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兴朝楼下看去,看到三个人影,等他们走近了,才看出那几个人分别是余沁欣、陈伯明和他的女友崔咏雪。
陈伯明说:“你说那臭小子没事瞎跑什么呀。要是他再不出现,我们这个项目就得换人了。”
余沁欣说:“现在只有去他家找他了。没人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崔咏雪对陈伯明说:“你这兄弟啊,惹事儿的时候尽是他的份儿,做事的时候没有他。找到了你就给他揍一顿,太不让人省心了!”
陈伯明笑道:“哪有这么严重。要是他不来的话,顶多是他被公司辞退而已,连累不到我们的,我们可以再找人嘛。”
三人走到何兴出租房的门口,敲了敲门,又打了几次电话,自然没有任何反应。崔咏雪说:“他不会畏罪潜逃了吧?”
“不可能,他怎么会杀人呢。你们没看新闻吗,关于巨型猫头鹰杀人的?那所医院昨晚也有人看见了那只猫头鹰,说不定就是那猫头鹰杀的人,而何兴受了惊吓逃跑了。”
崔咏雪顿悟,说:“照你这么说,那小子,可能已经……死了?”
余沁欣一听到这,脸色逐渐阴沉失落。
陈伯明叹一口气说:“这么说来,这事我们就无能为力了。新闻里说,今天上午警察在抓捕那只猫头鹰,结果它逃走了。所以,我们还是先回家吧,万一猫头鹰又回来了怎么办?”
于是,三人慌慌张张地回去了。
何兴在暗地里听了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他想得最多的是,怎样找到一份能赚钱的工作。
目前的公司,何兴肯定呆不下去了,要是赚不到钱,就算他变成人类了,也没有饭吃。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父母也没钱养老。
虽然他还是人类时,并没有好好存钱给父母,但现在这种状况,连和父母见上一面都难。所以,何兴决定了,一定要想方设法赚钱,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父母。
何兴冒着再次被袭击的风险,飞到都市上空,俯瞰大地,寻找能打电话的场所——他要打电话给温总,然后辞职,把工资拿回来给父母。
可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中叶了,公用电话差不多已经被淘汰了,更何况就算有公用电话他也没有电话卡。
思来想去,何兴觉得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使用暴力手段。虽然何兴现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为所欲为,但他从来不愿意干坏事,这个想法也只是在他脑子里忽然闪过。可是,他别无选择了,便决定将目标放在街边的人群。
正当何兴盯上一对青年男女并要从天而降撞过去时,他又看见街头另一边的小巷子里有一帮人。那帮人衣着打扮很有体面,看上去像是有钱人。而且,那里光线微弱,地道偏僻,在那袭击不会被很多人发现。
何兴转移目标,向小巷飞去。飞到半空时,何兴听到了那帮人的对话,而且觉得声音非常耳熟,于是潜伏在屋顶,观察那里的动静。
只见那帮人在殴打一个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大爷,而那大爷倒在地上艰难地反抗和谩骂。何兴想着自己好像经历过类似的场面,觉得熟悉极了。再仔细一看,何兴竟然发现那帮人的头儿竟然是自己公司的老板。
“这……这是怎么回事?”何兴心想,“哦,我想起来了!今天上午我不是打过一帮人嘛?原来真是老板在欺负老大爷啊!”
何兴继续观察,想看看昔日在员工面前颇有威望的老板会干出什么令人觉得反常的事。
老板和他那帮人在下面丝毫没有发现有只巨型猫头鹰在他们头顶上,依然燃烧着嚣张的气焰,对那大爷百般侮辱。
听了半天,何兴听出大致苗头。因为大爷的私人林地距商业中心和火车站近,加上木材质量好,所以老板看重了那块地,想在那投资搞房地产。在那里建房子,交通好,环境好,如果卖个好价钱,老板就会赚很多很多钱。和大爷商议无果后,老板就想逼迫大爷把私人林地的开采权和使用权转让给公司。
何兴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叫一声,露出凶恶的面目,直面向那帮人撞去。老大爷和那帮人见了何兴就像见了死神一样,慌忙逃窜。何兴直立尖利的喙,猛然将那帮人啄晕,并从老板裤兜里抢出手机,然后就飞走了。
何兴一边飞一边想:没想到我竟然在这样的人手下打工,真是人心隔肚皮啊!接着,他飞到人车较少的荒地,用老板的手机给温总打电话。
幸好是拿了老板的手机,刚好联系人中有温总的电话,因为何兴根本不记得。翻通讯录的过程中,何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老板竟然把温总备注成“奴才一号”,害得他找了好久。但他没心思去想这些问题了,他没有手臂,只能用爪子配合跳跃来滑动手机屏幕,已经分散了他大量注意力。等接通电话后,他又听到了一句令人不解的话。
温总先笑出了声,再说:“哈哈哈,恭喜啊,老板。您那件事马上就要办成了吧?”
