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不再有丝毫犹豫,直接撕开了信封,薄薄的信纸上只写着简单的一句话。你的肾在慕菲儿体内,手术是席沐风亲自安排的。
“小九,心上写什么?”
初九面无表情将信纸递给席母,席母接过去一看,不禁露出了夹杂着愤怒和心疼的神色,哪怕她早就知道事实。
席沐风不用看信也能大致猜到信里的内容,从初九拆开信封那一刻起,低垂的头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席沐风愣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初九在跟自己说话,闷声道:“小九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道我想听什么,我给你机会解释。”
席沐风沉默着,依旧只有那一句对不起,不知道是不想解释还是不能解释。
初九安静的等了一会儿,然后什么也没说,居然还笑了:“这时候我真的不得不怀疑,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事实上你爱的人一直都是慕菲儿对吧?”
席沐风看着初九转身离开的背影,无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却见初九若无其事的走到门口,突然往地上倒去。
初九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她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惊呼声,周围乱成了一团,她被谁牢牢抱在怀里迅速向前奔驰。
“别跑了!不要跑了!我的肚子好痛!”
抱着她的人肯定没有听见她的话,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跑得越来越快了,肚子越发的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从肚子里溢出来了。
“小九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有谁一直在她耳边喃喃自语,非但起不到一丝安慰的作用,反而令她心烦意乱,她想叫那人住嘴不要再说了,可是声音就像被棉絮堵住了根本发布出来,渐渐的不管外界发生什么,她都只能静静的听着不能做出丝毫的反应。
乌拉乌拉。这是救护车的声音。
咕噜咕噜。这是手推床的声音。
病人情况危急赶紧送进手术室。这是医生说话的声音。
初九心里隐隐有些不服气,她明明只是晕倒了一下而已怎么能说她的情况危急,万一吓到了她肚子里的小宝宝怎么办?
她还来得及反驳,突然感觉脖子一阵刺痛,意识渐渐模糊,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听到医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让家属签字同意流产。”
初九混沌的脑子里面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什么叫做孩子保不住了?如果真的是她理解的那样,那她宁愿一直昏迷再不复醒!
时光轮转,光阴后退,无数鲜明的记忆想潮水一般涌进初九的脑海里,从青年变作少年,再由少年变作幼年,她的人生就像电影倒带转瞬间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懵懂曾经。
那个时候的初九还姓席不姓沈,不过因为生日是在正月初九这一天,所以小名也叫做初九,家人都宠溺的唤她作九九。
小时候的初九是被快乐包裹着长大的,无忧无虑,不谙世事,几乎从来不知道这世间有什么会让她伤心泪流的事情。
幽深的院落,粉墙黛瓦,一年四季更迭不错的锦绣花团,爸爸妈妈和哥哥,构成了初九全部的童年记忆,每当回忆起来仿佛每天都是快乐明媚的艳阳天。
初九第一次见识到忧愁的滋味是在八岁的时候,那一年席沐风十五岁。
八岁之前,初九和席沐风分开最长的时间不超过半天,爸爸妈妈忙于工作,她几乎是被比她打七岁的席沐风一手带大的,即使他们各自上学的时候席沐风也会每天中午陪妹妹一起吃午饭,晚上一起放学回家。
但是这一年,因为席沐风一直成绩优异不断跳级,年仅十五岁的他竟然就要上大学了,即使他不去外地,本地的大学城位于郊区,他和初九还是不得不分开。
小小的初九满脑子都是即将和哥哥分开的事,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忧虑得一比,连席父席母都察觉到异常了。
“九九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爸爸妈妈开心一下呀?”
初九嘴巴撅起老高,嘟囔道:“我不想和哥哥分开,我也要和哥哥去上大学!”
“不行呀,你的年纪太小了,上不了!”
初九蛮不讲理道:“那就让哥哥别去上大学,陪着我长大了再去!”
“这更不可能!”席父立即垮下脸来,“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上大学有多重要,这些年哥哥为了照顾你已经牺牲得够多了,你也应该学会懂事一点了!”
初九憋着嘴道:“人家这不是还没有长大嘛!”
“八岁的孩子还不够大?你哥哥想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背着你到处跑了!”
