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静寂的画廊，古典与科技相结合，关闭投影仪的墙壁上重新现出雪白色泽。
幽深的甬道里，蓦然响起奇异的歌声，缥缈而又瘆人，伴随着歌声，雪白的墙面上缓缓洇出血色，跟着声调的起伏涂涂抹抹，徐徐蔓延向远方。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血色云层下，血枫林染遍群山，有一行滴血鸿雁凌空飞过。
血色渐渐氤氲向那些封在玻璃柜中珍贵画作，一幅连一幅，歌声逐渐高亢愉悦，带着几分快意。
拂晓时分，紧闭的卷帘门哗啦升起，而后就是响彻云巅的尖叫：“啊——”
林氏画廊，从地面到墙壁，再到天花板，无一幸免，全被涂抹上了血色图案。
那些血图栩栩如生，鲜活之气直欲刺破墙壁，万万不像是随手涂鸦的。
仓促赶来的林家长女林晓晨推开围观的众人，慌里慌张奔向空寂无人的甬道深处，两分钟后，紧随其后的助理听到了一声抽气声，那么长，那么响，仿似被人掐住了脖子，只会发出气声。
1
“林氏的先人从清朝就是诗画传家，每代都选一个天赋最好的孩子继承家业。”
画廊出事，神奇的是，林晓晨没让报警，给所有保安放了假后，悄悄通过熟人把毕岸请了过来。
龙浮市的这处林氏画廊是改革开放后建的，今年年初才重新装修了。整个建筑从外部看像是插了一对翅膀的海螺，下宽上窄，内部顶层全是缠绕着绿萝的纯白网格。
一楼大厅设了许多先进仪器，可以供会员刷卡使用。通电后，整个大厅流光溢彩，煞是美丽。
毕岸一进玻璃感应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墨汁味儿，好似有人打翻了整整一桶墨。
林晓晨刷卡关了大门，大步走到墙边，一把扯下了用于遮掩的幕布，柔和的灯光下，墙上的血色画作触目惊心。
那副画极长，从甬道纵深处起始，至门口安检仪终止。整整两面墙的血色江山图，没有游客的情况下，看上去是非常震撼的。
毕岸双手插在裤兜里，凑过去仔细观摩笔触，随口问道：“颜料检测了么？”
林晓晨点点头，将检测报告递给他：“是朱砂。国画颜料里的朱砂和朱磦就是从这里头提炼的。”
林氏的画廊不是直来直去的，而是像海螺那般一圈圈通向深处。许是有的画需要避光，一楼大厅即便开了灯，依然有些暗，十分压抑，得走楼梯到顶层，站在网格下，才能感受到稍许阳光。
毕岸溜达了一圈，发现件神奇的事儿：林氏画廊的画虽然种类颇多，但从某些细节依稀可以看出是同一种画风。
他莫名想到一句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林氏诗画传家几代人，居然还能保持同一种风格，到底该说他们传承完整，还是该说他们创新不够？
毕岸不知道，他只知道林家几代掌门人的画都很贵。就拿一楼大厅这些画来说，是林家最普通的作品，随便一幅也要上万。至于画廊深处的珍品，基本是七位数起步。
然而这些画，如今都被毁了。
林晓晨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情绪，尽量平淡地说：“连保险柜的几幅名作也报废了。”
林氏这次堪称损失惨重，百年心血几乎被一夜抹消。要知道林氏家大业大，虽然多年前便产业外延，介入文创园和美术培训学校等项目，但核心却是林氏历代掌门人的画作。
毕岸逛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一件神奇的事儿。大厅拐角处有个单独的展厅，里面的画作或大气磅礴，或清新隽永，风格各有不同，几十幅画竟然保存完好，没有遭受一丝半点的污染。
林晓晨瞥了一眼，语气带着不着痕迹的冷淡：“哦，这些都是历代掌门人弟子的画作。还算不错，在市面上也能卖到六位数。”
毕岸愣了下，倒退几步打量了一下，这地方相对偏僻，但拐角处有明显的路标，无意错过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是，对方是针对林氏本家的画作？
