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轮族首领消前小心翼翼的随着来人返回客栈,任谁来看他也是一副担心自己身份泄露的模样。可这些人哪里知道,客栈之中还有另一群人在焦急的等待着他。
“如何了”?消前刚踏入客栈后院,便有一个粗狂的声音传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应已离去的乙木族首领库铁。因在屋外众人便没有掌灯,只是凭着月光互相注视着对方。
消前淡淡的道:“该说的已经全部说了,只是不知道这梁国公究竟如何作为”。消前褪去在国公府的小心翼翼,变回了那个在族内一言九鼎的一族之长。
此时院内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道:“圆先生怎么看”?说话之人正是也应离去的山南族首领图里。他口中的圆先生,自然是他的首席智囊—圆灌。
圆灌依旧还是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须,不紧不慢的说道:“据我们的情报,目前凉州府左近还有直属于国公府的约二万五千可战兵力。而其中有八营兵马,则是驻扎在城外的不同方向。按照梁国公一贯的行事作风,他定会在三天之内对山南和乙木两族进行突袭。梁国公是个武断之人,若我所料不差,他今晚便会有所行动。而要达到突袭的效果,他绝不会舍近求远的去掉城外的驻军。按照这个逻辑,他必会调集城中部队出城。国公府要想达到必胜的效果,那他们出动的兵力必在六千以上。也就是说,一旦这支部队开出城外,城内便只有不足万人的军队。这一万人在偌大的凉州府内既要守卫四面城门,又要重兵护卫国公府,他们的机动力量便基本丧失了。到那时,我们只需要按照既定计划,便能轻松的夺得凉州府的控制权。而西凉各军一旦没有了统一的指挥,那也就不足为惧了”。
图里点点头,此次行事的主要军力就是山南和乙木两族。而参与整个行动的核心成员,则还有只轮族的消前和皮矣族的峡令。只不过消前负责的是让梁国公入瓮,峡令则是负责狼山道的防御工作。
是夜,梁国公果然命凉州将军带领六营国公府直属军马出城,直奔山南族和乙木族驻地而去。大军出城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正在聚议的众人耳中,大家相视一笑之后便火速离开。
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就连天上的月亮也悄悄的躲进云层不再给人们一点光亮。突然之间,国公府附近的一处楼宇燃起大火。起初火势并不凶猛,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它竟然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将周围的建筑一并点燃。起火就有风,有风又会反向助长火势。被点燃的房屋中不断有慌张的百姓冲出来,女人多是在大喊大叫,男人则是随手抱起家里的细软或是拿起水桶试图浇灭自己家的火焰。一时间,这一片被点燃的区域很快便沸腾起来。
周围的百姓知道,国公府内有专职灭火的水龙队。所以在看着火势开始蔓延之后,他们便纷纷往国公府行来。
因为今晚国公府有重大的军事行动,所以府内的一干官员都没有入睡。火势蔓延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入了国公府,只一会功夫,全副武装的水龙队便冲出国公府往起火地点跑去。
正在周围百姓为国公府今日的快速行动拍手称快之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天际,射穿了一名国公府侍卫的脖子。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国公府外的所有侍卫已经被全部射倒在地。
一轮箭雨发射完毕之后,便见一群粗壮的汉子扯下外衣,露出穿在内里的步战铠甲。这一群人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山南族潜伏在城内的族中精兵。
国公府大门已然失守,不断汇集而来的山南族部族军也源源不断涌入府内。他们的作战任务很简单,直接冲击府内中枢,杀死西凉的最高长官—大盛帝国梁国公。
在国公府附近火起的同时,隐藏在凉州府东西两个方向的山南、乙木部族军还对两处城门发动了由内而外的攻击。城内一发动,城外隐匿于暗处的部族军也开始现出真身。很快的时间,凉州东西两侧城门之外的天空便被火把点亮。由于国公府管理严格,两族潜入的部族军和所携带的军械都有限。所以这大批的人马,还是要从城外攻入。凉州府东西两座城门的军官,一点也没有想到向来只呈蛮力的部族军,在此次的夺门之战中竟然部署得如此的周密。