何兴很纳闷,心想:哪件事?他在说什么?但顾念着温总平日里对自己不错,何兴没有戏弄温总。但他也不方便直接用自己的身份与温总通话,于是压低嗓音说:“小温啊,我听说你部门有个叫何兴的,对吧?你给我找个机会,把他开了。”
温总犹豫了一会儿,问:“为什么呀?我一直按照您的指示来管理我的属下,是那小子有什么事得罪了您吗?”
“他工作效率不高,有人跟我反映了。就当是对员工进行一次调整。”
“直接开了他,恐怕……不合法……”温总结结巴巴地说。
“没事,就算是强制解除劳动关系,给他一点补偿就是了。”
温总犹豫不决。何兴又有模有样地说了几句,终于把温总说服了。
办完这件事后,何兴又给陈伯明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马上要被辞退了。
因为陈伯明没有老板的联系方式,所以他没有将何兴误认为是老板。听到何兴的叙述后,陈伯明惊讶地说:“啊,你在哪啊?发生什么事了?”
何兴假装自己很无辜的说:“我被一种奇怪的猫头鹰追杀,现在已经回老家了。对了——”何兴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前天晚上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前天晚上?哦,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下馆子吗?”
“那怎么会遇到一群猫头鹰呢?你说的那家店到底在哪里?”
“关于遇到猫头鹰的事我也不清楚啊。我只记得我上星期陪我女朋友逛街时,我们在那家店吃了夜宵,然后往那条路回家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先别管这么多。你还记得那家店的店名吗?”
“好像叫……什么小吃,你穿过那条街就能看到,那一带就只有那一家小吃店。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再带你去一次,怎么样?”
“不了。兄弟,你可不要再去那家店了。我怀疑我身上之所以会长出奇怪的东西,就是因为那些猫头鹰,让我得了怪病。”
“没那么严重吧?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还要不要去医院?”
“不需要了,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别操心我。”
“对了,说到医院,我想问你个事儿。和你住同一病房的那个病人你知道吧?他已经断气了。今天早上沁欣那妹子告诉我说,他的家属说看监控确定是你杀的。不过我今天下午去看时,医生说病人心脏停止跳动了,但是还没有脑死亡。这事儿你知道吗?”
“什么?有这么邪乎的事儿?我可没有杀人啊!”何兴说着说着,突然回想起前一天晚上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病人做过手脚,于是惊讶道,“哦,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出去了一趟,进去时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不,他应该不是人……哎呀,反正我看他好像施了一种邪术,把病人害死了。”
陈伯明听了这话,以为何兴在胡说八道,于是笑道:“我相信你不会杀人,但你是不是被流言吓傻了?真没杀人的话,如果那家人冤枉你,你可以去法院起诉啊。要是你在法庭上这么说,法官可能会真的以为是你杀的了。”
何兴想接着解释,但又觉得陈伯明肯定不会相信,就说:“好了好了,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既然你知道我要辞职了,没事我就挂了。”说着,何兴挂断电话,然后将通话记录删除了。
接下来,何兴回到小山树林,想与王瑛或周柏志会合,问他们更多关于黑鸮的信息,但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为了能用猫头鹰的身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何兴开始适应当下的生活:先找一棵大树,然后选用质量上乘的树枝和藤蔓,搭建属于自己的巢穴,顺便用棉花点缀一下,则更加舒适。这样的小家,虽然面积不大,但足够躲避风雨和存放之前做人类时的重要物件。
建完家后,何兴觉得无趣极了,想着正好这时候自己有了强大的夜行能力,不妨去前天晚上去过的街道看一看究竟,也好弄清整件事情的谜团。
何兴拍了拍翅膀,没过多久就到了。
这条街还是那么昏暗,但没有臭味了。街道虽然破旧,但月光洒在上面,看上去比较整洁,没有血印,也没有近几天堆放过臭肉的样子。再看楼房,都是些废弃的工业楼,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一只猫头鹰。
何兴再往里走,穿过街道,来到一片废弃的工业用地,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这下何兴就纳闷了:陈伯明说的那家店到底在哪呢?
