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壮在公众视线里已死，万人同哭网上送行暂且不说，毕岸让嘲风幻化成一只过分高大的松狮，就带隐身了的它去医院见苏城。
嘲风内丹破碎，得从头修炼，但如今末法之世，传统修炼难度可想而知，苏城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让弟弟继续做一只网红界的宠物犬了。
庄主大人是十分想跟弟弟一起住，但嘲风可不想做一只被大嫂炖掉的电灯泡，坚定地拒绝了。
送他们离开时，苏城反复强调：“哎，我这腿是自己摔的，不是你大嫂揍的。简竹很温柔很优雅的……”
毛发浓密的松狮乖巧地望着囚牛庄主，眼中竟流露出名为怜悯的情绪。
苏城彻底放弃为媳妇儿正名。
家里来了新成员，需要置办些家用物件，毕岸遂开车带一犬一爪去了商场。
嘲风被丁母养得很好，但毕竟城市对大型犬有限制，它也没法当着丁母的面使隐身术，是以还从未逛过这种场所，一时有些目不暇接。它好奇地望着毕岸把毛绒地毯、牛肉排骨、成箱的纯奶往小推车里扔。铛铛地还趴在推车的儿童座椅上瞎指挥：“鸭子，给三哥买点生鸭子，那个便宜，比鸡肉划算。”
带着人间烟火气息的生活方式，悄悄治愈了嘲风被丁海伤得支离破碎的心。
它正发着呆，一只罐头突然戳了过来：“三爷，吃罐头么？营养美味低盐。”
嘲风连忙抬爪去接，目光触及罐头盒上的可爱狗头，立即黑了脸：“狗罐头？我，不，是，狗！”
“哦，这样啊！据说这款还挺好吃的。”毕岸有些可惜地收回手，想将罐头放回货架上，就在这时，独属于孩子的笑闹声传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跟台小钢炮似的撞了过来，毕岸一时没防备，罐头竟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紧随其后的同龄小男孩看见这一幕，立即缩了回去，躲在货架背面不肯出来。
小女孩“哎呀”了一声，连忙趴到瓷砖上，手脚利落地将滚进货架下面的罐头勾了出来，笑嘻嘻地还给毕岸：“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女孩还特别有诚意地鞠了一躬，疯跑得有些乱的双马尾摇摇晃晃，蝴蝶发饰跟着一颤一颤的，显得俏皮可爱。
毕岸接过罐头，笑着目送女孩欢快地跑开了，耳边传来嘲风有些疑惑的声音：“我隐着身呢，那个小男孩躲什么？”
毕岸将罐头摆回货架，慢条斯理地给嘲风顺毛：“未必是怕你，也许是闯了祸，怕我责怪吧！”
铛铛一边整理推车内的货物，一边吐槽：“你不觉得两人一起办了坏事，一方藏起来不露面，很那啥么？”
不过看小女孩并没有怪同伴不讲义气的意思，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眼下快到中午了，商场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来地下超市买菜的大妈络绎不绝，毕岸推着一车东西，费了牛鼻子劲儿才从人流中挤出来。
先前在地下超市打闹的一对孩童也被挤了上来，两人一人举着一只冰淇淋，就排在毕岸前方不远处。付钱的是小男孩，他似乎还想送小女孩回家，但对方摆摆手拒绝了。
两个孩子站在商场门口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冰淇淋快吃光了，女孩才跑了出去。
提着小包出来的毕岸便看到了神奇的一幕：男孩跑进商业步行街的一条小巷，再出来后，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此美男子驾轻就熟撩上了一位年轻姑娘，不到五分钟，就拿到了人家的微信。
铛铛目瞪口呆，直起爪子往那条小巷看了眼，确认没有其他人进去。它张口结舌：“这这这，会变身？妖？”
先哄小的，再撩美的，这哥们不分年龄，通吃啊！
嘲风抽了抽鼻子，摇头：“他应当有遮掩气息的法门，闻不出妖气。”
毕岸皱了皱眉，撩成年女子还好说，跟人家小女孩玩在一块，总不至于是孩子心性？他是想玩养成，还是想猥亵幼女？
不过小女孩早跑得没影了，似乎没出什么问题，毕岸也不好揪住花心妖怪不让走，只得忧心忡忡地回家了。
考虑到嘲风的饭量，毕岸实在没勇气给它做一桌子菜，但接风宴总不能让人家直接啃生肉，最后还是铛铛决定吃菌汤火锅。
回家后，毕岸在厨房忙活，嘲风自行拆了包装，将毛绒地毯铺好，趴了上去，跟铛铛面对面唏嘘：“你这房子有点小啊！我看新区那边有二百平的大房子，带电梯，绿化好，离大哥大嫂也近，怎么不在那里买房子？”
