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三转两转,便来到了正殿。
正当中供着一座高约两丈的真武大帝神像,披头散发,光着双脚,左手掐着诀,右手紧握宝剑,肩头盘着一条蛇,脚下踩着一只龟。
“来,三兄弟,真武大帝在这呢,你看看,怎么样。”
“好啊,这个,有真武大帝保佑着我,我这个年肯定能过得好啊。”马三冲着神像深鞠一躬。
贾大爷点点头道“兄弟,你是这么想的啊,听哥哥给你说说,你看他身上那蛇了吗,这叫什么,这叫蛇钻窟窿蛇知道,这个意思就是啊,谁疼谁知道。”
贾大爷又拿手点指真武大帝脚下的乌龟“你再瞧,这脚下踩的乌龟,你知道什么意思吗,缩头缩脑,都不敢见人,说明没钱,再瞧瞧真武大帝,披头散发,脚底连双鞋都没有,瞧这手里攥着宝剑,这是谁借钱跟谁拼命。”
马三脸上已经臊的通红,半天没有说话。
贾大爷,捋了捋胡子“兄弟,钱不叫事,咱们哥们之间,三千两五千两的银子都好说,但是,得讲理啊,你在外面还放着账呢,对不对啊,别人还欠你的了,你得先要账去,你把账要来之后,要说,还有什么不够的,哥哥给你添,那是我疼你这三兄弟,你不能,这一刀先割我啊,这没道理吧。”
马三愣了一下,连忙道“哥哥,我都这样了,哪还有人欠我账啊。”
“你想想,去年这个时候,咱哥仨碰到一块,酒桌之上,你二哥,找我借钱,我出门急,没带那么多,你不是给你二哥抓了一把散碎银两吗,对不对,他欠你钱呢,你找他去,把那钱要过来,剩下的,跟哥哥我说,好不容易,进回城,赶紧找他去,别等一会天晚了出不了城门,你可就没地住了,咱们家这,小屋小炕,住店还得花店钱,赶紧去。”贾大爷顺手轻推了一下马三的肩膀。
“哎哎哎,我这就去。”马三快步走出了真武庙。
半个多时辰,马三便来到了闷二住的坛子胡同。
到胡同口一瞧,自己这二哥正坐在家门口台阶上,揣着手发愣了,快走两步,用手一拍闷二肩膀“二哥!”
闷二回头看了看,有些有气无力“唉,兄弟你来了。”
马三笑道“来了哥,好家伙,坐门口,太阳都快落了,还晒太阳呢,呵呵呵,那什么,我找您来了。”
闷二还是沙哑着嗓子“什么事啊。”
马三叹了口气“唉,哥,我说这话,真该打脸,但又不得不张这个嘴,您记不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您从我这拿了点钱啊,您瞧,兄弟现在混成这样了,没别的,您要富裕的话,您给兄弟吧,兄弟有点过不去了。”
“让我还你钱啊。”闷二抬头看了马三一眼,“让我还钱也不难,我家有二亩茼蒿园,再等茼蒿长成了树,片成木板做成了船,苏杭二州游上五千年,游到钉糟木头烂,钉子挂在路边,挂上羊毛赶成了毡,把毡子卖了钱,我再把你的账还。”
马三有些生气“二爷,您不还钱说不还钱的,转着弯骂人可没有啊,哥哥。”
闷二摊摊手“兄弟,哥哥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行行行,哥哥,我这大老远来一趟,我现在住城外,我来了,您也不给口水喝,也不问我渴不渴,饿不饿的,坐门口给我来一个唐诗三百首,哪的事您这是。”马三说着便一推房门。
院中呜呜泱泱,挤满了百十号人,马三一打楞,闷二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无奈的说道“这些人都是账主子,要账来的。”
“怎么不让上屋里去呢。”马三扶着闷二说着。
闷二摇摇头“屋里还五十多个了。”
“哥哥,要按您这么说,我这钱是没办法了?”
“兄弟,他们是外人,你是我兄弟,你明天早点来。”
马三脸色一变“早点来,您给我钱?”
闷二又摇摇头“早点来,上屋里去等着,好歹有个座呢,是不是。”
“哎呦,哥哥,你这性子你是真行,难道说你就不着急吗,这日子怎么过啊。”
这句话说完,闷二爷眼珠往上一翻,高了个调门“着急管什么用啊,兄弟,你急不急啊。”
“哥哥,我都替您着急,怎么办啊这事。”马三忙答道。
“你要是真想要钱的话,明天五更天你就来,哥哥有点事要你帮个忙,我欠你的钱翻倍给你,去不去?”闷二问道。
“行啊,哥哥你要我去,我就去呗。”
“规矩先说好,第一胆儿要大,第二嘴得严,做的到吗?”
“行啊,那有什么做不到的,我都混成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何况哥哥叫我去,那就去呗,明天早上一开城门,我就来,我上哪找您?”
“你到砖塔胡同,东口第二家找我,咱那见面。”
“行了,哥哥,那您跟他们玩吧,我就先走了。”说罢,马三便赶向城门。
紧赶慢赶还好赶在关城门之前,出了城。
天儿已经擦黑,也起了风,索性风不大,但也吹的人不舒服。马三揣着手,缩着脖子一路小跑,奔家回。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树上挂着一个人,马三仔细观瞧,这人穿的衣服挺干净,还戴了一顶帽子,叹口气“唉,你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说你上吊了,穿这身衣服,比我的都好,你还有个帽子。”说着捡起路边一个枯树枝,便把帽子,摘了下来,看了看,“嚯,九成新啊”顺手便扣在了自己头上,“还挺合适,谢谢啊,哈哈哈,衣服我就不要了,这个,一路好走,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又摘下帽子,冲着挂着这位,鞠了三个躬,转头回家了。
没多远,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家,顺手便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在门口的碗架之上。
烧了点热水,热了热早上吃剩的剩饭剩菜,好歹吃了顿饱饭,收拾完了,沏了一壶高碎也就是茶叶末,晾的不冷不热,这一天跑的是特别干喝,喝了那么几碗水,这才上了床,“今天得早睡觉,我四更天就去,估摸着到城门口,等一会,城门也就开了,就直奔砖塔胡同,找二哥去,帮他干点什么,把钱给我,我这冬天也就饿不死了,穷人呗,还能怎么办……”自己叨叨念念,便有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夜里十一点多,风刮了起来“呜呜~”,窗户有些漏风,马三翻了个身,似睡不睡。
只听院中有人说话“把帽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