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丹幸福启示录
聚焦幸福是否可带领我们走向更和平、和谐以及公平的世界，走向真正永续与文明的人类社会？
不丹以全球名列前茅的幸福指数令人惊叹，其中最重要的核心思想，正是“国家幸福力”（Gross National Happiness，GNH），它是不丹发展进程的指导哲学，由我们的国王吉格梅辛格旺楚克（Jigme Singye Wangchuck）陛下，于1972年即位后所发布。
过去几十年来，许多会议与论述都导向对这个理念及其实践，做进一步的阐释与发挥。
我们的国王很明白，幸福不仅是不丹人，更是每一个人渴望的终极目标。我们所有的辛劳，都不过是为了圆满实现这个愿望的方法。讽刺的是，人类社会却普遍在如此简明的目标与复杂的方法之间感到迷惑。这也正说明了，为什么传统的发展或经济成长模式，会出现严重的缺陷与错觉。
令人感到振奋的是，我们观察到，在上个世纪即将结束、本千禧年即将开启之际，社会的各阶层都在反省与分析，并看出有必要寻求一个更清晰的目的，以及一个更理性的发展途径。对于人类社会在缺乏清晰、有意义的方向下，被本能的力量驱动所造成的乱象，不满的声浪日渐升高。同时值得注意的是，社会也出现一个普遍的共识，认为传统的发展进程与人类现在的生活方式，是无法永续发展的。
对于此，GNH正可以提供一个更理性、更人性化的发展途径。它具备了以下的特点：
一、GNH涵盖了物质与心灵的幸福
首先，GNH代表了每个个体的全面需求——包括了身体与心理的幸福。它的逻辑是：物质发展的衡量方式，不可否认地，有助于强化身体的福祉；但要衡量比身体更重要的心灵状态时，或许并非单独借由物质环境就能毕其功。
二、GNH必须包含与环境的和谐共存
这也是第一点的必然结果，GNH要推动一种对幸福及其必备技巧有意识的、内在的追求，此种幸福与必备技巧必须与福利管理及外在环境的发展和谐一致。
三、GNH所追求的是个人与全体的幸福
GNH告诉我们，幸福不应被视为又是另一种由个人来实现的竞争性物品，也不应以此途径来达到目标。GNH支持如下的观念：幸福的追求与实现，都要在社会更大的良善之脉络中，能为个人持续的幸福提供最佳的可能性。
再者，GNH在承认幸福也许并非某种可直接交付的财物与劳动时，仍然坚持GNH的重要性，因此不能让它成为单纯个人的责任，而国家却没有扮演直接的角色。这可能强调了这样的意思：这是一场零和游戏，如果个人没有尽全力来争取，社会不可能获得幸福。国王陛下相信，一个政府的正当性，必须筑基于一种承诺，要创造与推动相关条件的发展，让人民追求生命中最重要目标与目的的努力，得以实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GNH强调，集体的幸福要直接通过公共政策来推动，让幸福在发展计划与方案中，成为一个清楚明白的准则。
四、GNH是订定公共政策的良基
第四点，由于幸福不论是在个别或集体上，都是选民最共通的向往，超越意识形态或具争议性的价值，因此，依据GNH所推出的公共政策，将远比以标准经济工具为基础的公共政策更不具独裁性。
迈向GNH的社会——文化素质
不丹的传统政体颇受佛教文化影响，因此，一直被导向GNH。不丹1675年宣布了一份相当于佛教的“社会契约”，主张一切众生的幸福与佛陀的教诲是唇齿相依的。1729年的法典更进一步要求，法律应当促进众生的幸福。众所周知，我们可以称为佛教心灵的东西，大多涉及情感与情绪的管理。因此，传统社会中大量的文化知识与教育，目标都是要造就出奉献，或是为众生造福的心灵。内在自我或人性的觉悟，成为一项更为伟大的使命，远超过为个人，甚至为了国家利益，去驯服自然及操控世界。
这有助于说明，为什么不丹人，一般而言，都应拥有一种方面更全、非传统的发展途径。此种发展途径承认幸福是发展的根本目的，或许也是唯一的目的。
国际的脉络
一般而言，为发达国家或发展中国家设定的模式，并未明确地将幸福纳为发展的目标，而当代有关进步的评量，也不常涉及幸福。
