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稀里哗啦的下起了中雨。天安门前的广场上，游客们明显比往日少了许多，就连排队等候进入国家博物馆的人群也显得十分稀疏。伞下的徐婧站在队伍中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抱怨的说道
“不是到点儿了么，怎么还不让进啊？外面又冷又困的…幸亏我今天穿了秋裤，否则站这么一会儿还不得感冒了？唉，你穿秋裤了么？”
“哪儿像你呀，还挺到今天？我前几天就穿了…”
同样一身秋装，散着过肩长发的夏雪芸在撑花下亭亭而立，水潦之中，衬得那股气质越发冷艳了。她有些没好气的数落到
“是你自己偏要跟来，还抱怨什么？”
“唉？下着雨呢，你怎么还这么大火气呀？我这不是珍惜咱俩在一起的时间么。噢，我想起来了，你这几天应该是情绪不稳，嘻嘻…哎呀，终于开馆了！赶紧进去暖和暖和。”
俩人分别撑着伞、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跟随稀疏的人群缓慢向前移动，验过了身份证后，又并排走上了高高的台阶。初来乍到的徐婧，正在入口处好奇的打量着高大宽广的室内空间，却被收起伞来的闺蜜拉着胳膊，直奔下行扶梯而去。
在历史展厅里，姐妹俩没有像正常游客那样缓步而行。夏雪芸拉着闺蜜直奔自己的目标，远远甩开了同时进来的其他参观者。当她们终于在几个玉器文物的展位前驻足后，夏雪芸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胶片相机，从各种角度‘咔咔’的照了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红山文化的‘玉龙’？这么大个儿，怎么往身上戴呀？”
“你往后退点，别挡着我拍照…这不是戴身上的，是挂起来祭祀和朝拜用的。”
“噢，我说呢…嗯，确实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龙。不过，也看不出来像蚕呀？”
“当时的‘第一次创作’，目的就是为了‘不像’啊！你得看‘姿态’和‘神韵’。”
“好吧，这细长的身子和这个形状确实跟蚕虫差不多，可这个头完全不像！”
“昨天晚上不是给你看了桑蚕和柞蚕的一些照片了么？你想想看，桑蚕头身和胸部的形状比例，是不是从向上凸起、继而又往下延伸出去的？
中国北方有史以来就没有鳄鱼，红山文化的古人经常接触到的生物中，只有野马的头部，从侧面剪影的形象上最接近桑蚕了。若要进行创作，又不能完全跟本体一样，那就只能借鉴和模仿部位相似的动物了…”
“嗯，这么看的话，确实有点像马头。这‘马鬃’还挺飘逸的，嘻嘻。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相似移植’吧？”
“对，你再过来看这个…往后点，别挡我。”
“嘿嘿，这个有点像猪头啊，就是这俩耳朵不太像，怎么还立着？我看看标签啊…玉猪龙？”
“对，这是现代专家们起的名字。至于耳朵么，七八千年前的野猪，耳朵本来就是这样竖着的。你还记得那张柞蚕的照片吧？有一张从下往上照的…”
“哦，就是顶上那两个三角形的分岔，你还特意叫我多看了两眼的。嘿嘿，真像！这俩一比较起来真像啊！还有柞蚕那个短鼻子，当时我就说像猪鼻子来着呢！”
“那不是鼻子，是蚕的头部。最粗大的部分其实是它们的胸，不过古人可不知道。其实现代人也一般都不知道，就跟你一样…”
“咦？你又去拍那些干嘛？那也是龙么？”
“嗯，这是所谓的‘勾云形’玉器。其实它们也跟龙有关，确切的说，是跟蚕有关。”
“这跟龙和蚕有什么关系？完全看不出来呀？”
“这些玉器都不是用于祭祀和表明身份的信物，而是日常生活中使用的物件，所以不能带有明显的‘痕迹’。崇拜与喜爱龙的古人，就把蚕的动作和姿态抽象成了各种线条。
因此才有了这些字母‘S’或者螺纹姿态的造型，以及所谓的‘祥云崇拜’，也正是后来许多龙形象的那种传统姿势…走吧，去下一个场馆。”
