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刘念买电脑说起。
工作的第三年,除了每个月给家里打钱,刘念终于凭着自己攒下来的钱,给自己添置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而在前一年,她已攒钱换了一个智能手机。电脑的添置,大大丰富了刘念的业余生活,她可以看各种纪录片、电影、电视剧和小视频,登录QQ和微信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刚好,大学校报的一群人,组织了一个网络聚会。说是网络聚会,其实不过是一群人建了一个微信群,群主邀请大家视频,毕竟天南地北,真人聚在一起也是很有难度的。而雷一飞,正是这个时候重新出现在她视野中。
说到雷一飞这个人,刘念是早就认识的。两人是大学校友,同在校报共事。印象中,一飞是非常腼腆又很踏实的男孩子,共事三年,记得每次在校报办公室值班,他总是低着头做事,也不言语,要么是在校对稿件,要么是在修图,要么就是在回复读者的稿件。
两人交流不多,也不曾互留电话。即使偶尔在办公室交流,说上两句话,也无非是什么时候又要去哪里出采访任务,后台的稿件太多了,帮忙抓紧处理一下之类的。因此,刘念竟然一时忘记他到底长啥样。只是隐约觉得这个男孩子为人踏实,还有,她记得两个人好像是半个老乡,两家隔着一百多公里。关于一飞的信息,刘念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刘念的一切,一飞也所知甚少。
自大四起,两人就各奔前程,毕业后,更是天南地北一直未曾联系。一飞成为了传说中的工程师,去了西藏,那里正在建设一个超级工程。一飞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大国工匠,建设祖国的大西北。而刘念则去了广州。谁也没想到原本以为此生再无交集的两人,会因为偶然的一次网络聚会而重新认识了对方。
而此时的刘念,孤独和凄苦的心境围绕着她。她觉得自己好累,生活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她太渴望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了,她就好像一个没有船桨的小船,在风浪里漂泊,渴望有一个避风港了,哪怕只是小小的暂时休憩一会儿,也是极好的。一飞的出现,仿佛就是那个船桨。
自网络聚会后,一飞加了她的微信,两人开始渐渐热聊起来。原来一飞也喜欢看纪录片,一飞也想徒步四处去看看,原来.....也许是相见恨晚的欣喜,也许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也许是两个人都有一颗孤独的心,渐渐的,竟心有共鸣。在网络的那头,一飞问她是否愿意做自己的女朋友,刘念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这样,两个天南地北的人,借着网络确定了关系,走到了一起。
刘念终于有了男朋友,虽然远隔千里不能陪伴左右,但是至少她觉得自己不孤单了,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灵魂有了安放之处。一飞一有时间就跟她聊天,问她在做什么,吃饭了没有,喝水了没有,关心她什么时候睡觉。会在她不开心的时候给她复制一堆的笑话,在她迷茫无助的时候给她指点迷津。他们一起讨论那些制作精良内容有趣的纪录片,分享彼此的感悟和见地,也会一起听彼此喜欢的音乐。他记住了刘念的姨妈日,知道她痛经,给她网购一堆的红糖姜茶和暖宝宝,他也会时不时隔着千里给刘念网购零食水果乃至生活日用品。
而这些恋爱生活,是以前的刘念所没有体验过的。她所见到的父辈爱情都是沉默木讷的,没有关怀备至嘘寒问暖这些,甜言蜜语就更是不可能。原来这就是谈恋爱啊,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可真好啊。只是,碍于她自己可怜脆弱的自尊,一飞给她买两回东西,她也要回点礼。因为父母以前就说过,总吃人家的不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虽然一飞买的零食水果很好吃,平日里自己也舍不得,可她不想让一飞觉得自己在靠他养着。
在一飞隔着手机的异地陪伴下,刘念的生活仿佛焕发出了光彩。她开始每个月多省出几百块钱来,小心翼翼又精打细算的给自己添置东西。女为悦己者容此话果然不假。只是她素来不会打扮,又生活苛减惯了,如今手上终于有几百块钱可以去买衣服了,却不知道怎么搭配,仿佛横竖都不自在。
回首一看,这种不自在贯穿了她的半生。在她前面二十多年里,温饱和还债一直是她和家人要考虑的头等大事。她们只知道被动接受生活给的一次又一次轰炸和摧残,几乎没有什么自在和舒心的时候。吃饭是有啥吃啥,衣服是有啥穿啥,因为能选择的实在是不多,没有什么可以自己做主的。毕竟,她们的生活乃至人生,也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如今,突然有了一些选择的权力,真是有点不自在。刘念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二十多年养成的思维意识,如何能在短时间就改变呢?
一飞的出现,准确的说是爱情的降临,让刘念身上笼罩着一层幸福的光辉,那是一个贫民窟女孩被爱神之吻光顾后散发出的光芒。她努力学着衣着搭配护肤美容,用有限的资源佐以无限的尝试,去发掘自己不一样的美,即使她在这方面确实很不擅长很没天分。即使对着镜头练习了无数次依然把眉毛修的像狗啃,眼影画的像熊猫眼,眼线描的好像毛毛虫,口红涂的好像香肠嘴,她还是乐此不疲继续练习。过去的那个自己,如尘世间的一颗尘埃,卑微又可怜,她希望现在的自己可以变得更好。
她一个人好像陷入了恋爱的甜蜜中,她觉得一飞也是像自己爱他那样的爱自己。恋爱的喜悦掩盖了一切。即使,在此时距离他们通过网络确定恋爱关系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两人却还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一面。
刘念甚至没想过,一飞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而且,到此刻,她也依旧不知道一飞家里的情况。家里兄弟几人?高堂双亲健在否?经济条件如何?家庭成员都是做什么的?一概不知。她只是沉浸在不知道是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的幸福和喜悦里。她甚至想着两个人一起努力,在广州的郊区买房,毕竟如果两个人存钱,二十万的首付也是可能攒下来的。
她觉得,一飞就好像一道光,照亮了自己,那个原本黯淡了二十多年的卑微小女孩,此刻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