“毕先生？毕先生！”林晓晨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咱们进去吧？”
毕岸应了声，跟在她后面往里走，脸色表情有些古怪。而趴在他肩膀上的白骨爪子更是传音入密：“安安，你说，她是瞧不上价值六位数的画么？”
“不。”毕岸摇摇头，“我倒觉得，她是明白毁画缘由。不然……”他短促笑了下，“谁家画廊碰上这种事，不是第一时间报警呢？”
林氏画廊的应对措施带着一股子诡异。林晓晨发现问题后，封馆撵人加薪一气呵成，而后找来了相熟的几位风水大师，发现解决不了麻烦后，果断放弃，人托人托到了毕岸头上。
她似乎是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知道不是人类社会的恶作剧。
画廊的甬道盘旋着向内收缩，光线越发暗了，配上两侧墙壁的血图，带着森森的恐怖气息，似乎有座山沉沉地压在人肩头，死命往下按。
毕岸又走了几步，倏地停住了脚步。不对，这不是血图和光线造成的错觉，而是，实打实的有问题。
“毕先生，走哇！”林晓晨回过头来望向毕岸。
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两人只隔着两步远，她这声招呼却像是隔着一条街传来的，且越来越远，及至尾音，已然听不清了。
毕岸愕然地打量林晓晨，她人还在那里，但身姿摇曳，轮廓变得扭曲朦胧，似乎他们之间有一处看不见的空间。
看不见的空间？
毕岸心思一动，从兜里掏出一包手帕纸，小心翼翼探了出去，慢慢往前伸，快接近林晓晨的时候，仿似一条细细的刀，将手帕纸分离成两半，一半还在毕岸手里捏着，另一半却出现在了……林晓晨的胸前！
2
“卧槽，啥玩意？”铛铛啧啧称奇，“空间割裂么？”
“有点像。”毕岸冷静地盯着林晓晨在两步开外彷徨不知所措，不断转身，不断碰壁，红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呼唤毕岸，却传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他将半包纸巾举至眼前，眯眼看了会儿，切口平齐，毫不拖泥带水。这得亏是纸巾，若是人体……他该说幕后之人还挺有道德的么？
“林总林总！”
就在这时，林晓晨的助理从外面跑了进来，带起的风裹挟着香水和汗水味，显然这姑娘来得很急。
“别进去！”毕岸伸手虚虚拦了一下，安抚助理，“有什么事先跟我说吧！我帮你联系林总。”
“可是……”助理有些迟疑，但她望了望林晓晨忽远忽近的身形，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咬了咬牙，凑近毕岸小声道，“韶音，就是林总的女儿，不见了。”她紧张兮兮地瞅瞅四周，吞了口吐沫，“我刚刚调了监控，发现她，进来了。就在你们来之前。”
刚夸完幕后之人有道德的毕老板，有点脸疼。
助理掏出手机，给他看了林韶音的照片以及刚刚监控视频，神情很是崩溃：“林总结婚七年，就这一个孩子啊！”
毕岸叹了口气，毁画又拘人，若说没仇没怨，怕是林晓晨自己都不信吧？
“陈助理是吧？”毕岸扫了眼她的工牌，摊手道，“俗话说有因才有果，你们不告诉我缘由，我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呀！”
陈助理咬着嘴唇犹豫了下，狠狠心招了。
林氏画廊其实不是第一次出事，早在上代掌门人去世的时候，画廊就请过大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大师含含糊糊说什么年代久远，法阵不稳。后来林总划了一大笔钱，说要把画廊推倒重建，前后折腾了一两年，直到年初才竣工。”
“我有一次落了东西在画廊，半夜回来取，正好碰见林总从里面出来，脸色很不好看，里面还有……还有人在哭。但是，但是画廊里没别人。”
“哭？”毕岸抓住了字眼，“哭什么？听清了么？”