“报,部族军突然攻打国公府,目前已经攻占了前厅”。一名侍卫火急火燎的将军情报告给梁国公。
“啪”。梁国公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怒道:“这些逆贼真是胆大包天,国公府的侍卫是吃干饭的吗,速速传令,务必将这些反贼全歼于此”。
国公府内驻有重兵,梁国公根本不担心这些逆贼能占到什么便宜。
“来人,去请先生”。遇到此等大事,梁国公还是首先想到了自己的首席幕僚。
攻入梁国公府邸的共有山南族和乙木族的一千战士。他们虽然前期的进攻还算顺利,可国公府的防御体系也很快反应过来。平时驻扎在营区中的精锐西凉军战士,此时正成群结队的往部族军开来。
部族军之所以兵锋锐利实则是占了突袭之利,然则对于国公府内的情况还是西凉军更为熟悉。在部族军进入前厅之后,府内的西凉军也很快占据了各个防御位置,双方战事进入到焦灼状态。
“国公,先生不在房里”。国公府官家匆匆忙忙来到梁国公面前,用颤抖的声音向梁国公报告道。
“什么”!这个消息无异于比刚才闻听部族军攻打国公府,让梁国公更为吃惊。
梁国公能做到现在的位置,绝对是个聪明人。他最为倚重的幕僚,在这个关键时刻失踪绝对不是偶然。试想一下,一个深受信任、与闻机密的幕僚突然失踪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幕僚的背叛,意味着梁国公的所有老底都可能已经被敌人侦知。而更为可怕的事,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失踪的幕僚究竟是哪一方的。这一问题的出现,牵扯到了太多的不可预料。一时间,梁国公脑袋中飞速的判断着他究竟是属于哪个阵营。对于不同阵营在得知己方的老底之后,自己又该怎样应对。此时梁国公终于意识到,现在所发生的事正是自己成为梁国公全面掌管西凉以来的最大危机。
见梁国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府内官家轻声唤道:“国公”。
梁国公从思绪之中挣脱出来,并迅速稳住心神。此时梁国公才算清醒的认识到,就算对方处心积虑的算计自己,在这西凉的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自己最有实力。
想到这里梁国公大声喝道:“来人,给我披甲”。对于这些算计自己的人,梁国公相信只要做到一点自己便立于不败之地。这一点便是混乱时代最铁的真理—手里有兵、有粮。
山南族和乙木族攻破东西两侧城门的消息传入国公府中之时,梁国公已经亲自披挂整齐上前督战。当兵的最怕就是怕死的长官独自逃跑,梁国公出现之时便将西凉军战士的士气推到了顶峰。这样一来,本就数量占优的西凉军,就开始了对攻入府中部族军的反扑。
此时西凉军和部族军心中都清楚,现在他们要做的都是争取时间。凉州府东、西两门已被攻破,源源不断的部族军正沿着城中大道杀进城来。部族军只要坚持到己方援军赶来,便是最后的胜利。
国公府最初修建的目的便是聚兵和防御,所以它有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现在实力占优的西凉军只需要在对方援军赶来之前彻底控制国公府,那么就算部族军有几倍于己的兵力也休想在短时间内取得胜利。召集城外驻军回城平乱的命令已经发出,只要国公府不被攻破,那么这回师的兵马有能力彻底剿灭此次叛乱。
西凉军和部族军双方基于这个认识,便都在攻伐之中迸发了自己的十二分力气。
而此时,那个被梁国公甚为器重但最后却背叛了他的“先生”正在与一个老者侃侃而谈。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后出现在梁国公府邸,又再与图里、库铁密会的只轮族族长—消前。
那位被梁国公称为先生的男人真名叫洪图,显然消前与他早就相识。此时,消前便对他说道:“依洪先生看,这凉州城内的战事几时能够结束”。
洪图道:“按照沙老的谋划,凉州城内的争斗不会超过一天”。洪图口中的沙老,正是郎州负责谍报工作的监察使沙金隆。而洪图真正的身份,则是沙金隆布在西凉的一颗最重要棋子。
消前略显忧心的道:“若那梁贼弃国公府而逃,城外可还有他的十六营兵马在。梁贼在西凉经营多年,只要他在外面一露面,我们所谓的西凉十八族保不齐有多少人要支持他。若是此次不能将他击杀,则是真正的后患无穷”。
听了消前的话洪图不仅没有露出半分紧张,反而笑道:“以我对梁贼的了解,莫说他不会弃国公府逃跑,就算是他真这么做了你以为他就能活得成了”。洪图没有明说,想必沙金隆针对梁国公可能出现的这一选择,也做了相应的准备。
沙金隆此人,在整个大盛帝国都是传奇一样的存在。据说此次在西凉的整个行动部署,是由沙金隆亲自指挥。消前相信自己能想到的事情,沙金隆一定也能想到。有了这个认识,他也对击杀梁国公之事有了足够的信心。