“唉？你这就照完了？接下来去哪？”
“殷商！”
……
依旧是空荡荡的展厅里，除了几名工作人员之外，就只有一对儿娇艳的姐妹花、站在最中间的玻璃罩子前。夏雪芸蹙着眉不断调整着照相机的角度，喃喃自语道
“这光线太暗了，还不让用闪光灯，不知道洗出来的照片效果怎么样…”
“‘玉雕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合二为一’，第二次创作的‘殷商玉龙’啊？这模样怪怪的，有点四不像。感觉还没有之前那两种‘玉龙’好看呢！”
“嗯，因为这是那两种龙形象第一次尝试‘融合’。重点就在头部，你看头上的‘双角’，有没有二者的影子？长长的‘马鬃’一分为二，同时也缩短了长度，对应‘玉猪龙’头顶那两个竖起来的耳朵。
你看这四颗牙齿，是不是很像蚕口器旁边、上下各一对儿的触肢？再看玉龙背上这一遛‘鬃毛’，你再对比一下柞蚕背上那道扎眼的‘中线’？还有龙身上这纵横交错的‘花纹’，想想桑蚕表皮上的褶皱…”
“啊，我有点忘了，还是等回去对比照片吧，嘻嘻。这边还有俩不是那种立体的，不过样子差不多啊…名字叫‘龙形玉佩’？唉？你看那边，好像是个凤凰…”
“凤凰？”
夏雪芸跟在徐婧身后，走到了同样是妇好墓中出土的‘玉凤’展位前。徐婧叽叽喳喳的欣赏和赞叹着，夏雪芸却似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仔细看完了底座上的文字介绍之后，也用相机随手拍了几张照片。
当这里也开始出现其他参观者时，恋恋不舍的徐婧又被闺蜜拉着，快步走向了后面的场馆。在东周展厅里，夏雪芸拍了许多照片后，才指着展位上那些精美的玉器，说道
“你看春秋战国时期的龙形象，有的已经很接近现代的龙形了。而且头部形象已经固定下来，动作姿态也已经跟之前的‘勾云形’融为了一体。
这一时期创作的重点在足部和尾部。你看这几个‘战国龙纹玉佩’，既有之前你看到的红山‘玉龙’那样‘无足’的，也有两足、三足、四足、五足甚至更多足的。这说明了什么？”
“嗯，会不会是说龙足的数量不固定？”
“如果是一个完全靠想象创作出来的生物，为什么‘脚’的数量不能确定呢？还有，你刚才注意到殷商的‘龙纹玉佩’了么？有一个是带‘足’的，而且是在腹部前后并排、紧紧相邻的两个‘短足’，而且没有腿只有足！
这些都说明了，龙的原型生物绝对不会像鳄鱼那样，有着明显的四足，同时也没有粗大的腿部。它的足一定很多，而且直接长在腹部，同时对于整个身体来说也并不明显。
你再看这些龙形的尾部，也不再是以前那种‘断尾’了。包括殷商的‘龙纹玉佩’在内，都是‘尾尖’上翘的造型。你能想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么？”
“嗯，难道蚕也是这样么？”
“唉，你昨天肯定是没有好好看照片。桑蚕的尾部不就是一个这样朝上的尾尖么？”
“是么？不过那种柞蚕好像没有吧？”
“对，这也是那两种蚕明显的区别之一。不过此时的中原大地上，柞蚕的数量远没有桑蚕多，几乎遍地都是桑林。所以创作者的观察重心，就只好放在了桑蚕身上。”
“这又是为什么呀？难道柞蚕吐得丝不好么？”
“那倒不是，只是因为桑树更易于成林！比起柞树只能通过橡实进行播种的单一方式，桑树在人工培植上，可以采用播种、扦插、分根、嫁接等多种途径。
正因为桑树繁殖方式的多样性，以及更强的环境适应力，才使桑蚕与桑树一起，在几千年的丝织产业推动下遍及了全中国啊。”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后来咱们看到的龙，为什么都是四条腿的了？”
“一会儿到秦汉那里你就看到了，边走边说吧。秦始皇统一中原后，开始以龙为图腾，那时的龙纹就统一成四足的了。至于原因么，我猜同样是为了掩盖事实。
嬴政自称‘祖龙’，就是想利用龙的神秘性，以及民间百姓、普遍对龙这种虚构生物存有好感的心理，宣扬一种‘皇权天授’的迷信思想。那么，他就必须切断龙与蚕之间的联系！