被认为是社会与经济政策的附带结果。这并不是说，我们应当拒绝所有目前的发展途径与它们的指数。事实上，人类发展（Human Development）、永续发展（S us tainable Development ）与千禧年发展目标（M 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等，它们的目的都是崇高的，并且都受到已发展得相当好的指标支持。
同样地，在新斯科细亚（Nova Scotia）这里开创的“真实进步指数（GenuineProgress Index）”，对人类真正的进步是一个值得注意的衡量方法。同时，包括在北美和欧洲的其他机构与个人，也在进行类似的努力。无论如何，各种不同的方法学及其产生的结果，可能与GNH的目标不同，我们对这些可能性都应保持开放的态度。
GNH要求的是全体、广泛的发展途径，积极主动的公共政策、介入方案以及对必要资源的承诺。不过，我们可以同意，这些不同的努力及其结合的利益，能够继续做出贡献，也必须继续做出贡献，以增进幸福作为国家的重责大任，而且不能被当成乌托邦或意识形态一般，被轻易地忽略过去。
最近几年来，我们注意到，媒体、学院、发展专家以及社会工程师，对幸福的主题都同样展现出越来越高的兴趣，令人稍感满意。通过经验上的发现，以及研究的激增，世人越来越能将幸福的必要性与可行性，视为社会的一个必要目标与目的。
的确，这些都反映了，世人对社会利益的关心日渐升高：在我们群体的未来出现种种不祥的预兆之下，社会对我们不永续的、不圆满的、不幸福的生活方式，已经不能满足。我们目前正在从事的这类有价值的活动，应该有助于滋生进一步的理解、知识与智能。我确信，对这个主题的共同兴趣与关心，不会成为过时的潮流，而且在大众都能接受这种有力又不可抗拒的理由之下，将能激发更深的研究与干预的政策。
为什么GNH能作为人类发展新典范？
1.在无可争议的数据佐证之下，我们有很好的理由从这个问题开始：过去150年来，许多高度工业化国家的实质所得已经成长了好几倍，但是在幸福方面却没有带来同等的增长。很显然地，在激烈的竞争中能够获得胜利，会赚得更多、拥有更多并消费更多，却不会带来真实而持久的幸福。有钱有势、身家显赫的人，显然也常是心灵与社会方面更加贫穷，因而更不快乐的一群。什么是富裕与幸福？又要如何测量财富与幸福？一定还有相当大的改善空间。在满足基本需求之后，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任何直接关联，这清楚显示，在永不满足的贪婪驱动之下，人类在没有尽头又失去方向的旅程中，根本找不到幸福。
2.这给了我第二个理由：“市场会带动幸福”是个错觉。市场需要的是更高的效率与更大的生产力。市场要求的是无情的竞争、利润的极大化，并运用诱惑作为手段。但这些正是造成社会走向非人性化，并导致能创造幸福的因素遭到破坏的主因。如同记录详载，效率与生产力会伴随苛求与拼命的职场生活，如此就难以兼顾能令我们感到满足的休闲与社会生活。甚至，在市场作为下的流动性与职业变换，与一直在延续中的小区生活所不可或缺的需求，无法一致，比方感情上的安全感就遭到市场经济的摧残。值得再次一提的是，弱者遭到排挤、利润化身为产业的主要动机，以及嫉妒与贪婪等这些较为卑劣的本能，遭到利用。而这些都不是和谐社会的必要成分。
3.在流动性与住所的更换受到我们专业生活的支配之下，我们仍企图通过更佳的虚拟与真实的通信，和周遭保持联络。尽管联络比以往密集，但人们却住得更加分开，因而出现了第三个关切的问题。我们只要回想一下，在城市与工业化社会中，大家庭的结构或网络已几近完全崩解：离婚率越来越高、单亲家庭、信任感减退、真正友谊的流失等，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不快乐因素。如果单亲家庭养育子女的情形是现代生活中逐渐升高的一种情况，那么老年孤单的情形也呈现增加趋势。这真是讽刺，科学与医药延长了人类的寿命，却也延长了孤单落寞的痛苦。
