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阁到门户前,沈府家人早已备好马车在门口等候,阮灵儿左右环望,回想前日被沈公子骗进此处,便心有余悸。但若有人检举或被差役撞见,恐也早已没命,可凭沈公子势力,在这安庆城中,对我有千般安身之处,何以落得妓女之名?而今日又将救身于这等劣人,实属不公。哎!何时才能前往九江城寻我君人?
她正胡思乱想着,只听从人说道:“灵儿姑娘,请上车吧”
阮灵儿回过神,答应了一声同碧儿一同上了马车,两架马车一前一后朝沈府驶去。
约一盏茶功夫马车停下,沈府家人取过轿凳,“灵儿姑娘,已到府上”
阮灵挑开帷裳,眼前一高门宽院,门楣挂着灯笼,门额书有沈府两字。
碧儿起帘踩轿凳先下了马车,随后搀扶着阮灵儿下车。
沈府家人躬身引路,进门到了主体庭院,映眼两鼎盆栽,左侧矮假山作工别致,山腰嵌池,两侧梧桐树,枝上燕啼,在这院中闲听花静鸟喧也是优雅。院中甬路直通台基,上有石栏环护,基上有一府宅。
阮灵儿也无心观摩,由家人引路右行,经过曲折游廊进二府门,过二道院到基台下。
沈府家人近身到阮灵儿身前,阮灵儿一躲身,家人躬身低声道:“灵儿姑娘,少夫人乃护城将军之女,生性刚烈,若姑娘逢见......”
“哟,这是谁请来的美人儿啊?”一位年轻少妇,身穿青花瓷嵌白衣裙,手里拿着绢帕,远见惊世貌美的阮灵儿,美艳国甲,自愧生卑,故意搔首弄姿打断家人说话。
家人正投身私语,不曾想言出人到,不觉吓得神魂颠倒,赶忙退身作揖“少夫人”
这位少夫人扭动娇身到了几人身前。
“这两位骚韵娘子从何而来?欲见何人?”,少妇出言刺耳。
阮灵儿闻听怒目切齿,转身对碧儿说道:“走,碧儿,诸多要事,不便久待”。说着转身顺甬路往回走。
从人赶忙拦下,“姑娘...姑娘请留步”忙说着又转身冲少妇作揖,“少夫人,此娘子乃城内庞神医一养女,另一位是伺人,前来为公子医治伤病”。从人恐遭训斥,向少夫人编着谎。
“哼...女医?老娘所见,此乃招蜂惹蝶勾三搭四之痞,是为给公子送妾的吧?”。少妇竖眉瞪目,嚼牙恶语。
没等阮灵儿言语,碧儿挺身站出来,“厚颜无耻,你家公子请姑娘前来......”
“碧儿...”阮灵儿打断了她,续言道“将要寡妇之人,何需多言,我们走”
“你...”,少妇气炸,单手掐腰,手指两人。
此时府宅门户打开,宅屋内跑出一从人,“姑娘留步,公子请姑娘进屋临榻”
少妇听意气炸翻天,厉声道:“进屋临榻?”,她暴跳如雷,“还要送到床上不成”
阮灵儿见状,有感同情沈公子,家中泼妇,实属男人之灾。但此番费力不讨好之事,也未有人得意去做。想此,她双手背过,傲慢道:“哼!...林中兔伤,林下虎猖,雌虎不去,医者不往”,她把沈陆比作伤兔,其妇比作母虎。
少妇怒指阮灵儿:“贱人,瞧你那般骚气,不为妓娼,实属惋惜”
阮灵儿气量有度,怎会为这等小人气怀,少妇过份无礼,阮灵儿越要气她。还没等她言语,从屋宅出来一名伺女,疾步到少妇面前躬身下拜,“请少夫人息怒,望少夫人以公子性命为重,老爷近日急火上身,也越发不适,请少夫人海涵,”。这个少妇闻听,虽有气,但也不敢再蛮横无理,她长出一口气,强压怒火。
少妇心想,若因自己蛮横为事,耽搁夫君病愈,老爷和爹爹定会怪罪,可真成寡妇。但这小娘子相貌撩人,夫君传话这个灵儿,定是两人识熟,几载以来挡君纳妾,不逢爹爹许同,今日不祥却来个狐狸精。
她正怨想着,阮灵儿坏笑道,“碧儿,随我进屋临榻”,此话亦有挑衅之意。言此,两臂齐腰起身上阶,步履莲花,门户两旁伺女躬身抬臂引领,伺女从人紧随其后。
少妇见此,怒火难泄,气的扭身向前院而去。今日算是与阮灵儿结下一面之仇,日后寻机谋算,加祸于身。
回说阮灵儿,她随家人引领跨过格扇门左转直奔沈陆床榻,阮灵儿无暇顾及屋内的建美装饰,越过敞开的花梨木格子门,又绕过屋中大案,来到沈陆的病榻前。
只见檀木榻上躺着一人,身穿白色中衣,盖着丝麻被,面色苍白,唇角干裂,两臂搭于被上。
听见有脚步之声,沈陆慢慢抬起眼皮,此时阮灵儿已近到身前。
他病苦憔面,挤出欣慰之笑,侧面而迎,缓慢抬起左臂,轻握阮灵儿手腕,阮灵儿侧身缩手躲开。沈陆脸面朝正,眼望天花,咧唇露齿说道:“我命将至,唯欲瞧见一面,也可安息”
“别说娇话”,阮灵儿言出而止,示意下人摆过椅子,抚膝而坐,搭沈陆手腕为他切脉。
沈陆瞪目结舌,自己居心搭救的佼美女子,居然高世骇俗行医瞧脉?
少顷,阮灵儿耻笑道:“官人欲死,可服砒霜,否则死比生难”
屋内沈陆家人起惊,纷纷碎问:“姑娘此话何意?”,“公子无碍?”
沈陆听闻也一惊,“烦劳娘子解惑”
阮灵儿笑道:“官人乃思郁之病,几日方可病愈”,说着从怀中掏出写好的方子,“看来奴家行药无错,以此为方,速去吧”,言过后,把药方递给沈陆从人。从人双手接过,礼谢阮灵儿疾步而驰。
阮灵儿起身,对沈陆欠身施礼“已为官人释病,奴身告退”
“灵儿,咳咳咳...”沈陆不舍,起半身相留,心急语咽又咳嗽几声。
阮灵儿腑身将其扶躺枕上,安慰道:“即已病身,莫要多言,待官人病愈之时,随见奴身,此刻安歇才是”
沈陆只好点头,“多谢娘子,待本公子病愈,定重赏拜谢”
阮灵儿抿笑,“奴身告退”,说完欠身施礼后带碧儿出宅。
沈陆望着阮灵儿渐渐行远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望念,欣喜,感恩,自责,愧疚,五味杂陈,后悔自己不该将她私匿于青楼。
阮灵儿这一救,治病又治性,此后沈陆重生而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