无足的龙太像蛇了，而多足又像虫子。比来比去，只有四足最正常。而且把所有蚕足简化成四个，也并非没有道理。因为蚕本来就是‘胸足’与‘腹足’各两组的呀！
而且‘胸足’与‘腹足’之间还有一定间隔，把一组当做一个，也正好是四足。可是只有足没有腿的话，又会显得十分可笑。在这‘第三次创作’中，既要显得威严，又不能太过于离谱…”
“啊？还有‘第三次创作’？”
“是啊，还有‘第四次创作’呢！不过那就是我之前所说的，在汉朝以后，失去了‘参照物’的情况下，纯粹从审美角度出发的东拼西凑了。”
“难道最后仅有的那些知情者，在‘第三次创作’之后，为了切断龙和蚕之间的联系，都被秦始皇杀掉了？嘻嘻，我聪明吧？”
“只是有这个可能。反正秦末汉初的那几十年战乱，也不同于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战争。前者是‘十室九空、哀鸿遍野’的彻底破坏，而后者只是打散了各诸侯国统治阶层的国家机器，普通百姓的人口损失并不大。”
“不都是战争么，原来还有这种差别啊？那你为嘛肯定这‘第三次创作’，也是有‘参照物’的呢？就是说，你咋知道龙的四条腿，也是参照了蚕的特点呢？”
“因为它‘移植’过来的是‘鹰爪’啊！你想想，老鹰这么锋利的爪子适合在路地上行走么？它只适合抓握对不对？如果纯粹考虑威风和强大的话，虎爪和熊爪更合适吧？
然而只有适合抓握的鹰爪，才能与蚕在树枝上行走，以及能够牢牢抓住树叶的特点相符啊。此外，你何时见过四足的动物，四条腿的位置并非左右对称，而是前后左右交替分布的？”
……
当俩人从国家博物馆出来之后，霡霖渐止。廉纤之下、清润怡人，夏雪芸闭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举步走下了台阶。徐婧见状急忙撑开伞追了过去，嘴里还咋咋呼呼的喊着
“雨还没停呢，你倒是注意点儿呀…”
……
午后的天空彻底放晴了，原本厚厚的云层被撕裂开来，就像蔚蓝的大海中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岛屿。只是金乌还躲在最大的一块陆地后面，映出一片朦胧的霞光。
夏雪芸独自走在一条街道旁边的小巷内，步伐悠闲却又十分缓慢，每一步都像跨越了时光的正常流速。她微微低头浅笑，脑海中正回想到下午在家中，为了打发痴缠不已的闺蜜离开，给自己争取这段独处时间的对话…
‘唉？今晚为啥不让我跟你一起睡了？’
‘昨晚你不是就从我这儿住的么，国庆节回来一趟，你也不能不回家去住一宿啊？’
‘昨天下午我不是回去了一趟么？都跟家里说好了，这几天我要‘寸步不离’的陪着你！’
‘唉！我又不是马上就走，不是还得等到放寒假么？哪儿有你这么寸步不离的？难道回学校之后，你也住到我宿舍里不成？’
‘就是因为开学之后就没多少机会了，所以这几天我才要陪着你呀！而且我还担心你的身体，我觉得你这两天又有点情绪不稳…’
‘呵呵，你也知道，那是这几天的特殊情况啊。主要是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研究，思考的时候不想被人打扰。’
‘啊？还有什么要研究的？你那个论文不是都想的差不多了么？从创作原因到创作过程，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听你讲了那么多内容，我早就被你说服了。现在我也能说出一大堆龙和蚕之间的相似性了，随便来个人我都能说服他！’
‘呵呵，那是对于你这样的普通人啊。其实对于这个课题，有几个关键问题我自己都还没解决呢。比如说今天在国博看到的妇好墓出土的玉凤，突然让我想到了…既然龙就是蚕，那么同样虚构出来的凤，它的原型会是什么呢？’
‘咦，凤凰的原型不是孔雀么？’
‘在中国的神话传说中，龙与凤的关系简直就是密不可分的。许多先秦典籍中都提到了龙凤之间的相生互换，龙生凤、凤生龙的。蚕和孔雀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关系？
