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张家之时,天色已经开始微微有些发暗。走进院坝,温如玉看见一个一米七出头的精壮小伙正在帮张母干活。那人见温如玉等人回来,便放下手中活计迎了上来。
张老师亲切的喊了一声“大哥”,便为双方做了介绍。
此人名叫张杰,比张老师大四岁,算是张老师的远房亲戚。至于这远房有多远,大概远到两人基本上没什么血缘关系了。张杰高中毕业之后就去当了兵,转业之后被分回了鱼龙镇。现在他就在镇政府工作,算是政府的工勤人员。由于鱼龙镇的年轻人基本上都在外务工,张杰倒是经常帮助各家各户的老人、小孩解决一些困难,所以他在这个地方人缘倒是不错。
在农村各家各户基本都熟悉,一辆高级轿车开进了张老师家的消息,很快便传进了张杰耳中。张杰虽然比张老师年龄大,但倒是特别喜欢和张老师交谈。按照他的话说,张老师正在读大学,应该能见到许多不一样的世面。
大山之中一到晚上就会退热,所以张父张母就干脆将屋里的正方形实木桌子抬到院坝。大家一边吹着山风,一边吃着晚饭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张杰像是对外界的大学生活很感兴趣,一上桌就不停的问温如玉等人这方面的事。
张老师解释道:“大哥一直觉得没有上过大学,是他这一辈子的遗憾”。
张杰也是个直爽的性格,闻言立马说道:“这是一方面,不过我最遗憾的,还是知道自己只能一辈子就呆在这个地方了”。
张杰这么说温如玉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张老师补充道:“大哥的父母因为年岁大又都有轻度残疾,所以他不能外出务工”。
本以为自己会很颓废,哪知他却像没事人一般,继续说道:“所以张伟你每次回来都要多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免得那些在沿海打工回家过年的人看不起我”。
张老师点点头,他能做的也只能如此。鱼龙镇由于地理位置的限制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发展,在这样一个地方,张杰如何能不认命。
温如玉看着张杰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庞,问道:“杰哥在部队是干什么的”?
说起在部队的事,这显然是张杰最值得回忆的地方。张杰骄傲的道:“我在部队是侦察兵,说句不客气的话,放眼整个抚平县在这方面现在也没人是我的对手”。
见温如玉等人不懂行,自己继续说道:“我们侦察兵的格斗、军械、潜伏等军事技能绝对是部队最好的。当年我还参加了军区特种兵的比赛,在格斗大赛中我得了第四名。你可别小看这第四名,我们可是大军区,还有我们几个其实实力也差不了太多,只是当时的发挥好坏吧……”。一说到在部队的事,张杰就有些停不下来。讲到尽兴处,他不顾自己已经吃了许多东西,硬是在院坝里向众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功夫。
张杰个子不高,没想到他的功夫却尽在腿上。横扫、侧踹、转身后蹬等一系列动作下来,不难看出张杰退伍之后依然坚持了每天锻炼的习惯。
待张杰重新回到位置上,温如玉便和众人讨论起今天下午他问张老师的问题。对于这样的问题,大家应该自己都问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自然还是得不到答案。
张老师道:“玉公子,你要是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带领我们村脱贫致富,那你便是我们的恩人。不瞒你说,我小时候的理想便是让大家的生活好起来。可是随着自己学的东西越多,我发现要实现自己这个理想却是越来越难”。张老师边说边露出个苦笑,说实话,他都有很长时间不记得自己儿时的理想了。
温如玉是那种喜欢面对困境的人,越有难度的事越能激发他的战心。温如玉初到此地,并没有张老师对当地贫穷体会得这么深。但是他却不赞同张老师和张杰对当地土地无用的说法。
农村的夜晚没有什么娱乐节目,它的夜间也不想城市一样灯火通明。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温如玉也随着夜色降临有了浓浓的倦意。
张家用的水来自附近的水池,温如玉和任婉儿要洗澡也只能提个水桶到卫生间洗漱。好在张家的屋内有新建的厕所,要不然像以往一样在猪圈解决任婉儿还真受不了。
抽得空隙,张父将张老师拉至一旁,严肃的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张老师早已思考过是否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父母,既然父亲问起,张老师便道:“昨晚因为失恋导致心情不好,在县城输了二十万块钱”。失恋和输钱的事张老师可以告诉父亲,但是自己曾经做过的傻事却是万万不能提起。
“什么”!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张父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以此同时,张父的身体也不听使唤一般剧烈的颤抖起来。
