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是皇上陪着萧贵妃一起用的,因而我并不需要在边上伺候,左思右想,趁着这个机会我悄悄溜出了泰宁宫,往御医院而去。
拜托门口的小医童帮我进去通报一声,没过多久方天画便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见了我大大舒了口气:“听闻萧贵妃娘娘出了事,我好生为你担心,幸好你一切平安。”
我犹豫了一下:“方叔叔,你识得为萧贵妃娘娘安胎的杨御医吗?”
方天画愣了一愣,面色微沉:“我与他同在宫中为医,自然是识得的。”他顿了一顿继续道:“不过我劝你一句,杨御医的为人……你还是不要与他走得太近为好。”
我心下了然,方才就问过了青黛,得知杨御医虽然医术精湛,却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对于宫中患病的宫人们,有钱者便医治,无钱者便任其自生自灭,更是在宫外朝廷的药馆中与人勾结,中饱私囊,毫无医德可言。如今方天画又是这般说,想来是不会错的了。
见我沉思,方天画追问了一句:“怎么了初月,你突然问他做什么?”
我急忙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萧贵妃娘娘失了皇嗣,他也难辞其咎,必将遭到皇上惩处。”
方天画面色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顿了顿后点点头:“不错,这也算是他医术不精,咎由自取了。”
我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方叔叔,我……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您,您知道当年我们彭家的谋反大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方天画一惊,急忙拉着我走远了几步,见周围无人才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仔细被有心人听了去惹祸上身。”
我低头摆弄着裙角的带子:“当时我年幼,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如今……如今自然是想要了解的,求方叔叔告诉我。”
他沉默了片刻,语调迟缓:“这是你们彭家的事,我……我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
我知道他并不愿意对我多说这个话题,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方叔叔,我会自己去想法子了解。”
抬脚正要离开,他出声唤住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晓得你这孩子的性子像你爹,倔强不服输。宫里不比外面,若是任由你自个儿去查,只怕会惹出祸端。这样吧,你拿着我的医牌去芷寒阁,我记得十年前的几宗大案子都被收录在那里,你去找找看吧。”
我欣喜地接过他的医牌,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又叮嘱道:“千万记着,早点回来,尽量别让人瞧见你。”
芷寒阁是收录各类陈年旧事的地方,平日里极少有人去查阅,只有两个小太监各自抱着头趴在桌上打盹儿。我轻轻地走进阁内,只见到里面的各类记事卷轴在红檀木架子上摆得整整齐齐,依稀还散发着淡淡的旧墨清香。我沿着架子一行一行地看过去,肩膀突然被重重地一拍。
我吓得急忙低头退开几步,不敢言语,只看到一双淡黄色绣着四爪白蟒的靴子映入眼帘。
空气凝滞在那里,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宫女是不该来这个地方的,你是……萧娘娘让你来的?”
原来是大皇子。
我施了一礼:“奴婢参加大殿下。奴婢……奴婢有事前来于此,既然殿下在此,奴婢就先行了告退了。”
他伸手拦住我:“等一下,母后娘娘在外面。”
听闻皇后在外面,我心头一紧,不由地踌躇不语。
大皇子似乎是哼笑了一声,低声道:“你且在这儿稍等片刻,待我离开后再走,以免被母后看见查问。”
于是我只能退到一边不再言语。大皇子在一排排卷轴前仔细地看了片刻,伸手抽出了其中一卷,一边翻阅一边不经意地问道:“萧娘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我垂着眼低声道:“回殿下,娘娘如今已经平复下来,正在调养之中。”
大皇子翻过了一页,瞥了我一眼继续道:“如此看来,此事倒是没有牵连到你。”
我不解他的意思,只能回答道:“皇上英明,娘娘慈悲,自会查明事情真相,不会无故迁怒于奴婢。奴婢不能护娘娘周全,便是受罚也无怨无悔。”
大皇子嗤地笑了一声,合上卷册直视着我:“你倒是口齿伶俐。”
他向外走了几步,没有回头,只是道:“眼下事情未了,这几****还是好好呆在泰宁殿吧,免得惹祸上身。”
他挥了挥衣袖走了出去,我竖起耳朵聆听了片刻,听到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又徜徉了片刻,才悄悄走出了芷寒阁。
记录十年前案子的卷宗并不在架上,想是已经被谁给拿走了,我不便多停留,只能失望地离开了这里。
走出芷寒阁,看到前方背着双手的临清王,我猛然停住了脚步。他怎么在这里?
他回过头来朝我微笑:“本王早在想着你何时会到这里来,却一直没有见到你。今日见大皇子出来后对着皇后左顾言他,言语有些古怪,便猜到里面必是有你在,果不其然。”
说着他走进几步,扬手拿着一册书卷:“你可是在找这个?”
我抬头定睛一看,但见那书皮上写着“丁卯年”三字,正是彭家出事的那一年。
欣喜地从他手里接过书卷,我翻了一翻,却看到中间有一页被撕了去,只留下一道仿佛被啃过的锯印。
见我疑惑,临清王解释道:“三天前本王从这里拿出这册书卷时,这一页就不知被谁给撕去了。本王看过了,这一页不过是记载了你们彭氏一族的名谱,应当是没有什么太大干系的。”
我紧紧抓着手里的书卷,掩不住语调里的颤抖:“奴婢……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临清王微微一笑,清朗得犹如那朗朗碧天:“这书卷你拿回去看吧,小心着点不要给人发现了。一个月后,本王自会从你这里拿回来。”说着他突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住我的肩膀:“本王明日就要启程前往云州办事,约莫一个月后才能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若真遇上了什么事萧贵妃不能给你做主,你不妨去找毓敏公主和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