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哲·阿发格在中国期间还和祁静一(1656~1719年)有过接触,使祁静一创立了中国西北的嘎德忍耶门宦。华哲·阿发格在中国西北传教时所催生的三大纳格什班底耶派系中,马太巴巴的那一派在中国后来的历史上产生了重大的影响。马太巴巴本人并未创立一个门宦,只是在米拉沟过着一种平静的教师生活。但是他选择了一个才华出众,精力充沛的的人做他的海里凡。这人叫做阿布·福土哈·马来迟(1673~1753),他创建了纳格什班底耶的花寺门宦。
马来迟18岁时就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青年时便被附近的西马营清真寺聘为伊玛目。此后,马来迟曾在另外两地任职,先在河州东部的一个清真寺,后来在提洮北部的三甲集。马来迟后来在也门学习了一年多,然后来到了布哈拉(Bukhara),并在那里学习苏非主义。之后他再次去了麦加,师从一个筛海“阿迟来”(A—chi—lai)的人学习。通过这位筛海的介绍,马来迟被一位著名的老师毛拉纳·马克度木(Mawlana Makhdumu)收为学生。据说在毛拉纳·马克度木的指导下,马来迟达到了“卧里”(圣贤)的品级,然后回到了中国。马来迟离开时,毛拉纳·马克度木给了他一本《毛路德》(中文称《毛路提》,是一种纪念先知穆罕默德的诗歌体裁),一本《冥沙勒》,一本《古兰经》,帮助他在中国传教。《毛路德》是一种与苏非操行密切相关的诗歌,在当时很盛传。
《冥沙勒》的作者等信息不详,但不妨猜测一二。这本诗的中文名字早在18世纪就开始使用了,所以不是音译,因为回族人是在20世纪才开始音译阿拉伯语和波斯语的。它的第一个音节是“ming”,也有可能是后面跟有双辅音的“min”或者“mi”;第二个音节“sha”也有可能是“sa”;最后一个音节“le”,可能是“l”或者“r”。阿拉伯语中没有鼻音“ng”。虽然在土耳其语的影响下,在软腭音(“k”或“g”)之前,有可能会出现“ng”,但是从技术角度来看,波斯语当中也不存在这个音。再说,无论是“mis(h)a(h)ar,l”还是“min(g)s(h)ar,l”都既不像阿语单词,也不像波斯语单词,这就更增加了意译的可能性。如果“sha—le”指的是“sharh”(注解),那么,按照汉字的顺序,“冥沙勒”的意思可能是“对光明的评述”。实际上的确有一部名称大致相仿的述评“Sharh—i Lamaat”(《〈光辉的射线〉评注》),作者是尼赞木·阿丁·散尼撒里。这是一部对法赫·阿丁·易卜拉欣·伊拉给《光辉的射线》一书的注解。而《光辉的射线》一书又是对另外一本波斯语的著作的注解。此书名为《福苏斯·希卡木》,英文本名为《先知们的智慧》,作者是著名的西班牙神秘主义者伊本·艾尔·阿拉比。《福瑟斯·艾尔·希卡木》是伊本·艾尔·阿拉比最有影响、也最有争议的一本著作,而《光辉的射线》则可以说得上是其最有影响的一本注解。
马来迟回国之前,河州一带就有关于斋月每天如何开斋的问题存在的争议。“前开”派认为应当先开斋然后再去礼拜,而“后开”派则认为应当先礼拜然后再开斋。该争议与日俱增,遍及整个河州地区,在循化的撒拉人中间成了一件具有分裂性的事情。循化在当时属于甘肃省,而现在则属于青海省。所以马来迟是在这样一个多有宗教争议的背景下回到中国的。
马来迟定居在循化西北大约25英里处的巴彦容(Bayan Rong),这一带当时几乎全是喇嘛佛教徒。一开始,他在黄河以北的传教不甚成功,但是他后来劝化了当地的活佛以及追随该活佛的28个部落,使他们全部接受了伊斯兰教。根据文献记载,马来迟对“奇迹”的使用,在劝化这些喇嘛教部落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骑着驴过黄河,但是驴的蹄子没有湿;他完满地回答了活佛提出的10个神学问题;他降下了雨。