铛铛跟见着土老帽似的，怪叫一声：“贵呀！你知道新区的房价都炒到什么价了么？”
嘲风更觉匪夷所思地看他一眼，语气有点奇怪：“你俩应当是山庄最早定居人间的吧？几百年了，还没攒够大房子的钱？”
铛铛不想理他，气急败坏地兀自开了电视，突突突地把声音调到最大，免得某个没眼色的家伙再开口。
半分钟后，毕岸抓着把滴水奶油菜被震出了厨房：“铛铛你干嘛……呢？”
电视里正紧急插播推送一则寻人启事，女孩的高清照片来回滚动，主持人声音焦急：“中午12点半，当地派出所接到报案，家住龙浮市西区的宋向阳小朋友忽然与家人失联……”
毕岸面色微变，屏幕上的照片正是他们在商场遇到的那个双马尾小女孩！
铛铛顾不得跟嘲风赌气，慌忙将电视调到正常音量：“宋向阳身边没大人陪着，你说该是被拐了，还是被那个花心妖怪带走了？”
毕岸也不清楚，他擦擦手打开手机搜了下，有媒体放出了监控视频：
穿着半旧运动服的小女孩除了商场并没有回家，而是走到步行街出口处，排队等公交。快上车的时候，视频里突然插进来一个漂亮青年，他急匆匆推开人群，走到宋向阳身边问了几句什么，待公交车到来后，两人就一起上了公交。
漂亮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花心妖怪！
“我擦！”白骨爪子怪叫一声，“两个身份一起上啊！？这要是没猫腻的话，还有鬼了！”
毕岸直觉不妙，一个妖怪，带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是要干什么？
2
中午的阳光格外炽烈，宋向阳费劲地捧着一大一小的盒子，无助地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眉毛苦恼地纠结成一团。
半晌，她将盒子放在公交车站牌下的长椅上，踮起脚望向站牌。
看，看不懂。
宋向阳小眉头皱得更紧了。
网络上，万能的网友已经整理出了宋向阳的家庭情况：
宋向阳，今年六岁，父母工作比较忙，长期由姥姥抚养。在一次玩笑中，有孩子奚落宋向阳有娘生没娘养，被小丫头暴揍，当晚对方父母找上门来讨说法，姥姥赔了好几百元才了结。
后来，宋向阳就不大愿意和同小区的孩子一起玩了。
毕岸将这段话圈出来，头也不回地问铛铛：“看出问题了么？”
“嗯！”铛铛陷入沉思，“小区的孩子说宋向阳没教养，可是今天她疯是疯了点，还挺懂礼貌的呀！不跟同小区的孩子一起玩……花心妖怪就有了可趁之机。”
一个被周围小朋友排挤，被父母忽视的小孩，在得到一个不歧视她的玩伴时，是非常珍惜的。
然而，如果她这个玩伴，本来就是来诱拐她的呢？
毕岸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孩失踪后的24小时是黄金24小时，超过了这个时限，孩子再找回来的可能性就非常低了。不管是人是妖导致了宋向阳的失踪，她现在的情形都很危险。
刚经历了人性考验的嘲风更是豁然立起，目光森冷：“我去商场找找线索。”它隐了身往外走，“宋向阳的气味我记得，费点功夫，总能找到的。”
阿花的孙子，那么小的孩子，总是乖乖巧巧的，在它从千里之外奔回来时，静静躺在殡仪馆里，不肯睁眼看它一眼，仿佛在谴责它的迟到。
这次不会了。
嘲风对自己说，这次不会再迟到了。
它一定会找到那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
松狮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逝，一人一爪面面相觑，半晌，毕岸迟疑：“三爷的状态，不太对啊！”
龙子向来超脱，视万物生灵为蝼蚁，何曾那么有人气儿过？
白骨爪子仰面朝天，唏嘘：“大约是在人间待久了，被红尘腐蚀了吧！挺好的，反正末法之世，难窥大道，还不如让自己活得舒服点！”
其实他俩都知道，嘲风还没能从阿花之死中走出来。
但修行本就是阅遍世间悲欢离合，最终归于平静，毕岸也帮不了他。
隔了一会儿，毕岸突然笑道：“要不，咱们跟过去看看吧！”
嘲风停驻在商场门口，于人来人往的缝隙仔细嗅着宋向阳残留的气味。
不行，人多味道杂，那么个小女孩，很难嗅出来。
嘲风闭眼感受了一阵，忽然反身进了商场，直奔地下超市。他记得，宋向阳曾经在里面疯跑过，出了很多汗，人的气味会随着汗水散发出来，比平常重一些。
果然，一进点心区域，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嘲风深深吸了一口，正打算据此寻找，倏地眼眸一凝：不远处的肉食区，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偷偷摸向生鸡肉。
