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我的宝贝!
我再次想起了小时候的夜晚,有一个男人,睡在我的身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身子,给我唱着这首歌,用来哄我入睡。
耳边不断地回荡起这首歌曲,就如同录音机中的一样。只是,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在我耳边哼唱这首歌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懂得珍惜呢,过去那么些年我又在干什么呢?脑中感到一阵剧烈地疼痛,耳鸣目眩起来。心一阵乱跳,似乎在热锅中挣扎一般。
我再好想哭,可是为什么,眼泪却怎么也无法流出来。我嘶叫着,仿佛疯癫了一般,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我想哭,真的好想哭,但是无论如何,眼泪始终都无法落下了。
已经流干了吗?
双拳狠狠敲在了桌子上,感觉眼睛是那样的臃肿干涩,就是无法流出泪水来。
“哭啊!为什么不哭了!”我对着自己大喊,用拳狠狠敲在了自己的腹部,但是眼中还是没有一滴的眼泪。我接着又在自己脸上给了两拳,可是眼泪却还是不能流出来。
“可恶!可恶!可恶!”我大叫着,抡起拳头,朝着一旁的墙壁捶了上去,一阵剧痛,手指也破开流出血来。手在痛,心也在痛,但是眼中却还是那样干涩。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好想哭,真的好想哭!我接着用受伤的手在墙上捶打了几拳,感觉更加剧痛了,但是眼泪就是不能落下。我忽然将头狠狠撞在了墙上,碰得眼冒金星,但是脑子却还是那样的清醒,心还是那样的剧痛。
“为什么……”我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跪倒在了地上,缩成一团颤抖起来。
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痛?在痛而无泪的时候。
能哭真的很好,至少哭出来,心中会好受很多。可是我呢,现在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只能蜷缩着身子在那里颤抖。
不,或许我还能哭出来……
我缓缓站起身子,朝着桌子边上走去,然后端起了那碗面,送入了嘴里。面是冰凉的,而且僵硬,嚼在嘴里,有种凉凉的感觉直透心底。味道有些不对,但却还是那样的熟悉,就如同小时候那段离开面包的日子,一个男人,开始早起为我煮面,然后在一旁静静地守候着我。对,那时候的感觉,其实一直都不曾淡去,到如今,却是更加强烈了。心口仿佛热气上涌一般,又痛又暖。
“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
蓦然间,听见了老爸的歌声。我缓缓抬头,看到老爸微笑的脸正对着我,轻轻地唱着这首歌谣。
眼眶在瞬时间湿润了,流水也流淌起来。我痛哭着,嘴里面嚼着这碗面,混杂着自己的泪水一并吃下去,好凄凉的感觉。
歌声,腻面,泪水。
仿佛已经麻木了,也不知道何时才会终结,或许明天,或许一个月,又或许永远也不会……
清醒了吗?我缓缓抬起了头,朝着四周看去,一片漆黑的感觉,迷迷糊糊中,知道自己已经有三天没有去上学了。老爸的出殡群殴没有去,一直在家中逃避着现实,中途有段时间方老来过,是来给我送吃的。望着我这般沉沦的时候,他不由地长叹起来,将饭放下后便离去了。我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木头了,结果没有想到,在这般悲痛之下,我居然还能吃下去。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天,一直等到今天。
这三日,我几乎一直都能听到老爸的歌声,可是到现在,不知为何,却再也听不到了。也许人真的有灵魂吧,而三日过后,他便会离开这里。
老爸,到了天国,你还会想着我吗?我望着窗外的乌云,也不知道老爸会不会听见。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传来,我依旧是一阵莫名的心跳。应该是方老来了吧,我朝着门口缓缓走去。
灰暗,还是一片灰暗,我竟然有些瞧不清路途了。缓缓来到门前,无力地伸出手,将门拉了开。
当时只是一瞬间,但就是这一瞬间,一切都改变了一般。
随着门的拉开,感觉阳光也穿透了窗户一般,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一张亲切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晗倦,有好点了吗?”她轻轻对我说。而我,却愣住了一般,傻傻地看着她,看着她清澈的眼眸,看着她纯美的面孔。
“还在伤心吗?”她一脸轻奇地看着我,上下打量着我,皱着眉头问我说。望着她的神情,我的心忽然感觉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