陈助理摇摇头。她迟疑了下，又弱声弱气加了句：“有件事，您您您，您可千万别跟林总说。就血图出现的那天，韶音来画廊玩过，后来不知怎么的，进了带保险柜的那个房间。我怕林总责怪我，偷偷进去把韶音带出来后，又给她买了零食，好说好歹才哄住她，结果晚上画廊便出事了。”
也就是说，本来画廊就出了问题，但双方处于僵持阶段，林晓晨还能稳住，但那天林韶音溜进去不知道做了什么，打破了这个平衡，引发了灾难，而现在，小丫头又进去了。
结合种种信息，毕岸觉得画廊可能设了法阵，镇压了什么东西或者什么生物，但林韶音不懂事，误触了法阵。
麻烦了。
毕岸捏捏鼻梁，林晓晨显然确定血色江山图跟法阵有关，不然也不会找来大师。但大师接二连三退却，显然是解决不了或是不想插手。
这破事就是个烫手山芋啊！
他是为什么接这委托来着？
哦，开的价钱比较高。他早该想到的，超越市场价格的东西，必然有超越市场的麻烦。
毕岸打发走了陈助理，心一横，一步跨进了甬道深处。
山呼海啸的风声呜呜吹着，甬道的灯滋滋啦啦，闪烁不休，有新鲜的红色颜料顺着墙壁和地面流淌，描绘出一幅幅狰狞的画。
这里的画作造诣相当高，当是在这行浸淫无数岁月才有的功力，随便一幅拿出去拍卖，都价值惊人。
当然，林氏的保护措施也非常好。一幅幅画被防弹玻璃镶嵌进墙里，常人只能隔着一层透明保护去观赏。但幕后之人显然另有手段——越是贵重的画作受损越严重。
毕岸满眼都是血色，鼻端全是颜料的气味，那种压抑感还越来越强，总之哪哪都不舒服。
若不是考虑到别人的家业太过值钱，他可能直接一把火烧掉了，保证省心省力无后遗症。
又往里走了几步，他终于听到了陈助理说的哭声。
“夫在东来妻在西，劳燕分飞两别离。深闺只见新人笑，因何不听旧人啼！”
铛铛这不学无术的，诧异问毕岸：“这唱的啥玩意？”
“《铡美案》。”毕岸凝神听了会儿，解释，“王相国带秦香莲给陈世美贺寿那段。”
“啥啥啥！？”铛铛呆住了，“唱戏的是个男的吧？伶人么？不是，他既然有冤屈，那就唱自己的冤屈啊，比如《赵氏孤儿》，他唱什么《铡美案》啊！难不成是林家姑娘辜负过他？”
毕岸也搞不懂此人的脑回路。
拐过一个弧形通道，深处传来了林晓晨歇斯底里的声音，不过比起之前的精明果决，这女子现在显然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甚至于，有点跌份。
“不要脸！别放了！你一个大男人，还要不要脸了？兔儿爷都没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开，走开！一个大男人，委身人下，你不觉得丢人么？居然还有脸跟我这儿哭诉！”
毕岸紧走几步，林晓晨披头散发，明显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她的对面，投影仪上正在放一段影像，准确地说，是一个人的记忆。
一身长衫的俊秀士子媚眼含春，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画笔。
而他的对面，站了个身姿挺拔、朝气勃勃的青年。
士子面前摆了笔墨纸砚，条案上还铺了一幅画了一半的画：万绿丛中，怒放的牡丹顺着山丘流泻。
毕岸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林家传家宝《国色天香》，市场估价八位数。
他本以为俊秀士子就是林家先祖林文轩，但后续对话却完完全全推翻了他的猜测。
俊秀士子语带欣喜：“文轩，这幅画我快完工了。到时你找个好匠人裱好画，送与县丞。他收了你的好处，必然会关照你的画室。”
“好。师弟你费心了。”青年林文轩将一盏茶放在条案上，细致地为他拢好披风，慢慢低头，抵住了他的额头。
“别放了！”林晓晨尖叫着砸了投影仪，但远处凄凄凉凉的唱腔依然不绝于耳，令人听得难受。
一时俱暗，林晓晨喘息着拢好头发，冲毕岸艰难一笑。
毕岸别开眼去，幽幽叹息：“也就是说，林家的镇家之宝，其实是别人的作品？”
