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见怕”出去了好久才回来。
那时，疲劳已经让我的瞌睡压来，稍稍洗一下就准备上床睡觉。
正好“鬼见怕”回来了，我不得不一下坐起来。
我问他：“尸体都安顿好了吗？”
他说：“都好了！还来了几个老乡帮忙，他们做的事太让我感动了。”
“是啊！他们也是抗日的义举。”我也激动地说。
话刚落音，外面有嘈杂声起，“鬼见怕”说：“你睡吧！我去看看。”
我一边躺下一边说：“看什么，他们可能是值晚班的人在忙，你就在这睡吧！”我望着他，希望他不要有犹豫。
“鬼见怕”也望了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膀说：“不了！我还是为畜生们去做伴，呵呵！”他忽然觉得自己失言，笑笑说：“这两天接连出事，我还是到他们那里去睡吧！免得节外生枝。”
我深情地说：“你到那边去，我一个人太孤独，又没有人说话，这时候多想有你在身边陪陪我。”
“鬼见怕”走拢来，坐到我的床边说：“我是想在这好好睡一觉陪陪你的啊！可是，可是……”
“什么？”
“可是，可是我再不能近女色了！他笑笑，我怕我的功力会减。”
“什么不能近女色，鬼扯，你的功力这么深，没问题的。只是你太累，得节省体力倒是真的！”我笑笑。
他嘴角一挑：“再说，这一个晚上走过来，你也太累了，你睡吧！我坐在这里看着你就是，你睡熟了就不怕了。再说，我晚上还会来看你的，我拿了这门的钥匙。”
我摸了摸他粗糙的手说：“我知道，你还是怕我太累了！那好吧！”
这时候，外面嘈杂声大起来，我听见刘堂主在大声地说：“孙砣子，你先去湖里，我得跟那个大司命打声招呼，鬼子巡逻队要来搜查，刚才维持会长带讯来了，让我们这边把事情做妥当。”
听他们说话的声音朝门口来了，“鬼见怕”立即起身迎了出去，转身把门带上了，但我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刘堂主说：“大司命，正要跟你说，鬼子巡逻队现在正在维持会孙会长那边，等下要来搜查墩善堂。”
“鬼见怕”问：“他们搜查什么？”
“搜查怕藏有新四军和****伤病员。”
“我们这是尸体他们也查？”“鬼见怕”说。
“他们怕伤病员冒充尸体。”刘堂主说完又压低音说：“我们有藏魂窖，查不到！”
“藏魂窖？”
“对，万一不行就躲藏魂窖！”刘堂主做个鬼脸。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我问。
“你们把你们尸队尸体穿的衣服，也就是里面****的军服要脱了丢了，一件都不剩下，省得扯皮！”
“我们外面不是都穿了白寿衣吗？”“鬼见怕”说。
“可他们会仔细翻看里面。”
“哦！那我马上去把他们里面的衣服脱了！”
“好吧！我和孙砣子一起给你当下手，最好快一点。”
说着话，门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再也不能睡了，强打起精神起床来，过去和他们一起给尸体脱衣穿衣。
天很快就亮了。
我们的工作还在紧张地进行。
突然有个人跑了进来，喘着气喊：“刘堂主！”
刘堂主紧张地迎上他问：“什么事这么急？有劳你孙会长？”
“鬼子巡逻队马上就到。”孙会长抹着满头大汗说。
“啊！你派人送信我们接到了，你还亲自又跑来？”刘堂主说。
“是呀！听说昨晚一批****烈士路过在这歇脚，我一是来表示慰问，二也是不放心，特来看看，怕出纰漏。”停了停他问：“他们赶尸的人呢？”
“哦，这就是。”刘堂主把“鬼见怕”和我介绍给孙会长。
我们两紧紧握住孙会长的手说：“麻烦你了！”
“现在不是说麻烦的时候！”孙会长一字一句地说：“犬养队长亲自带队的巡逻队说话就到。”他呛了一口气问：“那些****烈士的衣服换了吗？”
我们一齐答应：“换了！”
“那就好，不能有一点纰漏让他看出，不然一下子，突然来了这么多尸体，他一定会怀疑，要是再一查出****抗日烈士，他们会认为是伤病员死在这里的，会把我们这里翻个底朝天，弄不好我们还会杀头，会伤害乡亲们，那我们就无面脸对这些烈士。唉，这个犬养可不是一般的残暴，常德厂窖就是他一手制造的。”
我一怔，厂窖事件听说死了八千多无辜乡亲，原来是这个魔鬼，我真想一枪崩了他。
不过，看来现在两位本族乡官都有点紧张。
“我们就说是为三江口日军修工事拖沙的沙船在河里出事淹死的。”刘堂主出主意。
“可这有枪伤呀！”我提醒说。
孙会长眉头一皱：“对，这样，大家统一口径，就说在河中是碰上了水雷炸了船出的事，炸死的多，反正他们也没见过。”
我们几个人一齐头点得鸡啄米样。
孙会长匆匆忙忙地出去了，他要去迎接犬养。
到门口，他又转回来再次嘱咐：“这样，我马上还喊一些乡亲过来这里哭灵，就说淹死的是他们的亲人。当然……”他指了指我：“你也要哭，你已经好憔悴了，再哭哭更象。”
走几步后，他还转身说：“另外，刘堂主，你这里要把鞭子炮竹多准备一点，炸得满天飞，把孝堂也布置得象样一点，总之把气氛造真一点。”
“嗯，嗯，嗯！”我们几个头都点断了筋。
刘堂主看着他走，故意还说：“孙会长除了这三点还有嘛？”
“没有了！”孙会长转身。
刘堂主笑一句：“我怕你到时没说完，鬼子割你头时后悔！”
孙会长出门转弯了都退回来补一句：“么时候了，还开这种不咸不淡的玩笑，畜生！”
刘堂主望了望我们一笑说：“这太让我们压得喘不过气了，调节调节，不然我们也要躺到那里成尸了。”
他这一句玩笑，倒让我们绷紧得象上弦的箭一样的心情稍许松了一口气。
正好孙砣子又背了一具尸体过来，刘堂主问：“湖里翻船的尸体背完吗？”
孙砣子回答：“还有四具。”
“那你暂时不背了，就在这帮着布置灵堂。”刘堂主说着，自己准备去搬楼梯。
呼啦啦，一群乡亲来了，阿姐阿妹阿爹都有，进门时还嘻嘻哈哈。
刘堂主把任务一说，并要试哭，让她们披麻戴孝上装，她们就立刻进入角色，嚎天大哭起来，哭得墩善堂都有震动，原来她们是村里孝事队的专业户。
接着，村里的鼓乐队随后到了，也在试锁呐，呜哇呜哇也象嚎丧。
我们几个赶紧搬来楼梯吊孝幛，挂白花，还贴挽联。
可写挽联没有人，一个村里专门捉笔的老人前些天被鬼子屠了，正好我来填补这个空白。
女子执笔是有文化的人，在远荒乡下很稀奇，惹得哭丧的那些人也偷偷地瞟我几眼，很赚了点回头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