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后来到申国,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所有的委屈一下涌了上来,痛哭着将经过讲述了一遍。
申侯听后大为恼火,但是考虑到君臣关系和周王室的实力,他也只好把火压了压,先安排申后母子暂时住下。
这边厢申侯还没发火,那边厢有个人却坐不住了,那便是周幽王。
周幽王在得知申后带宜臼出逃申国后,顿时火冒三丈,又因此连带怪罪申侯,决定撤销他封国的侯爵爵位。
本来申侯还想不激化矛盾,可是架不住周幽王一再找事情,这一下可把申侯心中的怒火给彻底点燃了,新仇旧恨一下涌上心头,于是他狠了很心,当即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既然天下共知周幽王的无道,那何不自己举旗造反,替天行道,从而拥立自己外甥姬宜臼为王?
不毒不狠不丈夫,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打定了主意,申侯便开始了谋划。
虽说自己申国有一定实力,但是跟周朝的实力比起来还是有不小差距的。王室的军队倒是没什么好怕的,怕的是保卫王室的几个大诸侯国,晋国、秦国、齐国,哪个也不好惹。
为了壮大自己叛军的队伍,申侯偷偷地联系了自己的好友,那就是缯(zēng)国的国君缯侯。
缯国(又称为鄫国),是从夏朝开始就存在的古国,他的始封君为夏朝少康次子曲烈,到西周初年,周武王为了安抚旧朝遗民,继续保留了该国,并封为子爵。
然而,历史往往没有那么简单,甚至,有时候无故还会给你制造无数悬念。
关于缯国到底在现在的什么地方,历史上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一说是在今河南省南阳市方城县北,三国时期东吴著名史学家韦昭在为《国语·郑语》作的注释中说“缯,申之与国也”,也就是说春秋时期缯国与申国是紧挨着的邻国,而从年代上看,此申国为南申国,位置正好与方城县对应的上;此外,《左传·哀公四年》也记载说“致方城之外于缯关”,确也印证了缯国就在方城县附近。
另一种说法是在今山东省临沂市兰陵县向城镇境内,这在《左传》中有大量的事件和位置关系的记载,都证明了在今兰陵县附近同样存在着缯国,后来被同样在山东境内的莒国所灭。
两个地方都是有凭有据,争夺缯国故地的辩论一直都没有停过。其实,这事很简单,那就是有两个缯国,名字完全一样。
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出现过,之前介绍过的东西虢国,东西韩国,都是这种情况。
关于哪个缯国才是夏曲烈之后,我们不去争辩,毕竟双方证明材料都很多,考古专家都研究不明白,所以我们也不用去费这些脑细胞。
河南的缯国,存在时间挺长,但是整个春秋阶段基本上没有事迹记载,但在战国初期又出现在史籍中,说它迁都于西阳(今河南省信阳市光山县西北),依附于楚国;山东的缯国,整个春秋中的记载都是说的这个缯国,后来被莒国所灭。
因为之后要多次提到这两个国家,为以示区别,姑且称山东的缯国为“北缯国”,而称河南的缯国为“南缯国”。
有意思的是,在今湖北省随州市附近曾出现过一个“曾国”,也称为“随国”,它的始封君是“文王四友”的南宫适,因为这三个国家都叫“曾”(或“缯”),所以关于谁是“曾”姓的最早始祖,后世又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因为不是重点,咱们姑且不论,有兴趣可以翻看资料查找。
那么这次申侯要联系的这位缯侯,到底是南缯国的还是北缯国的国君呢?