席父难得对初九严厉,一副又委屈又害怕的小模样看得席母都心软了,语气更加严厉的对席父吼道:“你对孩子凶什么凶,九九这么娇惯还不是被你们父子俩宠出来的!”
席父被席母一凶就垂着头不敢吭声了。
一向善于调节气氛的席沐风则出声道:“妹妹还太小了,要不我再照顾她一年再去上大学吧!”
初九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席母和席父立刻异口同声道:“不行!”
尽管席沐风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对他应有的爱护却一点不少,更何况一直由他照顾初九长大,两个家长就觉得够对不起他了。
席母软声劝慰道:“你安安心心去上你的大学,妹妹的事我们来处理!”
席父随声附和:“是呀,我老早就盼着你大学毕业后继承家业,我和你妈也好享享清福!”
“可是。”
“哇。你们都不爱我了!”初九一跺脚,打断了席沐风的话,看着爸爸妈妈和哥哥和和美美的样子,她突然感觉自己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大哭着跑了出去!
“妹妹!”
席沐风正要追过去却被席父拦住,“你别管她,外头大门关着她跑不出去,还有两天就要考试了,回房间抓紧时间复习功课!”
初九跑到门口就停了下来,悄悄贴在门边上偷看。
看到哥哥被劝说上楼去了,爸爸窝进沙发里看报纸,妈妈打开电视机看的津津有味,这一回才真正哭了。
爸爸妈妈不爱她了,哥哥也不要她了,这个家已经没有她的地位了,哇哇哇。
“你在哭什么?”
初九正在扒拉一窝蚂蚁撒气的时候,幼年的慕菲儿来到了她的身边,年纪比她大两岁,个子却和她一模一样。
“谁哭啦?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啦?”
也许是小女孩的自尊心作祟,也许是和慕菲儿天生不对盘,总之初九就是嘴硬的不想在慕菲儿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谁应了我的话就是谁哭了!”
初九立刻扭头,色厉内荏的瞪了慕菲儿一眼。
“眼睛瞪再大有什么用?红得跟兔子一样,生怕别人是瞎子看不见是吧?”
慕菲儿年纪小小,刻薄尖酸的脾气倒是和她妈一模一样。
初九气得又想哭硬生生忍住了,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走:“你讨厌死了,我不和你说话!”
慕菲儿这人也是讨人嫌,别人不待见她,她偏要凑上去自讨没趣,“你讨厌我,我也同样讨厌你,但是我有话不得不和你说。”
初九赶紧捂住耳朵加快脚步:“你别说,我不听我不听!”
慕菲儿却硬是追上去把初九的手掰开,凑到耳边大声道:“我知道沐风哥哥要离开你了,所以你很伤心,但是我觉得这对于你来说反而是好事,沐风哥哥迟早都会离开你,你早点接受现实也好!”
“你胡说,我哥哥才不会离开我!”
“他如果真的是你的哥哥肯定不会离开你,但是他不是!”
初九立刻像只急红了眼睛的兔子跳了起来,狠狠推了慕菲儿一把:“他就是我哥哥,就是我哥哥,谁都别想和我抢!”
慕菲儿也还手推了初九一把,比初九吼的更大声:“他不是他不是!我都听我爸爸妈妈说了,他是你们家领养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亲生的!”
初九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哪怕慕菲儿抢了她的玩具还陷害她弄伤了她,她都没有这么愤怒过,再也没有丝毫理智的和慕菲儿厮打起来。
屋里的大人们听到哭闹声跑出来的时候,初九和慕菲儿已经缠成一团在草坪上滚了好几圈,席沐风快步走过去一手拎住一个站起来,两个人满身都是泥巴草叶,哭成了花脸猫。
“为什么打架?”
初九和慕菲儿都梗着脖子不说话。
慕菲儿身为席家管家的父亲也在场,担心被东家责怪,二话不说拽过慕菲儿狠狠扇了一巴掌,“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赶紧跟小姐道歉!”
“我不!我没说错为什么要道歉!”
慕父扬手还要打她,被席父拦下了,“别打了,小孩子打架再正常不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过一会儿就和好了!”
慕父顺势放下了手,嘴里却诚惶诚恐的念叨个不停:“实在对不起先生,是我没有管教好这个孩子,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