“晗倦,不要伤心了。”她正面对着我说,然后伸手抓住了我的手,一本正经地说:“晗倦,你要记住,无论何时,我都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心中一阵惊讶,感觉暖暖的感觉,似乎真的找到了光明一般,她果然是派来解救我的吗?周围的一切在瞬间都变得明亮了起来。或许,我真的不应该逃避,应该勇敢地面对。
“会,一直,陪着我?”我吞吞吐吐地问她,好像已经忘记了说话一般。
“对,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陪着你,陪着你伤心,陪着你高兴,然后……”说到这里,她紧紧牵住我的手,继续说:“然后,一直牵着你的手,永远都不会放开。”
我惊愕地看着她,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种莫名的冲动,我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然后,在她的发梢用力嗅了一下。那股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柔,将永远停留在记忆中,一直牵扯着我的回忆。
然后,在她的劝动下,我们一起整理这个,已经不太像样的房间,将它回复到最初的样子。接着,一起做饭,一起洗盘子,好像真的结婚了一般,竟然让我感到了一丝幸福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好久,现在终于又回想起来了。
当你守候的人感到幸福的时候,那么,你就是幸福的。
我相信,此时的琪儿一定也是幸福的,所以,我要振作,然后完成爸爸的梦想。对,我一定能够做到的,甚至超越老爸。
蓦然的,又想起爸爸临终的话语,千万不要……是叫我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吧。望着窗外,好像看到了爸爸微笑的脸,这才是你想要看到的我吧,我明白了,爸爸,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一切整理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事情。然后,琪儿想要劝我去上学,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然后陪在她的身边,朝着学校走去。
然后,就这样,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至于我,也开始拼命的追赶着那些被荒废的功课,相信有着琪儿和廷慧的帮助,我一定可以追上的。而这个班的班主任白老师也十分看好我,经常会问我学习的概况,然后帮我指点一些不明白的,就这样,成绩慢慢又爬升了回去。
我感觉自己开始懂得生活的乐趣了,原来,只要当你开心的去看待这件事情时,那么它才是快乐的。
而我,只有能够陪在她的身边,就已经够了。
然后,就在我一切都回复正轨地时候,姑妈打电话给我,让我过去看看晗瑜,但是千万不要和她见面。因为她现在还不知道父母都过世的消息,似乎姑妈一直都在骗她,告诉她她的爸爸和妈妈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暂时不会回来。也不知道这个谎言还能骗她多久,在姑妈的劝说下,我等着归宿假的那天,和琪儿说了一声,独自往成都去了。
然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竟然在看到她的时候,胆怯了。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楼下的庭院自己玩耍,而周围的一群小孩,好像都不肯同她一起玩。她的眼中闪动着孤寂的神情,自己一个人在玩着飞机。看到她寂寞的身影,不知道为何,我竟然不敢上去和她见面。
对,看到她的脸,我马上可以想到那场大火,想到爸爸临终的嘱托。照顾好她,或许,我没有见她反而更好吧,至少,不会让彼此想起不好的回忆。
“你是灾星!”一个小孩忽然嘲笑起来,我转身看去,竟然是在说晗瑜,心中不觉有些愤怒了。
“我不是。”晗瑜倔强地说着。可是,周围的几个小孩都不以为然的看着。
“你就是,妈妈说了,你克死了你的爸爸妈妈,是个不详的人。”一个小男孩,对着晗瑜说,用手向着她推了过去。我忽然心慌了,想要过去扶起她,却怎么也不敢过去,我知道,如果见面的话,她一定会问我爸爸妈妈在哪里,可是,我如何能够再骗她呢?但是,如果不骗她,那么彼此的伤害一定会更严重,所以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晗瑜,脸上浮现起悲伤的神情,但就是忍着没有哭出来,然后自己爬了起来,全身颤抖着,拼命地忍着不哭泣。看到她在那里强忍着自己的悲痛,我的心忽然感觉到一阵伤痛。
“我不是,我不是,爸爸妈妈……只是……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不会回来。”她艰难地将这几句话说出来,但就是拼命的忍着没有哭出来。她才四岁啊,还是一个女孩,怎么能够让她受这样的痛哭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敢过去帮忙呢?就害怕将真相揭穿吗?
