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不由躲开他的目光，这男人的关心听起来怎么如此……翊玄无声地一笑，为她掖了掖被角，披衣起身。门一开，宫人们低头进入，外面朦胧的日光也照进殿中。颜霁翻身面朝向里，小心地抚上自己的腹部，期待又怅然地轻叹了一声。
所谓的正式会盟，不过是把酒言欢，往来客套，真正的大事，在这七天之内已经商定得差不多。颜霁慵懒地欠伸，小浮伺候她梳妆。翊玄可能很晚才会回来，这一天长得很，做什么都不用着急。
“娘娘，穆国皇后请您去用早膳。”门口的宫女福了福身，这几天诸位皇后常聚在一起用膳品茗，欣赏歌舞声乐。
“多谢皇后的美意，本宫这就过去。”颜霁抿了抿鬓发，早膳的事几天前就定好了，穆国皇后为人大方亲切，虽然大她十几岁，举手投足却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
跟着宫女来到皇后的宫殿，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不过后宫的早膳向来很晚。宫女扶颜霁坐下，“皇后这就过来，请娘娘少坐片刻。”
颜霁点了点头，秋季干燥的阳光被挡在外头，殿内阴凉清爽，十分宜人。她已十分熟悉这宫殿，宫女们陆续地退下。
她等着无聊，不由走到壁前，穆国皇后爱好古画，收集到的珍品就挂在宫里，随时观赏。逐幅看去，已过了大半个时辰。皇后怎么还不来，颜霁想叫人来问，刚一转身就定在了那里。
“你怎么在这？”她失口问道。在她身后几步开外，那个身影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几年不见，他眉目间多了几许隐而不发的凌厉，轮廓的棱角也更鲜明了些。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又看了她多久。
“我千里迢迢赶来，你却如此反应。”誉彻似是有些失望，眯起眼看着她，依旧慵懒而狡黠，漫不经心。
“来人！”颜霁警觉地退后了一步，这才发现偌大的宫殿里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她怎么忘了，他是誉彻啊，有什么人是他无法操控的，有什么地方是他无法到达的。穆国皇后恐怕早就受制于他了。
“你真是狠心。”誉彻叹了口气，慢慢走上前去，眸中刻着怅然的思念，仿佛将她的前世今生都已看透，“我的一片真心被你踩在脚下，如今却成了他的皇后。”
“誉皇不是早已封后纳妃，何必对一个旧人念念不忘。”颜霁谨慎地向后退着，身上一阵阵发凉。
“旧人？恐怕我才是旧人吧。”誉彻嘴角苦涩地一翘，“如果必须册立一个皇后，有谁比颜晴更合适呢。只有她知道我爱的是谁，尽管这些年她嫉妒得要疯了。不过你从不知道，你根本不想知道。”
“我的确不想知道。”颜霁后背抵在坚硬的墙上，退无可退。
“霁儿。”誉彻皱起眉头，凄凄地叹了一声，“你怎么可以忘了，清凉寺的那个雨夜，我们肖魂蚀骨的吻，皇宫里你握着我的手，说你是我的……我都忘不了。”
“誉彻，你已经放手了，何必再来纠缠。”颜霁定定地看着他，是他将她双手奉送翊国，是他对她在乎的人赶尽杀绝，他曾亲手了断一切，现在又阴魂不散地来到穆国，到底为了什么。
“把你送走，是我此生最难的决定。然而我无法面对你，我甚至无法阻止自己踏入千辰宫。你是危险的鸩酒，诱惑着我，我不能喝却也不能倒掉，唯有送你离开。”誉彻迫切地望着她，这些埋在心底的话他从未对人说过，如今她就在跟前，竟让他不知从何说起。
“那你就不要后悔，我已是翊国的皇后。”颜霁冷冷地强调着，却招致誉彻轻蔑的一笑。
“翊国皇后？别忘了你是誉国人。”他捏起颜霁的下巴，让她挣扎不得，“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女人？他才是扳倒颜家的刽子手，你娘不是因他而死？你爹不是因他入狱？连誉楚的皇位，都是他弄丢的。”他讽刺地一笑，为什么她就不恨乔轩羽！
“如果翊玄不是乔轩羽，你也不会来，对不对。”颜霁冷静下来，一句话让誉彻的眸中闪过一丝犹疑的痛楚。她看得明白，当初他只是想要她付出代价，让她尝尝离开他誉彻之后，凄风苦雨的滋味，没想到却促成了她和乔轩羽的重逢，他不甘心，不可一世的清裕王怎么可能甘心。
“对！你说得很对。”誉彻手下一用力，让颜霁痛得眯起眼来，“你做翊章王妃，你做任何男人的女人，我都不在乎，因我知道你的心是死的。但绝对不可以是他！”他说到激动处，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让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颜霁痛得不由扳住了他的手，“你疯了？放开我。”这么多年不见他已不是那个沉着冷峻的清裕王，变得如此暴戾乖张。
“我是疯了，自从看到翊玄的画像，每时每刻我都受着煎熬。我不该放你走，我还如此地在乎你。霁儿，跟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他迫切地将她禁锢在怀中，低头寻到她的唇，如饥似渴地吮吻着，四年的思念早已将他折磨得身心俱疲。
“你滚开……”颜霁拼命地挣扎着，狠狠地打他踢他，他却丝毫没有知觉一般，此刻她就是全世界，灰飞烟灭他也不会放手。
“霁儿，南韶的玉簪开了，我们曾约好了去看。”
“为什么要把你的卧室烧掉，让我连个怀念的地方都没有。”
“那些女人我一个都不爱，临幸她们，只是因为想到你和翊玄在……”
他着魔似的喃喃诉说着，无摸着她白皙的面颊，拂乱了她的青丝如泄，仿佛要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告诉她，他已准备了太久，在梦里，在心里，无数次地和她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