面对父亲的疑问,张老师便将自己昨晚如何输钱,温如玉连夜赶来的事告诉了他。
张老师还没有说完,便见张父的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张父本就满脸皱纹的脸上,此时更是显得苍老。
张父颤颤巍巍的问道:“你打算怎么还你同学的钱”?张父在得知此事之后,第一时间便问怎么还温如玉的钱。就从这一句问话,便能判断出张父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张老师道:“爸爸你不用担心,我们关系很好,他不会催我还钱的。我之前就和他一起摆过地摊,今后我再摆地摊慢慢还他就是。”
张父沉思片刻后,语气坚定的说道:“家里还有十几万的现金,一会我就拿给你。你拿这笔钱先还给同学一部分,剩下的钱家里再慢慢想办法。我们送你去读书是为了你有出息,可不是为了让你去摆地摊赚钱的。你要知道,读好书才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出路”。
张老师看着佝偻的父亲,内心之中生出强烈的自责情绪。父母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了,他不能再给他们增添这么重的负担。张老师摇了摇头道:“妈妈身体不好,这件事我告诉你可以,但是绝不能告诉她。你若是要用家里的钱,妈妈能不知道吗。我和玉公子是好朋友,况且我已经有了还钱的计划,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操心了”。
张父固执的摇了摇头,说道:“别人已经帮了你这么多了,我们既然有些钱就要全部还给别人,做人不能太过分”。
张老师知道父亲是个相当倔强的人,但是此事是绝不能让母亲知道的。万一母亲一气之下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想到这里,张老师道:“爸爸,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相信我能解决好这件事。况且这样的事本就够糟心了,为什么还一定要告诉妈妈呢”。
虽然张老师说得有理,但张父依然固执的摇着头。
面对父亲的固执张老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说道:“你先别忙告诉妈妈,我把玉公子叫下来给你说”。张老师说着话,便要上楼去叫温如玉。
张父一把拉住张老师,怒道:“你这样去叫别人是什么意思,逼着别人表态吗”!
张老师道:“我欠别人的钱,这怎么还我们总要征求别人的意见吧”。张老师知道自己无法说服父亲,便只能让温如玉开口。以他对温如玉的了解,不用说温如玉也不会要他父亲的钱。
张父闻言点点头,表示张老师说的话有道理。
温如玉本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哪知事实是他躺下之后竟然满脑子都是在思考,如何利用鱼龙镇大片土地致富的事。温如玉坚信世上的人都不比自己笨,既然大家都说这片土地无用,那自己若没有什么出奇的想法便不算想到办法。这是个逻辑问题,也就是说自己一定要想一条与众不同的致富道路。此外还有一点,让温如玉对利用荒山致富的事有些其他的想法。那就是自己卖掉“兴隆怡园”的房子所赚取的资金,应该是远远超过现在的售价。这一点上,温如玉认为自己多少有些投机的成分。可这笔钱在自己手里还没有焐热,便帮张老师还了一部分赌债,这是否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安排呢。所谓祸兮福兮,现在在人人都看不到鱼龙镇发展契机的前提下,自己是否真能找到一条属于它的发展道路。
温如玉思考问题代入感很强,他先是将自己代入二春兄弟的角色,再将自己代入同行的任婉儿角色,可思来想去他们这类人都没有办法让鱼龙镇的大片土地得到充分利用。温如玉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们不行,他便代入其他角色。温如玉的思想天马行空,他的代入也不会受条件限制。朱玉琳、周蔷薇、张向东、王哥,甚至是学校的老师都成为了温如玉的代入对象……
“嘿”!温如玉突然怪叫一声,兴奋的坐了起来。
“玉公子怎么了”?此时张老师正好来到温如玉房门之外。
想法还不成熟,温如玉自然不会对张老师说太多。可是再难的事有了头绪便是开了个好头,沿着这个突破口温如玉很快便理清了思路。
张老师说明来意,温如玉便随着他下楼与张父见面。
一见到温如玉,张父便露出满脸的激动神色并毫不掩饰的对温如玉表示了万分的感谢。张父为人质朴,一番感谢的话也就这么几句。表达了感激之意,张父便开门见山的表达了自己的还钱计划。
有了刚才的致富思路,温如玉也不用去给张父做什么思想工作。温如玉道:“叔叔,你们村的这些山可不可以让我租来做点事情”。
张父是个老实人,闻言便道:“我们这些山没什么用,你租来干什么?你本来就帮了张伟这么多了,可不要再想着让我们不还钱”。张父心思淳朴,他以为温如玉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张老师抵债。
