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发呆,忽听身边有人娇笑:“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我与太子妃都抬起头,才发觉来人是赵夫人,她领着两个丫鬟,正往这凉亭走过来。
我慌忙起身,赵夫人进来凉亭,看看我们:“满院都找不到太子妃和恭顺侯夫人,原来两位到这儿来倾谈了。”
太子妃却笑道:“刚才饮了两杯,身上发热,所以想在这石头凳子上坐着,吹吹风。夫人请坐吧。”
赵夫人挨着我坐下来,哀叹了一声:“我也想找个清静地方,先把这药吃了。”
这时候,我已经看见她身边丫鬟手中,捧着一个半大的青花药瓶,另一个手中则端着碗。
我好奇问道:“夫人怎么了?”
“老毛病了。”她苦笑道,“胸口闷,一时不注意,气就上不来。”
“怎么不请大夫瞧瞧?”
“请了。请了好些大夫,也瞧不出什么大毛病,只吩咐说,这药得随身带着。”赵夫人指了指药瓶,“觉得不舒服了,就得喝几口药。”
这时候,她身边的丫鬟一个端碗,一个把青花瓷瓶的瓶口打开,小心翼翼将乌黑药汁倒了半碗,递给赵夫人。
她接过碗来,正欲低头喝药,却不料手肘一颤,药汁洒了我一身!
赵夫人慌忙扔下碗,起身连连叫道:“哎呀哎呀!这可是我的大罪过了!”
看着身上那长长一条乌黑的印记,我一时手足无措!
今日我穿的恰是一件浅绿色的外衣,这药一碗洒上去,难看之极。
太子妃见状,也慌忙道:“这衣裳穿不得了,我去叫人另外取一件来吧。”
“不麻烦太子妃了。”赵夫人连声道,“这事儿怪我,恭顺侯夫人若不嫌弃,我求陈夫人的卧房一用——陈夫人与我交好,她身量和夫人差不多高,想必换的衣服也是有的。”
既然她这么说,我也只得依了她。
我别过太子妃,一路跟随赵夫人来到陈府内院中,陈夫人听了赵夫人的解释,果然找出一件自己的衣裳交给我。
“幸好身量差不多,”她笑道,“这件是才做的,还没上身,夫人您若不嫌弃,就换上它吧。”
那是一件刺绣百蝶穿花的鹅黄锦缎外衣,我推辞不过,只得接了。
“是我太大意,糟蹋了夫人的好衣裳。”赵夫人笑道,“明儿个到侯府上,我亲自赔罪吧——柳儿,来,帮夫人把衣服换上。”
赵夫人的两个丫鬟将我让入房内,替我换下了弄脏的衣服,穿上陈夫人的新衣,然后端来水盆和胭脂匣子,俩人又替我梳洗打扮了一番。
一切妥当,我站起身来,拿过被药污染的那件衣服,却发觉,我那条帕子不在身上。
丫鬟看我皱眉,忙问:“夫人您找什么?”
“我的帕子好像不在身上。”我道,“不知丢哪儿去了……”
“是不是刚才搁在凉亭了?”另一个快嘴道,“奴婢似乎瞥见了。”
自己的随身小物件,遗失在别人家中,这太不妥了。听了她们这样说,我心中愈发不安,于是赶紧出门向凉亭方向去,希望能快点找回帕子。
这次贺寿,我带了琉璃一同来,但太子妃想和我单独说话,我便让她先下去歇着。衣服被弄脏,事出突然,这一通忙乱,都是赵夫人在安排,我也没来得及去找琉璃。
此刻,我只得一个人,凭着刚才的记忆,寻找回凉亭的路。
陈府花园相当大,里面又是曲曲弯弯,我独自转悠了好一阵子,总算看见了扶疏花木间,凉亭伸出的一角飞檐。
我松了口气,正想过去找一找,走到凉亭跟前,我却停下来了。
凉亭里面站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我,交叠在身后的手里,正拿着我的帕子!
听见脚步声,那男人转过身来,却是陈子富!
一见我来,陈子富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诡异:“眉娘,你偷偷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听他这么一说,我傻了!
“我没有找过陈公子啊。”我喃喃道,“我的帕子,怎么会在陈公子你的手里?”
陈子富也被我弄糊涂了,他低头看看手中的帕子:“不是你差人,悄悄把这帕子给我,还说许久不见很想念我,叫我在这儿等着你的么?”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恰恰在这时候,就听见,喧哗声由远而近,是一大群人的散漫脚步声,说笑声,还有衣服摩擦的沙沙声。
还没等我和陈子富反应过来,从对面繁茂花木旁的月形门外,走进来一大群人!
那群人一进到凉亭,全都是一怔。那正是来贺寿的客人们!
糟糕!我被人陷害了!
疯狂的叫声在我脑子里凄厉回荡,偏偏我却动弹不得,通体僵硬冰冷,连逃走的步子都挪不开!
我听见了一个故作惊讶的女声:“夫人,您怎么在这儿?”
是赵夫人的声音。
“咦?”她又看看陈子富,“陈公子也在这儿啊,您手里拿的是什么?”
陈子富也醒悟过来,他支支吾吾道:“呃,这个……”
赵夫人看他这样子,娇声笑起来:“哟,这不是恭顺侯夫人的帕子么?看来,我们来得还真不巧啊。”
剧烈的愤怒和委屈,让我浑身都开始发抖!
在赵夫人的“提示”之下,每个人的表情都开始发生改变,他们都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各人脸上,或困惑,或鄙夷,或洋洋自得……更多人的目光,从我们俩身边转开,投向了人群左侧。
那是岑烺。
他万分吃惊的盯着我,就像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我的眼泪已经涌了出来,快要漫过眼眶,而就在这时候,我却听见了他的声音。
“眉娘,你怎么在这儿?也不和我说一声。”
岑烺的声音镇定温和。我抬起头来,困惑的望着他,看他表情恢复如常,越众而出,一直走到我身边来,抚摸着我的肩膀。
“天这么冷,怎么把大氅给脱了?琉璃那丫头越大越不懂事,回去你得好好训她。”
他说完,又转头看看主人陈太傅:“老师,拙荆最近风寒初愈,身子还没大好。这出来也大半日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告辞吧。”
陈太傅从发愣中醒悟过来,他忙点头:“好好,我叫管家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