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外头怎样的喧嚣,终究还是需要回归于平静的家中。
日渐西远,晚风吹拂,天边的云彩就好似少女害羞时的模样,霞飞双颊,垂首含羞。
依依不舍地告别小伙伴,结束许久未见的叙旧寒暄,拒绝了胖子、张大少爷等人的迁居好意,安南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道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奋力得推销自己的事物。
“上好的南山牛皮,上好的南山牛皮啦!我这牛皮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若是拿回去做成那铠甲,当真是咱们整个村无敌的人!”左侧的牛皮屠户在大声叫卖。
“新鲜的北山紫瓜,刚有比天还高的大高手从北山空运而来,十文钱一个,三十文两个!”右侧的瓜果小贩亦不甘示弱
“大爷,来玩儿啊~”街头巷尾也总是少不了她们,不图你修为多深、家住几何,美丽而又善解人意的大姐姐。
听着这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张罗声,安南总算是有了一点回到人类世界的感受,之前的那段日子天天都需要为自己的性命担忧、谋划,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些都是他从前不曾接触过的,就连在破境中都不曾有那种无力感和弱小感。
即便这些是这个世界的必要法则,那也需要给安南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那如今,安南就在适应这个过程。
闻得人笑,自然闻得人哭。
一家朴素简单的店铺大门紧闭,牌匾歪斜,看起来就像经历了匪灾。原本门庭若市,比肩叠迹,很多人一大早来排队,都不一定能抢得到一张烧饼的武大哥烧饼,变成了这般模样。
据胖子说,武大哥新结识了个相好,听别人说她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武大哥是个老实人,富不富贵无所谓,只要对他好就行,后来他才知道富贵人家是家有名的青楼!
武大哥欣喜若狂,也无心做烧饼了,干脆就带着他的娇媚相好待在屋内,过着性福快乐的神仙生活。
街尾的垃圾堆里,一个身影在里面翻找。在一处肮脏的角落捡到了一封情书,皱皱巴巴的不知道捏了多少心意进去。乞丐欣喜地发现上面没有署名,也没有去处。“那就可以当做是写给自己的。”乞丐将情书塞进口袋,这一天他和世界相爱,并得到了这个世界赠予的礼物。
这世间,本就是各自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和皎洁。
安南和孔哥居住在村子南边的一个小角落里,那里杂草丛生,树木丰茂,一个个高耸的草垛被勤劳的孔哥放置在那,几乎看不见其他人的踪迹。即便偶尔走过一两个人,那估摸着也是村里头男男女女到了婚嫁年纪,出来试探对方本领与资本。
不消多时,安南回到了这个世界里,第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站在屋外,抬眼观望,几缕干枯的草木依旧遮盖于屋顶之上,自己一段时日不在,粘着于稻草壁坑之上的草泥仿若枯槁了许多。
听得有脚步声,一个乱发遮面的头颅从屋子中探了出来,准确的说是从两根树枝缝隙中探了出来。
那人拨开遮挡在眼前的乱发,迷茫得看了看安南,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眯着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口齿不清地低声问道:“南?”
安南微笑回应道:“孔哥,是我,我回来了。”
那人正是孔哥,多日不见他消瘦了不少,内陷的双颊,黝黑的眼眶,形容枯槁的手臂,都证明了这段时日他生活的艰辛。
“南!”孔哥大喊大叫,虽然口齿不清,但那欣喜之意溢于言表,他冲出屋外一把抱住安南,把安南举了起来。
鸭子咬在裤腿上,被颠得眼冒金星,嘎嘎直叫。
孔哥停下动作看着鸭子,鸭子斜眼看着孔哥,一个愚憨,一个呆萌。
安南解释道:“这是我从村外带回来的妖兽,它叫鸭子。”
闻听安南又叫自己鸭子,小狼崽子跳起来一口咬在安南裤腿上不松口,嗷呜嗷呜地喊着,尾巴直打旋。
孔哥好奇地注视了一会儿小狼崽子,终归安南比较重要。
“南……想……你。”孔哥放下安南,嗫嚅了半天,实在压抑不住自己情感,高声大喊,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喊着喊着,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转而变成嚎啕大哭,用大臂一个劲地擦拭眼泪。一个大男人如此模样,当真是难受极了。
安南看着都有些心酸,不住地帮他擦拭眼泪和口水,还细心地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安抚着哭得像个孩子般的孔哥。多日不见,孔哥的后背似乎更弯曲了一些。
他们相处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就这么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在人生这一条历史长河中,不过是属于短短一瞬之间。
可是二人朝夕与共的时日里,早已把彼此当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即便安南贩卖草鞋赚取的微薄钱财可以购买吃食,不会再挨饿受冻,孔哥也会在大户人家举办的三天三夜免费酒席中,偷空拿一些吃食回来给安南。
而安南可以义无反顾地拒绝麦教官,甚至村长的训练命令,仅仅只是因为害怕自己去训练,孔哥没人陪伴又过上那挨饿受冻的日子。
他们二人彼此把对方当成了家人,即便没有血缘关系这层纽带,即便没有相同的血液在身体内流淌,这都无所谓,在他们彼此照顾,相互依存的时光里,他们不是亲人更似亲人。
“屋……屋……里说。”孔哥一把擦掉眼泪鼻涕,想要搂安南的肩膀,又害怕自己的眼泪鼻涕脏了安南。手伸出一半又停了下来,悬在半空中,继续伸过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窘迫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安南见此,握住孔哥的手放于自己肩头,顺势一把揽住孔哥的肩膀。
孔哥怯生生的眼神投来,安南咧嘴大笑道:“走,回家!”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