仔细将四周环顾一遍,何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正当他要离开时,敏锐的他窥见远处飞过一群蝙蝠。如果这群蝙蝠眼睛不发光,不共同叼着大型猎物,何兴很可能就忽略它们了。
出于猫头鹰对猎物的敏感,也出于人类对奇特事物的好奇心,何兴忍不住跟了过去。
那群蝙蝠飞了不久,便穿过一扇玻璃破碎的窗户,在街道的一栋废弃公寓里落脚。何兴怕惊动蝙蝠们,只好留在外面。但他知道蝙蝠视力不好,便停在对面的楼顶,窥视房间的一切。
他看见那间房子里住着上百只蝙蝠,而且个头都不小。更让人心惊胆寒的是,它们都靠吸血为生——每一窝旁边都有一只大型动物的遗体。何兴感到奇怪:为什么大城市里会有这么多大型的吸血蝙蝠呢?而且攻击性还这么惊人。
当何兴在仔细思考问题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后背袭来,将他推下楼顶。幸好何兴没有因为紧张忘记张开翅膀,否则就摔死了。
何兴转头一见,看到一只眼熟的猫头鹰,再瞧仔细些,原来那是周柏志。何兴喊道:“喂,姓周的,你想干嘛?”
周柏志听到这话,带着一丝疑惑飞近何兴,看清楚之后,问:“你来这干什么?”
何兴道:“呵呵,你可真有意思。这地方只许你来,不许我来么?还有,你为啥要打我啊?你眼瞎吗?”
周柏志冷言冷语地说:“没看清,怪你自己不会躲。”
“你可得了吧!给你点颜色,你就大染缸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很不希望我加入你们啊?”
周柏志冷漠地吐出“无聊”两个字,然后飞走了。
何兴也不高兴了,没心情理会蝙蝠的事,也跟着飞走了。
很快,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陈伯明来到办公楼,发现原本属于他那一组的项目资料放在同事钱平的办公桌上。陈伯明过去一问,才知道温总决定裁掉何兴,顺带着把何兴之前做过的工作项目一并转交给钱平,其中包括何兴与陈伯明合作过的项目。
其他项目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最大的那一单。陈伯明不是傻瓜,他负责经营这个项目,前期与他的组员在此投入了大量心血,马上就要大丰收了,如今却要将成果拱手让给别人,自然心有不满。
于是,他跑到温总办公室,找他理论。可温总说,这是老板的意思。尽管温总拿老板做牌面,陈伯明还是不相信何兴的辞职会给整个部门带来这么大的业务变更。
他回到办公桌,试着从老客户那里谈新的订单,可聊了半天,最后才发现之前好的客户都被其他同事挖走了,自己费力不讨好,还吃了哑巴亏。
陈伯明这下着急了。他马上就要结婚了,车贷房贷又是一大笔费用,如果这时候丢了工作,可真是致命创伤。他焦急地打电话给何兴,但对方没有接通。再接连打好几次,何兴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陈伯明急得都快哭了,说:“喂,兄弟,你现在在哪?你赶快到办公楼来一趟,我们被坑了!”
何兴一听,立马打起精神来,问:“出什么事了?”
“公司不止要裁你,可能还要裁我。钱平前几天刚替你接任工作,就巴结经理说要负责我们这个项目。当时经理没听他的,也不知道他又对经理说了什么,经理刚才把我的工作交给他了。那我不是白费力气了吗?”
“你先别急,这不还没有开除你嘛。你先问问清楚再说。”
“问清楚了,经理说是老板的意思。”
何兴听着奇怪。他冒充老板的时候,明明只对温总说开除他自己,怎么会连累陈伯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