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偏僻小镇,黄昏。
暮霭笼罩的山脚下,一座座形态各异的房子随意地散落在凹凸不平的山地间。房子是用木头搭建起来的,表面已经腐朽不堪,色泽古老的柱身上布满了斑驳的虫眼。
有些房顶上还覆盖着稻草,有些则铺盖着青色的瓦。瓦的年份和房子其他结构一样悠久,有些已经破了,翻落在四周,边缘长了一层厚厚的绿苔。
除了房子,周围还有一些年份悠久的树。树上结着不知名的绿色小果子,被风吹落在松软潮湿的泥土里,和着树叶腐烂成了黄色,正沦为鸟类和虫蚁的食物。
一块巨大的褐石下面,偏侧蛇虫草真菌正在寄生一只落单的莱氏屈背蚁。它用酵素溶解掉蚂蚁的外骨骼,迅速进入蚂蚁的体内。
真菌进入蚂蚁体内后会很快扩散,遍布到蚂蚁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唯独避开蚂蚁的大脑。虽然它没有进入蚂蚁的大脑,但是会切断蚂蚁的脑神经,让蚂蚁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完全变成受它操控的傀儡。最后蚂蚁会在心智清醒的状态下,被它操控着去寻找适合真菌繁殖的环境,找到后蚂蚁就会紧紧咬住一片树叶死去。
被寄生的蚂蚁行为变得十分诡异,它看起来很痛苦,就像喝醉了酒的醉汉,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扭动着。最后在夜色完全笼罩大地的瞬间,它挣扎着朝一片潮湿黑暗的缝隙爬去……
在离村落大约一里路左右的山脚下,坐落着好几间铺盖着石棉瓦的房子。房子四周砌着两米多高的铁围栏,看上去像一个禁闭之地,在夜色下显得阴森而神秘。
铁围栏的大门此刻关闭着,靠前排的是一间宽大的诊所。
一名男医生正在值班,他大概三十岁多岁。一头略微曲卷的头发已经很久没有修理过了,凌乱地耷拉在额头上,遮住了半边眼镜。
病人都离开了,他摘下眼镜,用手指将头发拨到一边,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
墙上的时钟正“滴滴答答”响着,他抬起头看了它一眼,神色焦虑又慌乱。嘴唇微微颤抖着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用颤抖的手指慢慢翻开面前厚厚的处方。
1、陈细强,25岁,未婚。经常头晕、目眩、耳鸣,晚上失眠。最近一个月记忆力减退,不认得家人,不记得自己名字,有基本生活自理能力。
2、王亚妹,41岁,已婚妇女,育有三个孩子。最近突然不认得家人,不记得自己名字。有基本生活自理能力,会吃饭、行走、喝水、上厕所,会操持家务。
3、刘红武,61岁,男,育有五名子女。最近突然不认识家人,不记得自己名字。会吃饭、喝水、上厕所,具备基本生活自理能力,会操持农活。
……
“等一下,再等一下,一切都会结束了!”他继续颤抖着嘴唇念叨着,合上处方单,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一排立柜。
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慌忙关上立柜,拿起眼镜戴上,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医生,该吃晚饭了。”是负责照料生活起居的女佣。她大概五十岁出头,一张具有当地人特色的扁圆脸,皮肤稍白,身材矮胖,黑色尼龙七分裤下圆鼓鼓的腿肚子在灯光下泛着蛛丝般的光。
“其他人这两天都不在,你还习惯吗?”医生起身脱掉白色工作服,对女佣投去极其友善的微笑。
女佣笑了笑:“有一点不习惯,毕竟一直都有好几个人。不过没有关系,他们过两天就会回来了,对吗?”
“是的,他们只是出去采购一些药物和医疗物质,很快就会回来。对了,你家离这里好像不远吧?”
“不远,就一里路。”
“你家人都还好吗?”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关节叩击了几下桌面,节奏很慌乱,足见他此时已经紧张到极点。
“还好,就是我女儿不知道怎么了。她才刚刚十七岁,最近总是喊头痛。我想让她明天过来,您给她看看。”
“这样吧,我今天给你放假,你回去看看她。然后你明天带她过来,好吗?”
“真的可以吗?”女佣局促不安地用手在洁白的工作服上糅了揉。
“当然可以,现在这里我说了算。”医生笑了笑,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眼角。
“那好!”女佣开心地说,“我把饭端到您的房间了,您洗完手先去吃一点。我回去看看家里的情况,明天带我女儿过来。”
“嗯。”医生点了点头,继续对女佣友善地笑着。
女佣回到她的房间,脱掉洁白的工作服,擦了擦手走出来。走到诊室走廊,发现医生已经不见了。想必医生去吃饭了,她小心翼翼地推开诊室的门,朝铁栅门走去。
医生此时站在他的房间,这是一间四十多平的房子,有卧室、洗浴间,还有一个单独的厅,可以用来休憩、喝咖啡、吃饭。
饭桌上摆放着女佣刚刚煮好的饭菜,有他喜欢吃的淡水鱼,还有一碟毛豆角,一碟小鱼干,一碗用玉米和大米蒸的米饭,以及一杯用开水冲好的速溶咖啡。
随着铁栅门“咔”地一声响,女佣的背影消失了。医生回过头,在沙发的角落里仰面躺下,闭上眼睛念叨了一声“一切都该结束了!”
说完这一句,他坐起身,拿起筷子丝条慢理地吃起饭来。
墙上的闹钟依然“滴滴答答”地响着,空气中充满沉闷和压抑的气息。
吃完饭,他站起身走出去。
诊所后面的每间房子门扉都紧闭着,走廊里很安静。他慢慢走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走到一间房子门口,看了看上面写着的数字“502”,他拿出钥匙,推开门走进去,熟练地拧开墙上的灯开关。
房间里摆放着好几台电脑和各种液晶管仪器,仪器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和令人心悸的“滴滴”声。
医生皱了皱眉头,这里的一切太熟悉了,他每天晚上吃完饭散完步就会来这里工作,和其他两个人一起工作到深夜,然后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给附近的村民看病。多少个日日夜夜,周日复始,从未间断。
他将所有的电脑打开,输入一串串密码,将一些神秘的文件调出来,储存到一个磁盘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突然像疯了一样,猛地举起一把椅子,朝一台台电脑砸过去。
这时墙壁上突然响起一阵警报声,一阵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喂,喂,你在干什么?无影我告诉你,你不要这样,你疯了是不是?”
叫无影的医生继续搬起凳子,将办公室所有的设备砸了个稀巴烂。
紧接着,他推开另一间办公室的门,以同样的方式将里面的设备毁灭。
墙上的警报声继续响着:“无影,你不要这样,喂,你疯了是不是?你这个混蛋,我要报警了……”
叫无影的医生停下来,看了墙上的监控器一眼,挥起一把凳子朝它砸过去,警报声彻底消失了。
十分钟后,房间各处传来一阵浓烈的汽油味。
紧接着,一片火光冒出来,石棉瓦被点着了,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村民们看到冲天的火光,从家里跑出来,呆呆地望着,仿佛被吓傻了。
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站在人群前,呆望了一会儿,突然开心地跳起脚笑起来:“过年啰,过年啰,放炮过年啰!”
一条黑影突然从火中冲出来,他的左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尼龙背包。冲出铁围栏的大门后,他朝四周看了看,在夜色的掩映下快速往大山脚下的壕沟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