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普通的公寓楼内,墨染待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靠着墙边,看向窗外。
外面,建筑的分布明显比诊所附近要稀疏许多,也要冷清许多。隔着几幢大楼,远远的可以看见青疗所的轮廓。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窗外的天空已经全黑了,只能透过面前大楼玻璃的反光,看到西方一点落日的余晖。
“时间差不多了,开始行动吧。”
墨染拿起放在窗台上的黑皮笔记本,翻开到最后几页。上面记着许多不同的人名,电话,每个人名背后还有各自的备注。
“第一个选谁呢?啊,这个看起来不错,就决定是你了。”墨染拨打了其中一个电话,名字后面标明了职业是“警察”。
响了几声后,电话被接起,对面传来了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喂?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杰弗森先生。”墨染开了口,但声音却并非平时的女声,而是变得嘶哑诡异,像一个声带受损的男人,“30岁,五级,外勤小队副队长,堪称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啊。”
“你究竟是谁!”电话的对面传来一声正气凛然的喝问,不过墨染只是发出了一阵笑声,在伪装过的声线下显得尖利而邪恶。
“嘿嘿嘿,你说你心心念念的长官,知不知道他手底下最有希望加入刑警队的成员,竟然是个失控者?”
“你,你究竟是谁?!”
虽然说的是同一句话,但这次,男人的声音变得颤抖,慌乱了起来。
“真是可惜啊,新婚的妻子被失控者抓做人质,闯入房间却看见妻子和未出生的儿子死在面前,自己也在升级的同时成为了失控者的一员。你不觉得有点讽刺吗?”
听到这一番话,这个名叫杰弗森的警察反倒冷静了下来:“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你尽管去宣扬我是失控者的事吧,就算被抓起来,我也不会玷污警察这个身份!”
“那要是我告诉你,你妻子的死,全部都归结于你的小队长呢?”
电话的对面声息全无,令人心悸的沉默持续了五秒。随后才传来了杰弗森的声音,但声调却冰冷的可怕:“他的决定有所失误是人之常情,我们早就和解了,我不怪他。”
“哦?是吗?那你知道当他下令强行突袭的时候,绑匪的要价是多少吗?”说到这里,墨染突然压低了声音,像在耳语一般,传递着恶魔的低语,“我听说,只要两千块。”
电话对面的呼吸声粗重了起来。
“怎么,不信吗?不然回想一下,为什么谈判专家和他交流之后,他还一意孤行要强行突破,甚至不告诉你们绑匪的条件?为什么事件结束之后,他一直那么关照你,甚至在为了你升官动用他自己的关系?”
“哦,对了,也不能说是他一个人的错,毕竟给绑匪的钱是要警察局出的,警察局不想出,他也不想出,就只能拿你老婆的命来付赎金了。”
“你一直都很自责吧,走到失控边缘,恨不得杀了自己。没有关系,你不用再这样下去了。该被杀掉的,是你的队长,你的同事,是警察局里的所有人。”
“去吧,释放吧!把你一直以来的压抑,痛苦,悲伤,愤怒,全部发泄到他们的身上吧!不用怜悯,因为他们是咎由自取!”
突然一阵杂音传来,似乎是电话掉在了地上的声音。随后则是一阵远处的怒吼声,凄厉而又疯狂。
墨染一边嘴角翘起,不协调的笑容令她的表情十分狰狞。随即她挂断了电话,拨通了第二个号码。随着电话铃声奏响,她在空旷的房间里转着圈,翩翩起舞。
“请问您是哪位?”一个男性的嗓音,听起来格外沉稳。
墨染停下脚步,像要失去平衡一样往旁边踉跄了几步,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奇怪嗓音:“我是谁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而重点在于,你是谁我也很清楚,队长先生。”
“是你?你在失控者聚会结束之后跟踪我?”对面瞬间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变得有些慌张。
墨染并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康纳,四十六岁,六级,警察四队的队长。五年前欠下天价债务,为养活家人和警察局长合伙骗取谈判资金,结果行动失败,导致队员的家人死亡。”
听到这些,电话那头的康纳突然如释重负般的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是想要拿这件事要挟我的话,那么请便吧。我确实欠杰弗森太多了,就算他想要把我杀了也是理所应当。”
“不不不,我怎么会害你呢,”那沙哑的声音如同魔鬼的诱惑,“我只是想提醒你而已。”
“哦?我现在孑然一身,不仅没有钱,连权力都要被架空了,你帮我有什么好处?”
