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的大厅里,一位前台的工作人员对着风茗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很抱歉,按照规定如果没有相关人员的身份证明,我们是不能提供任何居民的任何信息的。而且——”看着风茗着急的转身准备离去,工作人员拔高了音量。
“即使拿到了身份证明,由于资料太多,即使确定了年龄和姓名,也很难在一天之内找到。”
风茗停下了离去的脚步,回过身来,脸上满是惊讶:“你们这儿没有电脑吗?没有居民信息的数据库吗?”
“电脑是什么?数据库又是什么东西?”工作人员的脸上满是不解,不过他没有过多的在意,而是提出了一个两全的解决方案。
“这样,看你这么着急,要不你先告诉我要找的那个人的相关信息,我先让人给你找着。你去拿身份证明,运气好的话,你拿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找到了。”
事情陷入了预料之外的发展,风茗感觉自己有些被记忆愚弄了,不过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好吧。我要找的人叫汤姆,金发,应该是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在企业工作,最近才升职。”由于不知道如何查找资料,风茗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说了出来。
“家庭关系呢?”
“他的父亲叫汤马,是个农民。”
听到这里,工作人员不知道为什么抖动了一下,声音也略微发颤。
“我们这里恰巧有这份信息,马上就能找到。您也不用去拿身份证明了,在这儿稍等几分钟,马上就有人给您送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找到了汤姆的信息,但总归是好事。
风茗并没有察觉工作人员的颤抖,看着对方拨打了一个电话,叫人把相关的文件送过来,风茗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
过了不到十分钟,前台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之后,前台工作人员朝风茗笑了一下:“请稍等,文件找到了,我去拿一下。”
工作人员走进屋里,不到一分钟就拿着一个文件袋走了出来,交给了风茗,同时风茗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风茗解着文件袋口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绳索,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两个人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他打开了文件袋,伸手抽出里面的纸张——
“老实别动!”
两个人一左一右制住了风茗的双臂,压着风茗跪在了地上,双臂反扣,戴上了手铐。文件袋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纸张散落出来,竟然是一张张白纸。
“你们什么意思?我啥也没干啊?”风茗大喊着,一副十分慌乱的样子,但他在心里冷静分析着局势。
“在这里动手,这是政府的人。结合工作人员的反应,应该是我找人的时候,透露的信息有问题。难道老汤马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还是他的儿子犯了什么事?”
“说!谁派你来的!”压着风茗的手微微用力,让他感到一阵疼痛。
“现场审讯,说明情况十分严峻,分秒必争。老汤马到底摊上了什么事?”虽然疑惑,但从任何角度风茗都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干脆利落的说明了情况。
“汤马的儿子汤姆写信说要接他到城里住,汤马的钱被抢了,走不了路,让我帮忙去找他儿子。”
风茗背后的力道一松。他回头看去,抓着他的是两名穿着制服的年轻人,仅凭外表根本看不出他们有那么大的力量。这两个人也看向后方,顺着他们的视线,风茗用余光瞟到门边站着一个同样年轻,身穿制服,一头白色长发的高个男人。
那人摇了摇头:“放了他吧。”
压着他的人松开了手,手铐被解开,风茗恢复了自由。不过他有点奇怪,本以为自己卷入大事件里了,而且是重要人证,怎么这么简单就放了自己。
白发男人看着揉着肩膀的风茗,用冰冷的语调开了口:“虽然你和正在追查的案件没有直接联系,但还是请你到警局做一份笔录。”
风茗松了一口气。既然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脱开了干系,那说明汤马和案件的关系应该也不大。
“可是汤马下午下午两点就得离开旅馆,无处可去了。”
“放心,在那之前我们会派人过去,顺便和他说明情况的。”
…………
抵达警局,白发的警官没有再多管这件事,而是让一名面容和善的警员把风茗带到问询室。
询问的过程中,风茗没有作任何隐瞒,把和汤马相遇以来的全过程和盘托出。由于每个成年公民都是能力者,风茗也没有特别隐瞒和流浪汉交锋的事情,只是略去了具体的过程。
“行了,这样就可以了。不过我得提醒你,天黑之后和天亮前尽量不要在外面逗留。那些流浪汉在城市里流窜,我们警力有限也不好抓,尽量还是躲着他们。”警员冲着风茗笑了笑,提醒了一句。
风茗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能不能告诉我,关于汤马的儿子汤姆的事。”
“你放心,我马上过去说明情况。”警员笑着安慰风茗,“这件事和最近瓦尔市发生的一起案件有关系,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案子,不算机密。”
“咱们这个州的瓦尔市两天前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被害人之一叫汤普森,原名汤姆,他的父亲就是一个叫汤马的农民,由于缺少信息,只知道在奥立根市附近,但一直找不到人。”
死了?!
