其实他的内心远比这张脸热情。郑嘉琰迎上去，跟ANDY聊了起来。对自己给出优秀评价的人，ANDY总是印象深刻，郑嘉琰就是其中之一。
赵普不敢上前搭话，尽管他认为这是跟人混个面熟的好机会。他转身拉着杨懿去室外抽烟。没多久，郑嘉琰走了出来，对赵普说：“你猜ANDY怎么说你？”
“我？”赵普一脸愕然，“他如果记得住我，说明我得有多差啊？”
郑嘉琰笑了笑，“他说你学得慢，但是学会的东西却掌握得很扎实。”
杨懿拿手肘拐了一下赵普，“我说吧，叫你整天没自信。”他又转向郑嘉琰问，“那他怎么说我？是不是说我天赋异禀？”
“他说根本不记得你了。”郑嘉琰瞟了杨懿一眼，继续对赵普说，“他说了，你上次离通过检查只差一点点。”
“真的吗？”赵普难以置信地问。
郑嘉琰笑笑，“信心很重要。”说着就往停机坪的方向走了。
杨懿在身后大叫：“你等等我，烟都不让人抽完。”边说边掐灭了烟头，追了上去。
这天的训练是转场单飞。任务是独自驾机飞到另外一个机场，落地加油，再返回。杨懿硬拖着郑嘉琰等了他一个星期，要两个人同一天飞。因为他们约好了一场较量，但这一点，他们没有告诉JOSEPH和ERIC，否则两位教官是不会同意他们请求的。
一天前，他们一起制定了详细的转场计划，并呈报给当地空管部门，计划被批准了。他们把目的地选在距离鹿谷机场210海里的PALM SPRINGS机场，四字码KUDD。那是一个无人管制机场，没有塔台管制员。美国到处都是这种小机场，跑道短，大部分时候供私人或航校小飞机使用。这种机场上空的飞机不多，那意味着更宽松的空域，他们可以多做几次连续起飞落地，而不被人干扰。还可以把起落转的圈飞得尽可能小，因为不需要让位给其他飞机，这在鹿谷机场是不可能的，那里训练繁忙，常常需要为落地而排队。
他们准备比试比试落地技术，因为最近正在练习短跑道落地技巧，训练目的是让飞机尽可能落在距离跑道头一千英尺的位置，那个位置用白色油漆标出，飞行员俗称它为大白块。如果跑道长度很短，就需要尽可能准确地落在大白块上，减少飞机因为刹不住车，冲出跑道的风险。他们约好的较量方法是，到了KUDD机场，每人飞十个落地，看谁砸中大白块的次数多。
“ANDY刚才真那样说赵普？”杨懿追上郑嘉琰后问。
“没有，”郑嘉琰这回没有撒谎，“他根本想不起来赵普了。”
“我就说，他每天都在检查不同的人。他记住你，我倒是相信。”杨懿自言自语道。“嘿，我说郑嘉琰，你刚才演技可以啊。”
郑嘉琰叹了口气，“不那样说能行嘛，赵普上回就说，如果再遇上ANDY，他就准备直接回家了。”
“他就是不自信，不知道你这药方管不管用。”
“死马当活马医吧，”郑嘉琰无奈地说，“再说，他连续两次安排给ANDY检查，都怪我。”
“死TRUMP！”杨懿火冒三丈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