“话不能这么说,康纳先生,你的作用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不过先不要在意这些,下面的信息对你来说将会非常重要。”
电话对面的康纳不再说话,凝神静听。
“其实你欠债的事情,是警察局长设的一个局,目的就是让你同意参与他的计划。当然关于这一点,你信不信都无所谓,重点在于行动结束之后他担心你走漏消息,要灭你的口。”
“当然,虽然你搞砸了一件绑架案,但降职之后仍然是队长。他不好下手,所以就从你的家人开始,一步步把你逼到绝境,让你陷入绝望,自行下台之后再解决你。”
“说真的,你妻子、儿子遭遇意外的时候,真就没有感觉到一点不对劲?你的小队不听指挥,分崩离析的时候,就没有发现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推动这一切?”
“你不是说,自己因为愧疚,所以一度失控吗?怎么,对家人的愧疚就只有这么点,不足以让你为之付出吗?还是说,你已经彻底绝望,屈服于警察局长了?”
“啪!”随着一声巨响,以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手机里不再传来任何声音。
墨染笑着挂断了电话,打开笔记本,寻找下一名目标。
三十分钟后,看着从青疗所附近不断向北驶去的警车,她拨打了一个在笔记本上被圈出来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是一个好听的女声:“您好,这里是青年精神健康治疗中心,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回墨染用的是她自己的声音:“您好,我是之前在这里实习的大学生,之前有一样东西落在某个人的房间里了,请问能把电话交给住在205房间的那个女生吗?”
“没问题,请稍等一下。”
墨染走到窗边,远远看着夜色中一片黑暗的青疗所。听着一阵脚步声后,电话交到了女生手上的声音,她再度露出了一个笑容。
…………
警察局的会议室内看不到泉的身影,助手坐在会议桌的一边,面前摆着一摞档案。周围还有几名小队长,以及刑警队的成员。
在会议室外,远处不时传来奔跑声,尖叫声,咆哮声,以及撞击声。
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逐渐消失,过了一分钟,一个脚步声逐渐接近。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泉走了进来,警服略有破损,右手拿着的长剑上还沾着血。
“没留住手,把他们两个杀了。”
泉简短的解释了一下,把左手的剑鞘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长桌的一端。他从兜里拿出一块布,一边擦拭着长剑上的血迹,一边询问着:“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助手放下手中的档案:“各处的失控者爆发案例还在逐渐增长,其中别墅区的失控者爆发密度是最大的,但是重灾区是大学的宿舍,虽然爆发的人数不多,但由于安保力量不足,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至于普通居民区,失控者爆发数量很多,分布广泛。之前一段时间内销声匿迹的流浪汉群体趁火打劫,导致整座城市有不少地方都陷入了混乱。”
“警力还足够吗?”
“即使抽调了埋伏的警力,普通警员应对混乱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更不用说对付狂暴之后实力提升的失控者了。”
“是吗……”泉擦拭长剑的手慢了下来,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我建议继续保留实力。失控者案例还在增长,背后的阴谋可能不只是为了救走诱饵。”
泉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助手确认泉妥协了之后,走出会议室,拿出了自己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找我干啥?”电话对面传来了斯凯玩世不恭的语调。
“该行动了,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你去木槿街找一个无名诊所,守株待兔,‘心理医师’的人可能会去那里,要是对方的实力太强,自己想办法离开。”
“行了,知道了。”
“等等,”在斯凯挂断电话前,助手用严肃得堪称冷酷的语气叫住他,“我不管你和那个风茗是什么关系,这次的任务别给我搞砸了。”
斯凯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直接挂掉了电话。助手收起手机,透过走廊的窗户望向外界。
别墅区的几栋房屋燃起了熊熊大火,远处的街道上警笛长鸣,远方似乎隐约传来了玻璃破碎声和哭号声。
看着这一幕,助手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谁设的局呢?真是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