而且，龙作为蚕的神话形象，或者叫艺术替身也好，又是怎样入选十二生肖的？此外最关键的就是，龙字的甲骨文是怎样被创作出来的？从最具有说服力的文字方面来讲，龙与蚕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呢？’
‘什么？还有这么多问题啊？算了，我还是回家得嘞。你慢慢研究吧，这些我可帮不了你，也不给你添乱、打扰你思考了。我估计出国之前，你都不一定研究的完…’
“嘻嘻…”
想到这里，夏雪芸开心不已的低声窃笑。随后，她慢慢止住了脚步，就站在一个路口不远处，静静的眺望着眼前的环境与各种建筑，思绪也随之放飞到很久很久之前。
眼中这片新建成的住宅小区，仿佛多维空间的重叠一般，浮现出记忆中的胡同和一排排的平房。脚下的位置应该就是自己曾经倚靠的那堵围墙，再往前走几步，应该就能跨过锈迹斑驳的铁门，站到每天列队升旗的小操场上…
……
‘我爸爸妈妈都很忙，从小就很少陪我玩。’
‘那我陪你玩！我不光会做梦，我还会做游戏。我不光会讲梦，我还会讲故事。嗯，我还会教你讲故事，好不好？’
‘那好哇。那你每天放学后都像今天一样，来跟我讲故事吧？’
‘好是好。可是，还要写作业呢？’
‘咱俩一起写，写完就讲故事！’
‘哦，好吧。’
……
‘啊，对啦！咱俩的梦，每次都不完全一样。你快说说，你做的梦是怎样的？这回轮到你讲了！’
‘我做的梦啊？我的梦没有做完，梦到快结束就醒了，都不知道那个男的亲了那个女的。’
‘你说什么？！那，那是谁亲了我？’
……
‘对不起，我来晚了。半路上遇到我妈妈了，我没溜出来。回到家后，我说去同学家里跟同学们道别才跑出来的。’
‘嘻嘻，不就是放一个暑假么。假期里不一样可以去找同学玩吗？你的借口可真笨！我要是你的妈妈，准能看出你是撒谎的啦。哈哈。’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
‘是吗？那你快讲讲，你做的梦是怎么样的？在这个梦里，我都猜不出哪个是你。不会又像金鱼那个梦一样，同样的场景，咱俩各做各的吧？’
‘但是，我昨天没做梦啊？’
‘没有？！’
‘嗯，真的没有！我昨天躺在床上想着一件事情，所以睡得挺晚。早上是被妈妈叫醒的，不记得做了什么梦。’
‘真奇怪。这回，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做了这种梦？’
……
‘其实我跑回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嗯，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因为我要搬家了，跟我妈妈一起搬回姥爷家去住。那里有大海还有高山。所以，所以我得转学了。’
‘你说什么？搬家？转学？’
‘嗯，过完暑假再开学，我就要去新的学校了。’
‘那，那我呢？我是说，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是么？再也不能一起写作业和讲故事了？’
‘能再见到的！我妈妈说，等咱们长大了，上了大学就能再见到！’
‘真的么，真的还能再见吗？’
‘嗯！我跟你保证，咱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要不咱们拉钩吧？’
……
‘对了！我们还能在梦里见到的。虽然做梦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但是醒来之后，我肯定能猜到哪个是你！以后就算你再变成动物我也能猜出来，哈哈。
除非像昨天这个梦一样，里面没有你。因为你根本没做这个梦！我想明白啦，哈哈。我聪明吧？’
‘可是，在梦里我们没法像这样一起笑、一起说话的呀？而且，第二天也不能讲给对方听了。’