是那个花心妖怪！
嘲风冷着脸，无声无息走过去，这才发现小男孩居然是要直接吃的！还沾着血的生鸡腿，他狠狠一口就咬了下去，咬得鸡骨头“嘎吱”作响。
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妖怪？肉食动物修成的么？那么宋向阳会被吃么？
寒意席卷全身，嘲风知道这小子使了隐身术，也不虞别人看见，高大的身形猛然前窜，两只前爪狠狠扑倒了小男孩。
鸡腿还咬在嘴里，小男孩直接趴在了地上，懵了。隔了一会儿，他才奋力挣扎起来：“你干什么？”
嘲风死死按住他，龇牙咧嘴：“宋向阳呢？她在哪里？”
“你找她干什么？”小男孩突然停止挣扎，警惕地瞪着它问。
嘲风心情非常糟，语气也就越发不好了：“你一个妖怪，刻意接近人类孩子，有什么目的？”
小男孩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圈，昂起头来哼了声：“你管我呢！”
嘲风眼眸一冷，抬起右爪准备给他一下，但就是这么一个间隙，小男孩身子骤然缩小，整个人如游鱼般，灵巧地钻出了嘲风的钳制，向远方遁去。
嘲风眼疾爪快，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只听“刺啦”一声响，衣服的经纬线断了开来，同时断开的还有男孩脖子上的黑绳。
男孩跑了，嘲风看着黑绳若有所思。黑绳底端坠着一块玉佩，晶莹剔透，敛着温润华光。
玉佩甫一离体，小男孩身上的气息就再也遮不住了，浓烈的妖气滚滚而来——是狐妖！
嘲风脸色更难看了。
狐族这个种族，从古自今就走极端，善的极善，恶的极恶。爱你的时候，他们千依百顺，能助你走上人生巅峰；恨你的时候，祸国殃民，纵使掀起腥风血雨也在所不惜。
这只狐妖处心积虑地接近一个人类小女孩，想干什么？
一只修长的手伸向嘲风，它抬头看了眼，默默把玉佩递了过去。
“能掩盖气息呀！真是个好东西。”毕岸翻来覆去看了会儿，沉吟道，“宋向阳的气息太淡，我们不好寻，但是狐妖失了玉佩，气息外泄……”
话音未落，嘲风就一口扯回玉佩，蹿了出去。
毕岸望着在空中拉出一条浅棕色弧线的身影，无奈叹了口气：“我还没说完呢！”
白骨爪子陷入沉思，它怎么觉得这事儿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3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嘲风快速奔跑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鼻端充斥着路边小店飘来的烤串和菠萝饭的香味，不远处还有人支了口大锅在熬冰糖雪梨汁。在在处处，种种纷杂的气味掩盖着妖气，增添了嘲风寻人的难度。
酸辣粉店旁边的胡同里，谢彤死死盯着那条在人流中穿梭的松狮，他看不见对方，但能感受到越来越有压迫感的气息。
他刚刚已经从路人那里知道宋向阳失踪了，并且深切怀疑跟那只伪装成松狮的大妖有关。
就是这个大妖，上午才见了宋向阳，中午宋向阳就失踪了。
它居然还来问自己宋向阳在哪里？！
不可理喻！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妖抓了宋向阳，但不知为何，又让小丫头逃脱了。
要不然谁闲得没事了，去找一个小丫头？平常人谁有这么好的心肠！
浓烈的气息越来越近，谢彤唇角微勾，天真无邪的孩童面上多出了一抹恶意，他五指张开，猛然对准了人流空缺处，轻喝一声：“破妄！”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大部分狐妖的确是战五渣的拖累，除了魅惑，啥也不精通。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隐身术，其实也是一种虚妄，只要是虚妄，他就能破。
看不见的气流横扫商业街，正在低头猛嗅的嘲风只觉一道清风掠过周身，凉凉的，柔柔的。
它心中陡然生出不妙之感。
下一刻，身边就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呀！哪来的大狗？”
没人注意到这头硕大的松狮是从哪里来的。
喜爱狗的纷纷掏出手机合影，害怕狗的已经在呼叫交警。
嘲风冷汗霎时就下来了，商业街是禁止大型宠物进入的！
这该死的狐妖见了本神兽不束手就擒，居然还敢坑我？！
嘲风出离愤怒了。
看热闹的人群包围了硕大松狮，有交警一面呼叫同事，一面往这边赶来疏散人群。最轻的结果，也不过是松狮被带走羁押，等待它那个人类同伙救它。