听了温如玉的话,张老师也是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温如玉究竟想干嘛。
温如玉道:“这些事你们先不要管,我既然问了就有我的道理”。
张父见温如玉说得实诚,便道:“这些荒山本来就没有什么用,你如果需要租来做事那是大伙巴不得的事。我相信大家只需要象征性的收取一点费用就行。像这样吧,明日一早我便挨家挨户的问一遍。你放心,我一定把价格讲到最低”。张父做事比较稳妥,在没有问过村里其他人之前,他不会贸然说出出租的具体价格。
温如玉点点头,他相信这件事情在他明日起床之时,张父应该可以落实。
温如玉刚才之所以如此兴奋,是因为他将自己的角色代入到了魏薇的生活中。他认为像魏薇这类的家庭,想必在吃饭上应该颇多讲究。现在城市里基本吃不上纯粹喂养粮食的牲畜,更别说是散养在大山深处。随着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拥有大量财富的人越来越多,若是有机会让他们吃上些“稀有物种”,他们肯定乐于买单。
温如玉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农民圈养在家的牲畜全部赶到山里去养。有了这个基础,他在想一些噱头便不愁销路不畅。
高山的夜晚虽然凉爽,可对于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任婉儿来说,夜晚的单独生活还多了一丝恐惧。窗外时不时发出的不知名叫声混合着山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让独自躺在床上任婉儿久久不能入眠。更可恨的是,本该早已忘记的童年恐怖故事此时竟然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之中。她用被子将自己捂得死死的,生怕自己被床下的怪物抓走。刚用温如玉就在同一层楼的话安慰了自己,哪知张老师就把他叫下了楼。此时此刻,就只有任婉儿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份恐惧。
温如玉上楼的脚步响起,任婉儿飞快的跳下床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温如玉见状对着她笑了笑,想当然的认为任婉儿是出来上卫生间。这种时候可不能随便发问,难道要温如玉开口问任婉儿需不需要纸巾吗。
见温如玉转身就要走进自己的房间,任婉儿轻声唤道:“玉公子”。
看来还真是需要纸巾,温如玉停下脚步等待着任婉儿的要求。
任婉儿快步来到温如玉面前,怯生生的说道:“玉公子,我怕”。
温如玉顿时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原来是自己想错了。
任婉儿可不知道温如玉想错了,她继续说道:“我总感觉床下和窗外随时都有可能进来什么东西。”
见任婉儿神色紧张,温如玉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小鬼从床下、窗外爬进屋内的可怖场景。温如玉自顾自的点点头,这样的场景确实可怕。
见温如玉不说话,任婉儿用双手握住温如玉的右手,一副恳求帮忙的低姿态。
想到任婉儿之所以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帮自己的忙,温如玉道:“走吧,我陪你”。
走进任婉儿的房间,温如玉让她上床睡下,自己则坐在床边对她说道:“休息吧,你睡着了我再走”。
任婉儿虽然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可她的双手还是紧紧的抓着温如玉不放。温如玉一边轻轻拍打着任婉儿的手背,一边轻轻唱起了歌谣,像极了儿时母亲陪伴自己入睡的场景。
虽然现在少了害怕,可是温如玉坐在身旁为自己唱歌让任婉儿一时间感动不已。任婉儿心情复杂的躺在床上,既不敢乱动又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烦乱至极的任婉儿索性睁开眼睛,对着温如玉唤道:“玉公子”!
温如玉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任婉儿羞涩的道:“我们还是像上次一样吧”。任婉儿口中的上次,指的是温如玉在家里照顾她的事。当时两人都因为各自的原因,同在一张床上睡着了。
温如玉的内心之中,其实非常喜欢这种纯洁的关系。有了任婉儿的提议,温如玉想也没想便滑下身子睡在床上。
一时间任婉儿与温如玉四目相对,并对他露出了自己的一口白牙。顿时一阵困意袭来,温如玉朝任婉儿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平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睡梦之中又是一阵金戈铁马如梦而来,温如玉两个眼珠也不受控制一般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