后来,他来到黄河南边的循化地区,支持“前开”派,赢得了8个撒拉部落对纳格什班底耶的追随。当地当时有一个习俗,在一些喜庆或者悲伤的特殊日子里都要邀请毛拉们(mullas)到家里来颂读《古兰经》,这些事务耗时冗长而且开支不小,因为按照习惯除了要对毛拉们进行招待以外,还要给一笔不小的费用。但由于《冥沙勒》要比《古兰经》短,诵读所耗时间也短,所以当马来迟以诵读《冥沙勒》取代《古兰经》时,费用自然也就低一些。这一点很明显地成为马来迟的纳格什班底耶分支在当地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又据记载,马来迟从中东返回中国时途经香港,在那里遇到一位筛海。这位筛海的儿子也于1705年加入了马来迟,并与马来迟的儿子马国宝三人形成了一个纳格什班底耶宣教团,共同致力于将该道路在甘肃省纵深地区推广,并且超出了甘肃省的范围。
18世纪以来正统运动在中国的逐渐复兴
从实质上来看,18世纪中国西北的老教和新教之间的纷争看起来是一场中国的纳格什班底耶的领导权的斗争。圣徒墓前的沉思默想问题可能是问题之一,但是争议本身是围绕着迪可尔的念法展开的。马明心主张可以高念,而老教(中国的阿发给耶)则强烈地坚持认为要坚守传统的纳格什班底耶的低念方式。
18世纪,整个穆斯林世界兴起了一场强调在宗教生活和社会生活中更为严格地遵守“沙里亚”(教法)的改革运动。这场运动从地域上来看波澜壮阔、声势浩大,遍及整个穆斯林世界;从思想上来看相互联系、息息相通。这场沙里亚改革运动开始于17世纪,从印度和阿拉伯近东兴起,在后来的两个世纪中遍及整个伊斯兰世界。西起非洲,东至印度尼西亚和中国,这场运动整个给人以“正统复兴”的印象。当今世界的伊斯兰运动都可以从这场沙里亚复兴运动中找到它的历史根源。
这些运动何以能够同时发生?有三种解释,但每一种都有其道理:1.在穆斯林长达10个世纪的漫长发展史中,一些非伊斯兰的习俗掺杂了进来,致使人们的实际做法与伊斯兰教法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2.来自于欧洲扩张的直接或者间接的影响;3.17世纪和18世纪,整个穆斯林世界内部之间的交流得到加强的程度比人们估计的要多。
早在18世纪,穆斯林就对欧洲的远洋航海能力的增强作出了反应。曾经盛极一时的奥斯曼帝国已经失去了往日在地中海和红海上的优越地位。欧洲人占领着印度和非洲东海岸之间的海洋,控制了朝觐之路。英国人和法国人也对印巴次大陆进行了瓜分和控制,而荷兰人则在印度尼西亚建立了自己的统治地位。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俄罗斯人,他们吞并了金帐汗牧区(the golden Horde)的残余穆斯林势力,并将自己的力量扩张到曾经是穆斯林所控制的哈萨克大草原的北方边缘地带。这样,在穆斯林居住的中亚地区的最东北角上非穆斯林群体的存在也让当地的穆斯林有所感受。准噶尔人以及后来的清帝国征服了这个“达鲁伊斯兰”的东北角。
非穆斯林的入侵肯定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穆斯林,使他们感到自己的政治制度并非完全正确。这种感受终会导致一种灵魂的拷问,尤其是在像麦地那和开罗这样的知识文化中心。边远的伊斯兰地区的穆斯林都是不辞辛苦,负笈来此求学的。然而这的确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因为尚没有穆斯林自己的学者以文本证据的形式对这一局势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在经历了13世纪蒙古人的暴行以后,伊斯兰世界曾出现过一次复兴,当时沙里亚主义和苏非主义在很大程度上是相互对立的,代表两个极端。但与那次复兴不同的是,18世纪的改良运动将沙里亚主义与苏非主义融为一体,从而渗透到了苏非神秘主义所占领的广袤地区。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阿拉伯半岛的“瓦哈比”运动。该运动反对神秘主义及其所有的作品。实际情况是,苏非主义成了沙里亚主义的载体,纳格什班底耶、嘎德忍耶、卡瓦提耶(Khalwatiyya),以及由艾哈麦德·易德里斯·艾尔·菲斯(Ahmed Idris as—Fasi,殁于1537年)所创立的北非的神秘主义派别(道路,沙孜忍耶)等等,这些神秘主义道路占据了主导地位。在18世纪和19世纪,这些神秘主义道路的筛海们都是沙里亚改良主义思想中最具有影响力的人物。