‘嗯，没关系。回家我就把这个梦写到纸上，就像上次那样。以后每个梦我都写下来，这样就不用担心会忘了。然后，等我们以后再见面的时候，就可以互相讲出来啦。你不是说，咱们以后一定会再见的吗？’
‘嗯，我保证！一定会再见到的！’
‘来吧！咱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忘）！哈哈哈。’
……
“没想到这一片平房都改建成住宅小区了呀，我家以前住的那栋破楼怎么没拆？”
“如果拆了，你都不一定能认出来了吧？之前还带着我绕来绕去的，咯咯…”
“唉，这么多年了，我哪儿能记得那么准确呀？最后还不是找到了么，嘿嘿！”
“嗯…你真的不打算进去看看么？万一…”
“不，别再提这个了！你看，这里大概就是我们小学以前的位置。这边还有一条小路，说不定就是以前学校门口的那条胡同呢…”
一对儿男女一边交谈着，一边从路口的拐角处露出了身影。由于相隔十几步距离，俩人也只是正常音量的交谈，沉浸在回忆中的夏雪芸没有听清这番对话的内容。她下意识的转头一瞥，俩人的容貌先后映入了眼帘。
女子的身高与自己相仿，端正的五官上只粉未施，英气勃勃的眉眼倒与自己的闺蜜相似。对方正随着男友的步伐朝小巷内走来，微蹙的眉心似乎刚刚抚平，又顺着男子的目光转头向自己看了过来。
旁边的男子也算是眉清目秀，却只比女伴略高半头，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既有着那种熟悉的欣赏，似乎还闪过了一瞬间的疑惑、与随之而来的了然和惊喜，就好像久别重逢、认出故友一样。
秦悦容乍一见到不远处的夏雪芸，发自内心的惊艳之余，也隐约觉得对方有些面熟。目光停留之际，她的心里正飞速搜索着记忆中的画面。而苏晨则一眼就认出了女孩的身份，从诧异到理解的想到
‘这不是小唐他们学校那个‘冰山玉女’么？她怎么会在这里？哦对了，她跟徐婧是一对儿姐妹，当然也是BJ市的人了。这是放假回家来了吧？原来她家住在这儿附近啊，离我以前的家倒是很近…’
“啊…”
一声情不自禁的低声轻呼脱口而出，引得苏晨和三四步之外的夏雪芸同时转头看了过来。此时刚认出对方身份的秦悦容，见自己的动静成为了众矢之的，只好尴尬的抬头望天。突然
“啊！你快看！是彩虹！好美啊，你快看！离咱们这么近…”
“还真是彩虹啊！很久没见过彩虹了，只是咱们这个角度看得不是很清晰。”
“那咱们往前走走看…”
俩人略一驻足后，秦悦容又挽起男友的胳膊快步向前走去。夏雪芸等这对情侣经过了自己身边，才忍不住转头望向天空。原来天上那块最大的乌云，终于也被气流撕开了一道裂缝。一束阳光从缝隙中直透而过，明晃晃的照射在水迹斑斑的路面和屋顶上。一道若隐若现的七彩虹，悄然出现在夕阳下的半空。
“…阴雨纷飞一朝晴，乌云如睑日如睛。浮光掠影折空现，半轮彩桥挂天边。”
“哎呀，又出口成诗！嘻嘻，你到底是理科生还是文科生啊？上次也是，什么‘大梦一场空，成败两匆匆’的张嘴就来。后面两句是什么来着？”
“唉，那都是心有所感、应时应景的瞎凑字。只不过是有点儿押韵而已，我哪儿会作诗呀！那个后两句应该是‘一眼定白首，千年杳无踪’。没有那种切身体会，你想不出来、也记不住的…”
“……”
夏雪芸这次倒是听清了俩人的几句对话，不禁歪过头，朝苏晨的背影投去好奇的一瞥。恰巧对方也趁女伴不注意的情况下，正悄然回顾。目光相遇，欣赏理解了欣赏，惊疑勾起了迷惑…
‘大梦一场空，成败两匆匆？一眼定白首，千年杳无踪？这意境像极了自己那些跨越数千年的梦啊…描写彩虹的诗？乌云如睑日如睛，眼睑和眼珠？嗯，确实形象。不过只有四句描写，还少了两句抒怀…’
心中感慨丛生的夏雪芸下意识的又想到自己…此时此地，站在这里怀念儿时的记忆…不久之后，又即将告别故土、远走异乡。离愁和孤寂同时涌上心头，如镜头般的视线中，景物也逐渐模糊起来，喃喃自语道
“阴雨纷飞一朝晴，乌云如睑日如睛。浮光掠影折空现，彩桥虚画入眼帘。若得两人共美景，何必独自赴忘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