怪不得人家不乐意！
“不是！”林晓晨心中恐慌，本能地反驳。
但毕岸深深看她一眼，就将她的强词夺理悉数压回了嗓子眼。直到此时，毕老板才警告她：“林总，我劝您态度好点，林韶音也被困住了。”
林晓晨猛然抬头，脸色刷的惨白。
3
“韶音怎么进来的？他会不会伤害韶音？”幽寂的甬道内，林晓晨踩着高跟鞋紧跟在毕岸身后，语气焦急，“毕先生，酬金再加三成，请您一定要保证韶音的安全！”
毕岸快步穿梭在血色肆虐的甬道内，指尖灵力闪烁，随手破坏着法阵。
察觉到他的举动，林晓晨脸色十分不好看，她脚步一顿，语气有些生硬地问：“毕先生，您把法阵拆了，还能复原么？”
毕岸手下不停，颇觉匪夷所思地回头看她：“你女儿被困在里面，你居然还有心思关心这个？”他打量了一下法阵，脸色比林晓晨还难看，“这法阵只有一个作用，就是镇魂。小孩子在里面呆久了，会变痴呆的。”
林晓晨有些不自在，但望着只剩一半的法阵，还是满眼心疼。
毕岸委实不能理解有钱人的想法，嫌一点点拆阵麻烦，干脆一拳轰出，暴力摧毁了剩下半个法阵。
晶莹的灵力碎片飘散，上了三重锁的房间，门是半掩着的，厚实保险柜里还断断续续响着唱腔。
毕岸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轻声问：“请问，你是《国色天色》的真正作者么？”
唱腔蓦然一顿，而后复又响了起来，这回不唱《铡美案》了，换成了《狸猫换太子》：
“那刘妃为谋朝阳正院，与郭槐定毒计狼狈为奸。也不知用何物，他把太子调换。言说我生怪胎启奏君前，老王爷龙心怒将我问斩。”
毕岸静静听着，心思忽然一动，似乎抓到了一条细细的线索：《西厢记》《铡美案》《狸猫换太子》，这原作者有故事啊！
“闭嘴闭嘴闭嘴！”林晓晨踉踉跄跄奔过去，抖着手打开保险柜，从中拽出一轴画，暴怒着威胁，“信不信我撕了你？”
唱腔徐徐收了，有轻柔的声音低笑：“你舍得么？林家若是舍得，百年前我就该脱身了。”
林晓晨冷汗涔涔而落，她的确不敢，她不敢让林家败在自己手上。
毕岸在这个作为阵眼的房间转了圈，脸色越来越冷，怪不得那些大师推脱，人家还真未必处理不了，只是不想造孽罢了。
“毕，毕先生。”林晓晨挤出一丝难看的笑，“这是个画中妖，您，您能让他老实点么？”
“妖？”毕岸双手插兜，轻笑，“他原本可是人。”
“不，他自甘堕落，自愿成妖！”林晓晨还想争辩，但画中妖轻轻一声问话打断了她：“我又是为了谁，自愿成妖？”
唐诺的父亲是清朝有名的画师，唐诺自幼也天赋惊人，又有科举功名，只要稍加经营，就是条康庄大道。
然而，唐画师错就错在收了个名叫林文轩的大弟子。
林文轩家境贫寒，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唐画师家中做学徒，后来因为踏实聪慧，正式拜师。林文轩比唐诺大了八岁，师兄弟感情一直很好。也是因着这点，唐画师打算让唐诺走科举正途，将画室和古董铺子交给林文轩继承。到时师兄弟一个做官，一个有钱，互相扶持，挺好的。
但林文轩的确不是个纯善之辈。
他引诱唐诺去了解断袖分桃，让唐诺对自己产生了超越师兄弟的情愫。
唐画师发现后，以出师为名，将林文轩打发走了。他本以为这样就能绝了儿子的非分之想，但林文轩这个人，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在城中也开了家画室，但是，他其实，天赋很一般，并不能吸引住客人。”唐诺哽咽着叙述旧事，“我就画了那幅《国色天香》，想让他送给县丞作为敲门砖。”
没想到画成之日，唐诺病倒了。
林文轩请了很多大夫，药吃了不少，还是不见效。眼见唐诺一日日瘦下去，林文轩有一天带回了一个高人，说是可以把人封进画中，长生不死。
“师弟，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唐诺怎么忍心让心上人去死，他头脑一热，就应了下来。
“从此我被封入画中，隔着画与他长相厮守。”唐诺语气苦涩，“我傻傻地帮他画了好多好多画，听着外面盛传他唐寅在世，我觉得比我自己得到赞誉还高兴。”