在沙里亚改良主义运动中,尤为重要的是印度的纳格什班底耶。他们在17世纪日益强调在行动上贯穿沙里亚主义,从而反对神秘主义中不拘于形式的现象和莫卧儿皇帝们的宗教自由主义,同时也对穆斯林政权的衰落和地方上印度教徒统治者的力量的增强作出了回应。印度的纳格什班底耶——他们都是华哲·阿哈拉(Khoja Ahrar)、巴给·比拉(Baqi Billah)和艾哈麦德·瑟黑地(Ahmad Sirhindi)的思想继承人——他们都主张实行沙里亚主义,政治上有所作为,宣传伊斯兰教,并且严格遵守圣训。
在18世纪下叶和19世纪,纳格什班底耶对席卷整个穆斯林世界的“正统复兴运动”作出了主要贡献。这一运动后期的大多数改良主义领导人,要么本身就是印度人,要么就是受到了印度的纳格什班底耶导师们的强大影响。无独有偶的是,17世纪和18世纪早期,在中东一带兴起了加强沙里亚的运动,而印度的纳格什班底耶则在这一运动中起了关键的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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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江(1965~),男,回族,宁夏固原人,宁夏回族自治区外事办公室宁夏外事翻译中心副主任。
伊斯兰教与苏非行知(一)——筛海穆罕默德·克热穆·沙马效佩译
首先,我们对“泰算悟夫”苏非行知一词的词源、“泰算悟夫”的目的和动机以及通过“泰算悟夫”可以到达的境界予以说明,然后,对穆斯林内部人士和外部人士针对苏非行道者们坚持的道统提出的严厉指责——直到今天,这种指责仍在继续——进行学术性和考证性的剖析,以便铲除新一代青年人思想和心灵中产生的不安和困惑,让这一永恒的真理揭开自己的面纱显示它的魅力和光华。
现在我们来考证“苏非”一词,它的词源是从哪里派生出来的呢?使用这一词汇的学术界人士对它下的定义又是什么呢?诞生于回历973年归真于1048年的艾卜·莱哈尼·白鲁尼是驰名世界的大学者,是集数学、医学、天文学、历法和历史学于一身的学术泰斗,他曾在印度游历数年,精通梵文,耳闻目睹了这里的文化、宗教思想和生活习俗。
他说:“苏非”一词的词源来自于希腊语中的“索菲亚”一词,它的意义是“智慧”,因此,有智慧的人和哲学家被叫做“菲罗索菲亚”。“菲罗”一词的意义是爱,“索菲亚”一词的意思是“智慧”,在希腊语中,哲学家一词的意思是爱智慧和哲理的人。这一词汇被吸收进阿拉伯语时讹译为苏非。古希腊哲学家中有一部分哲学家认为真实的存在只是第一动因的存在,因为,第一动因不依赖于其他任何事物,而万物的存在却依赖于第一动因,因此,真实的存在只是第一动因的存在,其他一切事物的存在都不是真实的存在,而是虚幻的存在。穆斯林当中有些学者的信仰从表面上看接近于这种观点,由于这个原因,他们被称为“苏非”。
但是,白鲁尼的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希腊书籍被译为阿拉伯语大约开始于伊斯兰教历3世纪中叶,而阿拉伯人使用苏非一词却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第一个使用苏非这一称号的人,是库法城的艾卜利·哈西姆,他归真于伊斯兰教历150年,而翻译运动则是在他归真大约100年以后才兴起的。据此,白鲁尼的观点没有任何价值。白鲁尼之所以坚持这种观点的原因是,他认为苏非一词如果产生于另外一个词源,那么,它就会失去与智慧和真知的联系,这一词汇将变成一个肤浅的词汇。当然,白鲁尼自己相当推崇和看重苏非这一词汇,但是他的观点中却有把伊斯兰教的“泰算悟夫”说成是希腊哲学思想的产儿并消除其独立性的嫌疑——这不仅与事实相反,而且贬低了伊斯兰教的苏非行知。因此,所有的穆斯林学者都拒绝了白鲁尼的观点。尽管如此,有些欧洲的东方学家却赞同他的观点,读者们都很清楚这些人的真实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