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车轮在黄土路上滚动,发出的“呜呜”的声音。
一身白衣黑裤的江小白出现了,他看起来风尘仆仆,脸上不断淌着汗。
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他停下来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汗,用手遮住刺眼的光线向前望去。
公路的交叉口处有一个池塘,池塘边有一座建筑物。它看起来很破旧了,白色的墙身已经成了灰黑色。大门的上方匾额上写着“江夏诊所”四个横排大字,门两边写着“祖传秘方专治各种疑难杂症”“九代行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等数个竖排大字。
“唉!”江小白又擦了一把汗,这时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放到耳边。
江伟雄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儿子,你到了吗?”
“爸,我刚刚到呢,马上过来。”
“那太好了,赶快吧!”江伟雄说完“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江小白摇了摇头,一把拧起箱子,高一脚矮一脚地朝诊所走去。
刚走到诊所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声。
“你这个骗子,你说说你用这瓶水骗了多少人的钱?你跟我说喝了它就能忘掉我死去的男人,可是我在你这买两瓶了,都花了我半个月的工钱,快喝完了还是忘不了他!”是一个中年大婶的声音,身若洪钟,气息很足,想必一定身高体胖、体格健硕。
江小白想起父亲那比自己还干瘦的身板,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年轻女子也嚷嚷起来:“你就是个骗子,之前我在你这里买了两瓶忘情水,你说喝完保证可以忘掉我的初恋男友,可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
这时一个中年男声传了过来,用带着几分劝架的语气说:“好了,大家都不要吵了,消消气。老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搞的这款叫啥子忘情水哟!好几个女同志找我投诉,说你搞欺诈。都是住在跟前的人撒,这样搞不好嗦!”
一直没有吭声的江伟雄说话了:“你说不好,可我卖了几千瓶,几千个人都说好。我给你看下销售记录,你看看你看看,连东边老陈在大城市的儿子都说用了好。老陈他儿子上个月炒股亏了几十万,一时想不开要跳楼,多亏我这款忘情水,他喝完就把亏钱的痛苦忘得干干净净了。我跟你说老赵,这个情况是这样……”
江伟雄不知道在赵主任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那边中年大婶和几个年轻女人不愿意了,一齐叫嚣起来。接着就是一顿推攘,把江伟雄从诊所门口推了出来。
中年大婶果然长得膘肥体壮,两只手勒住江伟雄的脖子,就像老鹰掐小鸡一样,快把江伟雄勒得透不过气来了,干咳声连连。
一个戴红袖箍、穿制服的市场监管人员马上追出来,想必他就是刚才江伟雄说的老赵。老赵上前几步,去掰中年大婶的手。无奈中年大婶越勒越紧,勒得江伟雄眼睛翻白,眼看着就要晕圈了。
江小白一看形势不对,马上扔下箱子跑过去:“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爸!”
中年大婶愣了一下,松开手,上下打量了江小白一番:“你就是他那个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能把死人医活、活人医死……”
江小白急了:“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
一个穿着红衣服、涂着鲜红口红、披着一头长黑发的三十岁左右女子走过来,对江小白翻了一记白眼:“你就是死老鬼的儿子?哼,还蛮年轻的嘛,你爸平常可没少吹你。”
中年大婶说:“少跟他废话,他爸骗了我们的钱,他回来正好,让他把钱还了。”
江小白忙不迭地把钱包搜出来:“行行,多少钱,我来还。”
中年大婶说:“一瓶忘情水他卖一千块,我买了两瓶。”
红衣女子说:“我也买了两瓶。”
“我也是,快把钱还给我们。”
其他两个女人都跟着嚷嚷起来。
江小白把钱包里的钱清点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一万块,全部拿了出来:“我就这些现金,你们全部拿去吧,不要在这里纠缠了。”
几个女人一把将钱抢过去,清点一下后分了,准备离开。
红衣女子离开时走到江小白身边,瞪了他一眼:“还蛮有钱的嘛,哼!”
江小白吓得一个冷颤,慌忙往后躲了躲。见她们走远了,才走到江伟雄身边,帮江伟雄整理了一下扯得乱七八糟的汗衫和乱蓬蓬的头发。
“爸你没事吧?”
“咳咳,我没事了。”江伟雄清了清嗓子,把眼镜取下来用汗衫擦了擦,戴上后对站在一边的老赵说,“老赵,这是我儿子,刚刚博士毕业。进来坐会再走吧!”
老赵对江小白点了点头,说:“不坐了,我还要回镇里一趟,改天再来找你老哥喝酒。”
老赵说完将停靠在池塘边一棵老槐树上的破烂自行车扶起来,“吱呀吱呀”地骑走了。
“市场监督所的老赵,今年调过来的,人不错。”江伟雄看到老赵骑远了,对江小白说。
“好的我知道了,进去吧!”江小白拎起行李箱,搀扶着江伟雄的胳膊走进诊所。
诊所还是老样子,问诊室上方摆着一张长桌,桌子后方是一把椅背高高的躺椅。江伟雄平常没事就躺在躺椅里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地将病人们给的钱放进一个破旧的皮夹子里。
长桌旁边摆放着几张旧长椅,是给病人们坐的。
问诊室后方有一间检查室和一间药房,还有几间其他的房间,是江伟雄和员工们吃住用的。
江小白“哐”地一声将行李箱扔到地上,把地面砸起一片尘土。
江伟雄坐到躺椅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盯住江小白看了好一会儿。
“小廖和思蒜他们呢?”江小白抹了抹脖子上的汗,将吊扇的开关拧了拧。吊扇飞快地转动起来,问诊室里顿时凉快了许多。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连风扇都不开?”江小白一边说着,到处找水壶倒水喝。
江伟雄继续盯着江小白,自言自语地说:“好好,你回来了就好,咱们江家的祖传伟业今天就交给你了。”
江小白愣了愣:“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毕业了想回来过个暑假而已,过完暑假就走了。上海一家科研所已经接受我了,我要过去上班。”
“上海?那里离这可远了!”江伟雄张大着嘴,一脸惊愕地表情,“儿子,你听我说,爸爸一个人把你养大,你能成为一名医科大学的博士,是我们江家的骄傲。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你别去上海了,留下来继续发扬咱们江家……咳咳……”
一辆大货车“轰轰”地从公路上开过,扬起浓浓灰尘。灰尘从门口飞进来,江伟雄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小白捂住口鼻,挥挥手赶走面前的灰尘:“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居然……要我回到这里,我没听错吧?”
“咳咳,先不说这个了。你大老远回来,一定很饿吧?我让小廖和思蒜他们回来。”江伟雄拿出他的诺基亚手机拨电话,一阵欢天喜地的过年音乐响起后,电话通了,“是碧玉吗?哦哦,是启娥啊,你们快回来吧,小白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