“那些署名林文轩的画，不，是所有署名林家掌门人的画，都是我作的。”
“从清朝到如今，你算算我被他们忽悠了多少年。”
毕岸听到这里，看林晓晨的目光已经十分不善了，但他还是不明白：“可是，你帮林文轩还能理解，为何要帮林家后人呢？”
“因为，我不知道他们是林文轩的种！”唐诺字字句句带着血泪，“有一天，有个姑娘晕倒在林家门口，身边还带着个孩子。她醒来后自述因为太过老实，被丈夫休了，没地方可去。我信了，还央求林文轩收留她。”
“母子俩住了下来，唐诺说那孩子在生父家中从没吃饱过，都七八岁了还不识字。他经常有意无意地跟我唏嘘那孩子有多可怜，后来我就说，反正你也没后代，不如就收他为养子吧！我来教他画画。”
“我帮他教出了这个孩子，但是他跟林文轩一样，实在没什么天赋，他的作品只能算中上，离佳作的路还远着呢！”
后来，林文轩老了，临死前哭着拜托唐诺帮自己照料养子，于是唐诺强忍悲痛，假借养子之名，画了很多年的画。
独属于林家掌门人的秘密代代传承，最终才有了林家偌大的家业。
毕岸隐约明白，唐诺跟林家翻脸，八成就出在这个林文轩养子身上了。
果然，唐诺吃吃笑道：“那天，林韶音偷溜了进来，不慎磕破了膝盖，流血了，滴在法阵上了……法阵，法阵开了。”
“你知道么，这个法阵，是林文轩找人设的，只能他和他后代的血才能打开。我本以为，法阵的作用就是温养神魂。那日林韶音无意中打开法阵，我终于回过味儿，尝试着冲出法阵，这才发现……这是一个禁锢法阵。”
也就是说，林文轩一面用感情禁锢了唐诺，一面跟人有了孩子，并且忽悠着唐诺一生都待在画中，照顾林家后代。
如果林文轩的养子真的只是养子，唐诺教导了对方几十年，有师徒情谊，也就罢了。可是不是，养子不是养子，而是林文轩的亲子。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有他一人傻傻地为他人做嫁妆。
毕岸光是想想，就觉得唐诺没有黑化杀光林家人，已经算是慈悲。
也幸好，他没有杀人。
毕岸轻声问：“那么，你想得到一个什么结果呢？”
“我，我也不知道……”唐诺茫然呢喃，“我想离开这里，离开林家，离开……林文轩。本来每代林家掌门人去世，我都想走，但是他们都哭着求我，我看着他们长大，他们都是我的学生，我……”
“你休想！”本来被毕岸镇住的林晓晨抱起画轴，跌跌撞撞冲向外面。她直觉毕岸不会再帮自己，她要带走《国色天香》另找高人。林家人的天赋并不足以支撑他们天下闻名，若想林家不倒，画中妖就必须始终在林家掌控中。
但是毕岸比她更快，右手五指张开轻轻一握，林晓晨脚下一软，画轴脱手飞出，她整个人就跌进了一个展厅。
幽暗的空间里，投影仪正放着动漫，乖乖坐在地上的小女孩转过头来，甜甜唤道：“妈妈！神仙哥哥请我看动漫呢！”
“韶音……”林晓晨绝望而又狼狈地趴在地上。
不谙世事的女孩“噔噔噔”跑过来拉她起来，笑容纯真：“神仙哥哥说要教我画画呢！妈妈，我们找人把神仙哥哥救出来吧？画里就他一个，多孤单啊！”
本来满心怨恨的唐诺愣了一下，良久幽幽叹了口气：“罢了！”
随着这清风似的叹息，满墙满地的血色颜料缓缓收回建筑，被污染的画作重现色彩。
“毕先生，你带我走吧！我想忘了林家。”
后记
几日后，林家当代掌门人林晓晨忽然开了新闻会，将《国色天色》的作者更正为唐诺，公开承认先祖谋财害命，窃人画作。
由于某些原因，她无法说出画中妖的事情。作为赎罪，她将林氏画廊永久关闭，历年所得本想赔给唐诺，但唐诺根本不想再跟林家有任何牵扯，林晓晨只得将全部钱款捐了出去。
解忧当铺内，唐诺在画中满眼期冀：“啊，我能出来了么？会不会直接老成干尸？”
“不会。”毕岸安抚他，“你是带着身体进的画中，这么多年来，不断画画，早就积累了大量才气，变相温养了身体，算是修士了。等你出来，我教你怎么吸收灵力修炼。”
唐诺跃跃欲试，对新的生活充满了希望，等不及要拥抱明媚的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