4.第四个理由可以在心理疾病的增加中发现。酒精中毒与相关的犯罪，遍及各年龄层。接着是自杀，这是一个清楚的表征，显示社会中缺乏情感与心理的停泊处。看不见生活的目标，失去追求幸福的希望，这是一种病症。在许多社会中，忧郁症的比例也似乎越来越高。美国在这方面的最新统计，已经高到令人警惕的地步。
当然，我列出的这份清单并不彻底，仅代表某些学界和媒体最聚焦、关切的议题。在内部受到社会文化冲击，加上外部所呈现的证据之下，无可置疑地，我们在不丹所选择的发展历程，已有人说，能够提供一个新典范。
不丹的应对政策：GNH的四大支柱
GNH是个更广泛的概念，其含义也比目前一系列优先政策所传达的更深入，这也是不丹四大支柱的隐喻所代表的意涵。在不丹，GNH的四大优先领域，被视为推广GNH的一项规范性界定的手段，并要创造条件，令每位公民都能拥有一个合理的成功机会来追求幸福。我们很感激，这些不必然要一体适用。甚至，我必须坦承，衡量幸福的想法，在“看看人民脸上的表情，并在他们微笑的幅度中见到幸福”这样的评语下被忽略了。而且，我们都聚焦在广泛的优先政策，亦即被认为是集体幸福的宏观条件上。
我们所清楚的是，在一个对全体幸福负责任的国家，GNH必须是一个认真的公共政策的仲裁者。
而GNH是一项社会与经济变革方案，目的在于除去通往幸福的障碍，此种方案必须聚焦于公共政策的内容与性质。
如果促进幸福是GNH国家的根本目的，那么，一个社会的制度性安排就有必要反映这种价值。然而，GNH国家会像什么样子？即使只是去想一想，都很具挑战性。一个现代的发展中国家或自由民主国家，它的性质与理论基础是众所周知的。但是，一个GNH国家的结构与发展过程，却尚未被清楚界定。
如果这些所需的条件都具备了，它就应该可以跟“上升之中的自由国家”清楚划分开来了。GNH政治经济学的性质将会是什么？GNH国家适当的社会福利，及其合法合宪的基础又是什么？以及此种政体要如何改变等。
从一开始的基本原则，就有许多问题有待检验。此时，我甚至还没有资格说不丹是一个GNH国家，尽管不丹一心想要成为这样的国家。通过类似我们目前正在召开的会议，并对幸福进行研究，我们希望能在打造合乎GNH的公共政策时，找到教训并加以学习。如同我刚才提到的，目前这个阶段的不丹，正通过一套四大关键策略，在创造一个促成GNH的环境。这四大策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四大支柱：
一、永续与公平的社会经济发展二、环境保护三、文化的维护与推广四、良善的治理对于良性发展的政策领域来说，这些主题区也许仍是一份不完全的目录，不过，它们的确包括了重要的核心领域，以便达成我们想要的目的。在建构与强化四大支柱方面，我们必须专注在它们的共生关系上，如同事实上真正会发生一般，以确保全体的发展。只有在此种全体的观点之下，在某个部门中被当作成本而删除的外在因素，才不会重复出现在另一部门。我也要补充，为GNH 拟定替代性政策架构当然也是想象得到的。这次会议在这方面能够得出什么结果，让我们拭目以待。
永续与公平的社会经济发展
地球上多数人口所面临的经济苦难，其规模之大，显示物质主义的发展有其必要性。无知、不健康、剥夺与贫穷，仍以最卑鄙的形式，在严厉挑战多数发展中世界。经济成长对根除贫穷绝对有其必要。
对许多国家、对我们全球小区的庞大部分来说，为身体求生存是一项天天要面对的挑战；因此，的确可以说，经济政策最关紧要。确保工作与生计是幸福的先决条件。对他们而言，经济政策就是幸福政策，但别无选择。一般而言，要带领由GNH驱动的经济发展，显然有三大考虑点。
第一，在一个GNH经济中，如果要谈到经济成长，所选定的经济活动之手段与性质，和结果同样重要。通过真实进步指数的研究表明，一个GNH经济体必须取同样的成长幅度、同样的经济规模，在综合的经济活动中，做出质量上的区分。
第二，为GNH经济设立的衡量系统必须与传统衡量GDP的方法不同。它必须评估，家户的社会与经济贡献度、闲暇时间以及休闲三项因素在幸福上扮演的角色。这些指数不得偏向消费，而必须将社会、环境及人力资本等方面的保护列入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