看风茗的面色沉重,警员宽慰道:“放心,瓦尔市离这里很远,又不通火车,起码开车三四天才能到。按时间你们一点嫌疑没有,凶手也没有被害人父亲的信息,你们都不用担心。”
说完,警员站了起来:“行了,该问的都问了,咱们走吧。”
事先从风茗口中得知了旅店的名字,警员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风茗心事重重的跟在后面,心里想着老汤马心心念念的儿子已经死了,感觉有些沉重,还有些难以言明的酸楚。
二十分钟之后,风茗和警员两个人来到了汤马落脚的旅店。时间临近中午,零零散散的有旅客进出。看到有警察进店,前台的中年人连忙迎了上来,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
“警官先生您有什么事吗?小店一向守法经营,如果牵扯上什么案件一定全力配合调查。”
警员依旧是面带笑容:“你不用担心,就是一点小事,我过不了多久就走,不打扰你做生意。”
中年人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跟在风茗的后面,上了旅馆的二楼。
来到右手最靠里的房间门前,警员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应答,打开了没有上锁的大门。
房间里,老汉正坐在床边,看样子之前一直望着窗外,现在才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副期待的神情。一想到他一直寻找的儿子已经死了,风茗的心里就像滴入了酸液一样,有一股腐蚀般的疼痛。
警员走了进去,让老汉有些茫然无措,不过看到紧跟在后面进屋的风茗,他的神情安定了许多。前台的中年人则站在门边窥探,不敢进去。
进入房间,警员收敛了笑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汤马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没敢开口,而风茗不知道该如何向老汤马启齿,三个人一时间都十分沉默。
最后是老汤马试探着先开了口:“有,有我儿子的消息了?”
警员坐在了床上,平视老汤马,表情和缓:“我们找到您的儿子了,但是很遗憾,他卷入一场凶杀案,已经去世了。”
老汉微微张开嘴,表情呆滞,看不出太多的惊讶,但他的右手剧烈颤抖着,仿佛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居住在瓦尔市,是四级能力者,也是奥莱公司的高级主管。他还给自己改了个名,叫汤普森。”
老汤马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角的一滴眼泪涌出,趟过了他脸上无数道深深的皱纹。
“他大学毕业升到了二级了,过了一年成为了三级能力者,又过了五年升到了四级。”
“他在公司的能力出众,几年间连续被提拔多次。”
“按照法律,他还给您留了一笔巨额遗产。”
老汤马的嘴唇抽动着,眼泪如溪流一般淌过他的脸颊,他无处安放的双手在空中颤抖着,仿佛要抓住自己与儿子的回忆。
风茗一言不发地看着老汤马。风茗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酸楚也汇成了溪流,汹涌着,侵蚀着自己的内脏,带来难以言说的痛苦。
那一瞬间,风茗感觉自己和老汤马似乎共享了同一种情感,仿佛他们的心灵直接相连。他感受到了同样的心如刀绞,同样的迷茫,同样的怀念。
他也想尽情释放自己汹涌的心绪,但理智抑制住了他试图表现强烈情感的动作。
他仿佛感受到自己的眼睛里也有泪水涌出,但现实中,眼眶周围却依然干涸。
他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臂,在身侧轻微的抖动。
这个瞬间风茗明白了,这种情绪,叫悲伤;这种感受,叫痛苦。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许多说不清的情感的名字一涌而出。
也是在这个瞬间,风茗理解了自己的首个“心灵准则”:感受他人情感。
风茗转过头,看向房间的另外两个人,他们的情绪也或多或少感染着风茗。
警员脸上带着安慰的微笑,但他心里满是对过去经历的回忆,内心除了酸楚,还有希望改变现状的愤怒。
旅馆前台的中年人面色表情凝重,不过他并不悲伤,而是庆幸着旅店的生意并不会受损。
清楚的明白了自己情绪产生的缘由,风茗感受到了体内自如的能量流动,他知道自己已经正式成为了一级能力者。
但风茗丝毫没有激动。
在老汤马的啜泣声中,他闭上了双眼,但仍有一滴泪水突破阻拦,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