谢彤不信“松狮”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施法术。
拖住了对方，自己才有时间去寻找宋向阳。
谢彤嗤笑一声，迈步就要离开胡同，但破碎的衣领却被人揪住了。他浑身一僵，慢慢地抬头望向背后，那是一个穿着衬衫的青年，看上去温和有礼，但谢彤却骤然提起了小心——是松狮身边的男人！
毕岸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啊，小妖！宋向阳在哪里？”
十几分钟后，一处僻静的空地上，被毕岸解救出来的嘲风怒火冲天，死死盯着谢彤咆哮：“一只狐妖，不在深山老林待着，跑人间作乱不说，居然还坑我头上来了？我告诉你，要放四百年前，分分钟要你形魂俱灭！”
谢彤被绳子绑了，别扭地坐地上，一脸的倔强：“坏蛋！”
嘲风撸袖子就要揍他，却被毕岸拉住了：“三爷三爷，您上一边消消气，我来问。”看嘲风不乐意，他又加了句，“弄死狐妖容易，宋向阳可就找不回来了。”
好说好歹劝走了嘲风，毕岸蹲下来吓唬谢彤：“它可是九龙山庄的三爷，九龙山庄知道的吧？群妖都得听它家的。”
谢彤脸色狂变，九龙山庄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也从同类那里听说囚龙回归了。他之前还想着要准备什么礼物上门拜见，想不到自己一惹就惹到了这么位大佬。
毕岸见成功震住了他，才满意地点点头，缓了口气：“你看，三爷想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何苦跟一个小女孩为难？人家宋家人都上新闻了，大家都在找宋向阳。你要知道线索，就说出来。”
谢彤嗫嚅了一下，轻轻点点头。
毕岸松了口气，纳闷地问：“你一只狐妖，撩拨青年女子就算了，怎么还找女童？现在狐妖已经那么不讲究了么？”
谢彤歪头看了他一会儿，才猛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当即急赤白脸地喷他：“你丫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俩清清白白，不是，我俩两小无猜，也不是，总之，我就是和她玩玩，不行么？不行么！”
“玩，玩玩？”毕岸脸色古怪，“她才六七岁……”
谢彤的嚷嚷戛然而止，瞬间憋红了脸，背过身子不理他了。但也不知是不是气过头了，一截毛茸茸的尾巴不受控制地露了出来，在地上扫来扫去，煞是可爱。
冷眼旁观的嘲风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原来你还没彻底修成人身，化形术都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毕岸和白骨爪子齐刷刷盯住那截尾巴，异口同声发出了然的嘘声：“哦~还是个小狐狸崽子啊！”
谢彤，谢彤不想理他们。
新城区与老城区的交界处，市重点高中对面，缀满鲜花的拱门垂下万千丝绦，华丽而又累赘。轻柔的音乐回荡在午后的宁静里，吸引着路人往里走。
这是一家新开的蛋糕店。
“就这里。”谢彤指着蛋糕店解释，“在商业街的时候，我发现宋向阳没往家的方向走，就追过去问了问，她说她要来这里给姥姥买蛋糕，我就陪她来了。亲眼看着她买了蛋糕，上了回程的公交才走。”
穿着洛丽塔服装的店员笑容甜美的地将一张宣传单塞到毕岸手里，殷勤招呼：“先生进来看看吧！今天开业大酬宾呢！”
毕岸低头从手机里调出宋向阳的照片，朝向店员：“请问，你有见过这个小女孩么？”
店员忙忙碌碌了好几个小时，还没来得及关注新闻，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她接过手机，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打响指：“啊，我想起来了！小姑娘是自己来的，您是她的家长么？”
毕岸松了口气，拿回手机，摇头道：“不是，不过她的家人在找她。她买完蛋糕有没有回来过？”
店员摇了摇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已经走了俩小时了。”
毕岸脸色一变，从蛋糕店坐公交回商场附近大约半小时，加上两头徒步耗掉的时间，顶多四十分钟，宋向阳就该到家了。
他不死心地打开手机微博，却失望地发现，宋向阳的家人并没有发布小女孩平安回家的消息！
总共四十分钟的路程，宋向阳为什么走了俩小时还没到家？
一旁的谢彤也慌了，连声自责：“我该陪着她的，该把她送到家再离开的。这班公交直通商业街，我以为不用管……”