“就是死了,妈妈说了,你是灾星是祸乱。”那个小男孩说,然后一把将晗瑜的玩具抢了过去。
“没有!你骗我!”晗瑜坚决的反驳着,脸小脸都涨红了。
“沃!”男孩忽然怪叫了一声,将飞机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啊!”晗瑜望着地上的飞机,马上抓住了那个男孩的胳膊,大声说:“你赔我。”
“不要。”男孩一脸不耐烦地说,然后又将晗瑜推倒在了地上,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灾星,这样都不哭。”
“不如你在整整啊。”一旁的一个小孩说。那个男孩笑了笑,然后在晗瑜头上拍了一下,嬉笑起来:“哭啊!”我在一旁看着,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孩会坏成这样,看他的样子,也就五岁吧,他的父母是怎么教育他的,教育他去欺负一个小女孩吗?我的心中突然冒起一阵怒火,想要走过去,可是我的意识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走过去。我紧紧握着拳头,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姑姑说,要坚强,晗瑜不哭。”她说,真的将眼泪忍住了。望着她的样子,我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般。一只手狠狠地抓着墙,似乎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哭啦!”那个男孩又推了她一把,将晗瑜推倒在地上,然后使劲抓着她的手,嘻嘻笑着:“哭啦,快哭啦。”
“不哭。”晗瑜死硬地撑着,就是不肯哭出来。
我还能站在这里吗?我还能控制住自己吗?真的不能了,我朝着那便走过去,想要给那个小孩狠狠的一巴掌。可是,这时,却有一个人拉住了我。我回头看去,却是姑妈站在我的身后,似乎并不同意我过去。
“为什么?”我问她。
“你现在去,只会增加你们两兄妹的痛苦,等她五岁的时候,我会告诉她一切的。”姑妈朝着我摇头说,然后按着我的肩膀,朝着晗瑜那边走去。
那群孩子见到姑妈走了过去,慌张地跑来了。姑妈将晗瑜扶了起来,然后给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轻摸着她的头,问她:“痛吗?”
“嗯。”晗瑜点了点头,一只手被刚才那个男孩握的通红,怎么可能不痛。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一定要被罪过加在她的身上呢?
“没有哭,坚强。”她对姑妈说,可是眼中却明明泛着泪光。
“嗯,很坚强。”姑妈微微笑了笑,又摸了摸她的头。
“和哥哥一样?”她疑惑的问。听她这么说,我心中一阵惊讶,忽然感到眼眶一阵湿润,难道说,她之所以没有哭,便是要和我一样坚强吗?
“不,比哥哥还要棒。”姑妈微笑着,用手勾了勾她的鼻子,说:“晗瑜比哥哥还要坚强。”
“嗯。”晗瑜勉强作出笑容来,点了点头。然后和姑妈牵着手朝着楼上走去。我远远的望着,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心中默默的念道:晗瑜,你很坚强,比哥哥还要坚强。
我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注视良久后,转身离去。晗瑜做得很棒,而我,却太失败了,不但没有坚强起来,反而还沉沦着。我想,姑妈让我来看晗瑜,就是让我看看她现在是怎样坚强的活着,让我醒悟过来,不会在迷失自己。
这是秋季的悲痛,就在这悲痛之后,我和晗瑜都将会更加坚强,然后,在一个新的起点,朝着终点迈去。
可是,等待的终点的会是美好的未来呢,还是终结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