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纵身一越轻腿落足在地窖之中,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线,手扶土壁向前摸索前进。
刚走出两步,脚下踩到一个很硬的东西,他低头捡起一看,正是自己的跌打膏药瓷瓶。便想到一定是阮灵儿失手掉落在此,他把瓷瓶揣入怀囊继续向前探行。
这地窖深处散发一阵阵恶臭的气味,这是腐尸的味道,薛朗不觉为阮灵儿担忧起来,自己刚离开半个时辰,怎料会发生这样的怪事,盼着阮灵儿无恙,随之也加快了行进脚步。
伊始之时并未觉得有何非凡之态,认为这仅仅是个简单的地窖而已。可他想错了,里面越走越宽,自己走了数十步之远却依然瞧不见尽头。
嗯?不对,薛朗心里盘算着,这绝非是一家简单的客栈,如此浩大工事,没有上百人建工,仅凭店家一人,数十载也未能修此成果。他顿时提高了警惕,脚下的步伐渐稳,担心里面有什么机关埋伏。
又走了数十步之远,眼前出现三个洞口延伸着三条去路,这三个洞口只有多半身型高度,两人并肩宽窄,只能腑身而行。
薛朗停步犹豫,越发觉得这地窑诡密,他蹲下身举着火折子向地面观瞧,中间这条路没有什么异常,右边也没发现什么。
嗯?左边这条路有展臂形宽的拖痕,一直延伸到洞口处,这拖痕的宽长与垫絮相仿,明白了,阮灵儿一定被人拖进了左边的洞口。
观探完,他起身向左侧洞口行进。
渐行向内,这条洞口的腐臭之味越加浓烈,路不长,经过左侧长弯后便发现里面灯球火把,亮子油松,随着行进而至,光线也越来越亮,并可以隐隐听见有人谈话的声音。
又走进了些,几近洞口处,薛朗贴身在土壁上,此时可以听清里面的对话。脚下有个一米高的斜坡,下面是一片空地,高八尺左右,里面的人可以挺身站立。
对面土壁之上挂着一排铁勾,分别勾挂着尸解的残肢断臂,墙壁下有几个拼接而成的半米高长条桌案。桌案之上陈放几个人的尸骨,衣物散落在地上,里面臭味扑鼻。
右侧有一铁铸兵架,上面放着长矛、铁枪、铁捶,地上零散几把弯刀,墙角处有一木门,不知通向何处。
在兵架前躺着一女子,垫絮铺地,丝被遮盖,脚底的丝被在下斜坡时已滑落至膝盖处,可以看清此人冰玉雪白的秀腿上一斑斑的青淤伤痕。
这女子正是阮灵儿,躺在地上没有一丝挣扎和反应。
薛朗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阮灵儿是死是活,手心随着心绪的慌乱已经渗出冷汗。
对他来说此时已经由不得等待,快速闪目向左侧瞧看,只见一个胖大短胡的男人对着一个妇人说道:“只可一百两...”
薛朗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带人追杀自己的那个头目,难怪多日未寻探到行迹,原来居身在这茶陵镇上。
薛朗不知,此人姓丛名茂,元蒙人。由于当朝驸马韩金虎勾结外邦,并对锦衣卫危迫利诱而臣服于他,以削弱当朝禁卫,寻机卖国求赏。他又与国舅马兰深根蟠结,诡策谋害开国忠臣。忠党被设计行害、朱元璋又听信谗言,遂开明晚期朱元璋性情大变,国家忠良一个个被杀害,堪为历朝惨史。
薛朗武艺高深且为人正直,怎可做党恶朋奸之事?便不与其苟同。韩金虎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经外邦贼子介绍,他向朱元璋荐举贾正为安庆知府。这也是贾知府能够同意与醉月阁盟信,多捐城税,以表忠效的原因之一,当然也与自己私利和对阮灵儿的垂青也有很大关系。
韩金虎密见薛朗,以私查龚启显龚将军为由密派其前往安庆城,怎料这是韩金虎设计欲加害于他。薛朗起身后,韩金虎又书信与贾正,命贾正码人除良。贾知府联系到茶陵镇上的山贼丛茂,命其率人暗杀薛朗。
当然这一切无人知晓,这一天薛朗夜间行探,直至深夜才回客栈,这个客栈便是当朝包干制的驿站,一切花销用度都是公费,公差官员也要入店登人,贾知府自然知晓薛朗的住处。
由于夜间行探,薛朗不走明路,于瓦墙之上穿梭而返,在返身回驿站的途中见一伙三十余人在街巷上同行,便猜有事端,故此尾随众人。
丛茂等人都是粗人,哪会注意什么细节和忌讳,在驿站薛朗寝居之处许久未见人影,便返身折回,在这街巷之上行足议论,打算隔日与贾知府核证。他们哪里知道薛朗既在众人的头顶之上,这一切被他听的清清楚楚。
可偏偏不巧,薛朗跟随众人行至醉月阁后院巷口之时,有一片瓦砖松动滑落,‘啪嚓’一声掉落在地上,众人这才发现房上有人,但他们并不知此人就是薛朗,只是见此人房上行身,身份可疑,众人所谈论之事恐被传扬出去,故此拼命撕追。
薛朗心里清楚,若将一众之人伤杀并不费吹灰之力,可如此行事韩金虎便会发觉自己已经知晓原凶,必招杀身之祸。为避免暴露,他也没有逃跑,而是索性翻身进院,撬开纸轩躲进了一处房间,这便是阮灵儿的寝居宅院。才有了众人翻墙入后院搜查未果,阮灵儿娇床藏身,美女救英雄的经历。
这也是薛朗承诺日后对阮灵儿‘以命守命’的根源。
薛朗从醉月阁出来后再也未曾回到过驿站,数日以来一直寻查几人的下落,欲找出这些众人在安庆城的尊上是何人。
丛茂几人也将此事禀报给贾知府,贾知府命众人不要显身暴露,故此薛朗寻查多日无果。贾知府又通知驿站密切关注此事,若薛朗进驿站需立刻禀报于他。
偏巧一连数日驿站没有任何音讯,而贾知府在二堂提审齐雷之时,听其论道九江城,且丁世英本人并不理会阮灵儿,便无忧动了歪念,欲将绝世貌美的阮灵儿藏纳府中,故此脑筋一转,命人画了一尊假像,且猜想阮灵儿很可能会去九江城寻找丁世英。九江在安庆的西南方向,茶陵镇是必经之地,这才命丛茂众人先行前往茶陵镇寻阮灵儿。
为了能让丛茂竭尽全力去寻探阮灵儿的下落,贾知府承诺于他若能将其带入府中,重赏白银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