消前换了个话题道:“只是不知道狼山道和边境的三万西凉驻军,沙老是如何考虑的”。
洪图瞥了他一眼,冷森森的说道:“消族长问得太多了”。
“是、是、是”。消前在郎州集团的地位没有洪图高,所以洪图在涉及这些绝密问题上,才会森然拒绝消前的试探。
可能觉得日后大家都属同僚,况且消前背后还有一个富裕的只轮族撑着,保不齐哪天自己就需要他的帮助。洪图缓和了自己语气,对消前说道:“消族长请放心,沙监察使做事从来不会出错。既然狼山道和边境的三万西凉驻军是郎州兼并西凉的障碍,那么沙监察使大人一定会在需要的时候将它们全部扫除”。洪图语气异常坚定,想必他对沙金隆定是敬若神明。
路国公随手将手中的公文仍在一旁,再朝着烛光下轻轻招了招手,便向后靠在了偌大的座椅之上。烛光之中轻步走出两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姑娘,她们来到路国公身后便一左一右的在他身上按摩起来。
待两名丫鬟将他全身按了个遍,他再一挥手,两人又乖乖的退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国公,三公子到了”。一名侍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轻声向路国公报告道。
路国公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少倾,那名侍卫便带着路修出现在路国公面前。
“问父亲好”!路修依足礼仪向路国公问好道。
“监察使有信了”?路国公直接进入主题道。
路修到道:“禀父亲,沙监察使传回信息,他已在西凉境内,计划进行顺利”。
路国公点点头,沙金隆做事他是放心的。人们只知道郎州的兵强马壮,却不知道那先生和沙金隆这两位奇才才是郎州的真正宝贝。此次吞并西凉的计划,便是由他们两人亲自负责。此事筹谋已久,看来现在终于到了丰收的时候。
路国公定睛看向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儿子,说道:“此次郎州军团进入西凉之后,应该还有多场追击剿灭仗要打。我已经跟郑解康交代过了,进入西凉之后让他调拨三营军马归你指挥,你也应该好好的学习一下如何行军打仗了”。
“谢父亲”。路修虽然受路国公器重,可路国公从来没有让他接触过军队的事。现在路国公主动提出来要让自己带兵打仗,这如何不让路修感到高兴。
路国公朝着路修挥挥手,说道:“去吧”。
“国公,那先生来了”。路修刚走,侍卫又进来小心翼翼的进来禀告道。
“快请”!显然路国公对那先生的态度,还是和对自己儿子不一样。
“问国公好”!虽然得到路国公看重,但那先生绝不是恃宠而骄的人。
“那先生此行可是有什么急事”?现在天时已晚,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那先生绝不会此时前来。
那先生笑道:“我只是猜测国公今夜应该不会早睡,所以特地前来讨一杯酒喝”。那先生边说话,边在路国公身旁坐下。
路国公哈哈大笑道:“正好,我也喝杯酒解解乏”。路国公话音刚落,便见两名丫鬟各端着一个托盘分别送往两人坐处。托盘之上除了上好美酒,还有几样下酒的干果。可见国公府对路国公的生活习惯非常了解,这些酒和干果他们早有准备。
路国公举起酒杯与那先生在虚空中碰了一下。几杯美酒下肚,路国公的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路国公看着身前端坐的那先生,说道:“那先生不会真是找本公来喝酒的吧”。若没有重要的事情,谁有这个胆子在这深夜来找路国公喝酒。
那先生道:“世人皆知路国公好美酒,可谁又知国公喝酒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国公身居高位而如此自律,这是我等臣民的福分。那某深夜而来自然是有要事,只是不知道国公可和那某想到了一处”。那先生虽然在郎州地位颇高,但他却没有任实际的官职。如此一来,他和路国公的关系倒比其他大臣要近,说话自然也要随意一些。
见那先生如此言语,路国公哈哈笑道:“那先生是高人,高人想到的事我等凡人如何能知道”。吞并西凉的计划就从今晚开始,路国公在紧张之余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好。
路国公虽然如此说,可是那先生却不敢托大,他道:“国公雄才大略岂是我等能比的”。
路国公陡然停住笑声,就像刚才的笑声是路国公故意而为一样。路国公很满意那先生的态度,开口道:“说正事吧”。
那先生起身向路国公一礼,说道:“南越之事该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