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从未如此紧张过，他先是耳朵贴着木门，听到一阵野兽低沉的嚎叫声，再透过门缝看进去，几个人族修士横七竖八地死在地上，血流满地。
奇怪的是，尸体上洒满沙子。
正在嚎叫的，是这些人豢养的一只成年狼兽。
与狼对峙的，正是毛毛。
不过，她像是完全变了个人，看狼的眼神如同看着食物，满身血污把衣服都渗透了。
手腕处有一圈沙粒在缓缓转动。
狼在此时发动了攻击，鼻子里喷出热气，利爪伸长三倍有余，猛地向前方扑杀过去，速度极快。
毛毛抬起手，精准有力地扼住大狼的脖子。
狼在嚎叫的同时，本能地用爪子扒拉毛毛的臂膀，蹄子碰触到她手腕上的沙子后迅速沙化凝固，再也无法动弹。
沙子好似活物一般，顺着狼的前蹄向上侵蚀，逐渐覆盖到头部和躯干。
仅仅过了三秒钟，一头成年雄性大狼被完全沙化，成了一尊沙雕狼。
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无数细小的粉尘。
毛毛的脸上露出一种厌恶的神情，来到死去的修士身旁，沙子爬上人身，把体表的血肉完全磨去，露出里面的内脏来。
毛毛舔了舔嘴唇。
李正知道不能再等了，轻声嘱托米津玄师照顾虎头哥，然后轻盈地翻过墙头，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绕到毛毛身后。
刚一落到院子里，漫天的妖气扑面而来，他呆住了。
这种丝毫不加以遮掩的妖气，只能是从毛毛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且可以辨别出妖力强大无比。
难道火三妹说的是真的，毛毛真的是妖怪？那为什么在今日才突然变身暴走？
李正的心突然乱了，当务之急是控制住毛毛，但如果她奋力反抗，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
正犹豫时，地上的沙子动了，凝聚成一只眼球的形状，灰白的瞳孔直盯着李正的方向。
毛毛仿佛能共享沙眼的视野，她转过身，看到了李正。
“你怎么了！我是你哥——”
话还没说完，毛毛就扑过来了，不是一个热切的拥抱，而是带着强烈杀意的猛攻，沙子比她更快，变形成飞针直插李正双眼。
唰啦一声，天问剑击碎沙针但被牢牢地黏住，沙子顺着剑身爬上来，毛毛手掌如刀顺势抓向李正胸口。
“你这妹妹果然是个妖怪！”天问剑吼道。
李正松开剑柄，单手握住毛毛伸过来的手臂，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彻底惊醒。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一卷沙尘从毛毛手心生成，喷向李正面门。
关键时刻，牛牛从耳道中飞出，大口张开吞下沙子，哭丧着脸说道：“好难吃，爸爸，我要吃了她。”
“不要！她是你姐姐！别忘了！”
这一声惊呼，让牛牛想起老父亲的叮嘱，并不是什么妖怪都可以吃的，特别是那个姐姐。
但她已经绕到毛毛的身后，凭着天生的杀手本能，张口在后脖子上咬了一下。
那一刻，李正觉得天都要塌了。
毛毛倒了，牛牛在旁边砸吧砸吧嘴，一脸无辜。
“醒醒！醒醒！”
李正把妹妹抱在怀里，探了探鼻息，幸好还有呼吸。
听到喊声，米津玄师推门而入，虎头哥跟在身后。
牛牛立刻钻入爸爸的耳朵说道：“我没有吃姐姐，她只是晕了。”
“好大的妖气！”米津惊叹一声，看着昏迷不醒的毛毛，已经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妖族觉醒的症状，你这个妹妹可不简单呐。”
李正知道瞒不住玄师，索性承认了，向虎头哥问道：“毛毛什么时候出事的？”
“我把毛毛带走之后，她又偷偷溜到岸边找你，我没办法只好陪着她，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开始攻击旁边的散修人士。
那些人就开始追她，一直到这个院子里，毛毛连我也不放过，我才……”
“我知道，之后就来找我了，虎头哥你不要乱动，免得伤势加重，先吃下这个伤药。”
李正递过去一颗生息大补丸，然后凝视着毛毛的脸，想起沙脉境地的圣女。
“虎头哥，毛毛是从哪个时候开始变得不正常？是不是魔主挑战沙无赦的时候？”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就是沙无赦出现的时候。”虎头哥连连点头。
这就对了，结合天问剑所说的“荒古沙虫妖”的故事，毛毛应该是在奔流大会上见到了同类，然后觉醒妖族天赋。
这个同类，很可能就是沙脉境地的圣女。
但是，这个猜测有点站不住脚，长生天名门的圣女，怎么会是妖怪呢？
毛毛妖化后，容貌和身材没有变化，这一点也很奇怪。
“玄师，北境中有没有妖族和人族长得一模一样？”
米津想了想，说道：“应该没有，但妖族若想变成人族的模样，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李正点了点头，抱起毛毛朝风霜楼的方向赶去。
“玄师，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现场，虎头哥，你先回家养伤吧，我会再去找你。”
米津：“嘿！别走！谁想收拾你的烂摊子！”
但一溜烟的功夫后，李正就消失在街头，追也追不上。
虎头哥挣扎着起身，朝米津抱了抱拳之后直接回家了。
米津玄师无奈，只好留在原地收拾残局，他的处理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放了一把大火。
烧了半天，才有邻居拎着水桶来救火，却发现火焰只在院子中央的一小块地方烧着，没有蔓延开，这里本就是废弃的宅院，失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就随它去了。
风霜楼里只有打扫卫生的仆人，安静的很，李正一路上没有遇到帮派人士，倒也不用掩人耳目。
把毛毛放到床上后，给她服下半颗散妖金丹。
李正坐在床边焦急等待着，回来的路上牛牛告诉他，往毛毛脖子上注射的体液只有昏迷效果，不会让“姐姐”受伤，更不会致命。
这应该是吃过玄雷妖兽的肉之后进化出的新能力，宝贝女儿只是无意中用了出来。
幸亏有了新能力，如果按照牛牛之前处理妖怪的方法，此刻毛毛的身体应该已经融化了。
服下散妖金丹是为了压制毛毛体内的妖力，以免她醒来后无法控制妖力再次暴走。
而且，妖力暂时散去后，妖怪会露出本来面目，正好可以分辨出毛毛是哪种妖族。
所以，李正十分忐忑不安，他紧盯着妹妹的脸庞，生怕她突然变成了奇奇怪怪的样子。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了，还好没什么变化，毛毛仍旧是美丽娇小可爱，只是显得憔悴很多。
又过了半个时辰，毛毛终于悠悠转醒，大口喘气想要说话。
李正紧握着她的手，却听到从薄薄的嘴唇里发出的呼声，是他从未听妹妹说过的一个词。
“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