本来已经准备推门进店的店员听见这话又回过头来：“商业街？你是说13路公交么？中途有段路修路，改道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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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整理一下，宋向阳中午跟谢彤分开后，没有回家，而是自行乘公交来蛋糕店买蛋糕。谢彤发现这点后，以青年的模样一路尾随护送，看着对方坐上回程公交后才走。
但是很悲催的是，13路公交改道了；更糟糕的是，宋向阳没有手机。
毕岸猜测，宋向阳应该是发现路线不对后，就下车换乘了，但小姑娘不熟悉路线，可能一时走迷了。
知道了这点，他们再找起来就容易多了，毕竟龙浮市还挺大的，没个目标，哪怕是以毕岸的修为，也不一定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出一个六岁小孩。
谢彤耷拉着小脑袋，再也没了之前坑嘲风的蔫坏模样，毕岸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毕老板看得有点好笑，怎么感觉自己像在欺负人呢？他摸摸谢彤的脑袋，安抚道：“我问了下，13路改道后，换乘点就在前边，我们开空间通道过去，很快就到。”
谢彤还是很自责，一声不吭地跟在毕岸身后。
嘲风不想理熊孩子，但熊孩子正常起来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它左思右想，有些笨拙地找话题：“你怎么跟人类孩子玩起来了？”
“谁跟她玩了！”熊孩子就是熊孩子，一提这茬，谢彤双眉倒竖，大声嚷嚷道，“我是可怜她没人陪！本狐妖都二百多岁了，怎么可能跟小女孩做朋友！”似乎怕嘲风瞧不起他，他又加了句，“种族都不同，怎么做朋友？”
白骨爪子特怜悯地瞅他一眼，送他俩字：“智障！”
谢彤，谢彤又炸了。
一通兵荒马乱的搜索，一行人总算在接近城郊的公交站牌处找到了走失儿童宋向阳。
原来，宋向阳中途发现13路公交改道了，就跟随着人群下车换乘，结果这丫头换乘又坐反了，离商业街越来越远。本来一口气坐到终点，跟着司机再回来就好，可宋向阳怕家里找不到她着急，慌里慌张地随便挑了个站跳下车，就这么着，彻底坐迷路了。
谢彤听得气急败坏：“笨蛋！商业街没有蛋糕店么，为什么非要跑那么远？”
“对不起啊！”宋向阳没想到自己惹了那么多麻烦，有点不好意思，俄而又将大盒子上的小盒子拿下来，递向谢彤，“今天也是你的生日，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变成惊吓了。”
谢彤呆呆望着戳到眼前的漂亮盒子，怒气一下散了，他结结巴巴地问：“生，生日？”
“对啊！”宋向阳不解地瞅他，“你不是说，你跟我姥姥的生日是同一天么？正好这家店买一赠一，我就过去了。”说着，又可惜地叹了口气，“走到才知道上当了。人家是买14寸的，赠9寸的。”
谢彤颤抖着手接过小蛋糕，心中百味杂陈。他没想到当初随意撒的谎，竟然被小丫头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的眼前闪过小丫头被同小区小孩孤立的一幕。他一直认为是自己一时心软可怜她，才纡尊降贵陪她玩，是自己在保护她，没想到这丫头有一天会回馈给他一份惊喜。
真的是惊喜。
他幼年时，还没有过生日吃蛋糕的习俗，等西式糕点席卷九州，他已经不需要了。
从没有人还记得给他过生日。
除了，宋向阳。
尽管这是份迟到的生日礼物。
谢彤看着女孩纯真的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你你你，你跑那么远，就为了这个小蛋糕？为什么要送我蛋糕，我是你什么人啊！”
宋向阳奇怪地瞥他一眼：“你是我朋友呀！”顿了顿，十分认真地强调，“最好的朋友。”
谢彤这个别扭性子，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那句欠抽的“种族不同，怎么做朋友”。
同处烟火人间，不管是哪个种族的，总要有人陪伴，对方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亲人，可以是爱人，众生平等，只要是真诚的，就可以握手一试。一如阿花救了嘲风，嘲讽可以为了阿花的孙子狂奔千里；一如谢彤将宋向阳纳入自己的保护圈，宋向阳大老远给谢彤买蛋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