我们从地域上其实很容易分析出来,此为南缯国缯侯,因为北缯国实在是太遥远了,而且实力也过于弱小。
实际上缯侯在得到好友的请求后,其实是犹豫的。
自古造反这个行当就是华山一条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折中的办法。远的不说,周初的“三监之乱”失败之后,那几个始作俑者哪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亲兄弟都该杀的杀,该放逐的放逐,可见政治斗争的残忍。
但是缯侯最后还是同意共同起兵,历史上没有交代他如此决绝的原因,但是分析起来,无外乎也是受到了当时周幽王的压迫所致,这叫官逼民反。
只有缯国的帮助似乎还是实力欠缺,申侯此时想到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那就是犬戎。
犬戎我们之前已经介绍过,他不同于鬼方,在周穆王时期被大举攻伐,无奈之下依附于周朝,但是自此开始,荒服不朝。
作为游牧民族的犬戎,好斗善战是他们的特点,到周穆王孙子周懿王统治时期,见大周实力衰落,多次侵扰王都周边,曾一度逼迫周懿王迁都;到周孝王时期,为挽回天朝颜面,周军再次西征,逼迫犬戎贡马求和;周宣王初期,犬戎借大周“国人暴动”国力衰退之机,再次进犯中原,周宣王命秦仲及其五子全力抗击,致使犬戎再次安稳了多年。
但对于犬戎这样的游牧民族,有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感觉,他们就生活在大周的西面,窥视着中原出现机会的那一刻。
而这次申侯为了报仇,竟然想到了联合中原的死敌犬戎,这似乎就有点为了自身利益不顾民族大义了。
犬戎当然一百个赞同,于是三股势力经过周密的计划,突然发大兵一起进攻丰镐。
讲到到这里,实际上就可以来分析一下,此时的申国是西申还是南申的问题了。
从地理位置上看,西申国处于周王室西部,与西边的犬戎搭界,两家联合起来更为方便,而南申国要联系犬戎,中间隔着大周都城丰镐,怎么看西申国的可能性都要更大一些。
按《竹书纪年》记载,由于西申国具有长期经营周王室西陲的政治基础,又与周王室世为婚姻的政治地位,所以它具有较强大的经济与军事实力,所以这个申侯实际上是西申国之君。
言归正传。
三股势力联合起来突然杀到,这让周幽王万万没想到,于是他赶紧一面组织军队防御,一面点燃烽火,希望诸侯看到赶紧来勤王。
哪曾想诸侯们都被欺骗惯了,谁也不相信这次是真的,于是都当做没看到,你爱怎么玩都不关我们的事。
所以周幽王作茧自缚,最终被杀死在骊山,西周灭亡。
《诗经·大雅》里有一首名为《瞻卬》的诗,就是当时的周人讽刺周幽王乱政亡国的,诗中列数周幽王的种种恶行:罗织罪名,戕害士人;苛政暴敛,民不聊生;侵占土地,掠夺奴隶;放纵罪人,迫害无辜;政风腐败,纪纲紊乱;妒贤嫉能,奸人得势;罪罟绵密,忠臣逃亡。可以说全面而形象地将一幅西周社会崩溃前夕的历史画面展现在了后人面前。
其中有“人之云亡,邦国殄瘁”一句,成语“邦国殄瘁”就出自这里,以此形容国家病困,陷于绝境。
关于褒姒和伯服的下落,《史记》记载,犬戎将周幽王杀死之后,将褒姒掳走了,而关于伯服则没有相关记载,按照正常推断,应该死于这次战乱中。
到此时,褒姒的这一笑确实“倾城”了,不仅“倾城”,还“倾国”了。
《瞻卬》中有“哲夫成城,哲妇倾城”一句,就是讥讽周幽王宠幸褒姒,导致朝政荒废而亡国的这段历史。所以后世在讲“倾国倾城”这则成语典故时,多引用“烽火戏诸侯”的故事。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此诗虽为汉武帝时著名乐师李延年描写其妹的,但是用在这里似乎更加应景。
《诗经·小雅·正月》里有“赫赫宗周,褒姒灭之”一句,由此可见当时的人们都将西周的灭亡记在了褒姒头上。然而一个女人真的能掀起这么大风浪吗?拿一个女人当遮羞布是不是显得过于不地道?
笔者向来不赞成红颜祸水亡国论,讲妺喜时如此,讲妲己时如此,将褒姒还是如此。一朝天子不能管理好自己国家,却将罪名扣在女人头上,着实不英雄。
如果周幽王能像《正月》里所说的“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那样,蹐(jí)地跼(jú)天,事事谨慎小心,则大周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亡了,留下的也不会只有后人的声声惋惜和感叹了……
言归正传。
丰镐被攻破,这次与其说是中原自己内部纷争,不如归为外族入侵,因为相比较犬戎的战力,西申国和南缯国加起来也不是个,所以西周实际上是让犬戎灭的。
在这种门户大开的情况下,如果犬戎借机大举进攻中原,在各诸侯国都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杀到,估计没有几个国家能挡得住犬戎铁骑,如此一来,中原文明将面临灭顶之灾,而我们的历史可能就此改写了。
然而历史最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它没有固定剧本,这其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也正因为这种不确定性,才使得历史如此绚丽多彩。
这次的不确定性,同样来自于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