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锦说出名字的时候端着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胆小怯懦成了初见时，谢经年给她的代名词。服务员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能说会道，就算做不到与客人侃侃而谈，最起码也别这么扭捏。
付锦属于纯粹的软弱无能，归于被欺负的那类。
咖啡厅的经营在于推销，谢经年叹了口气，对这个叫付锦的女孩儿没抱有太大希望。
试用期三天，也算是给她一个机会。
天花板上的风铃哗啦作响，谢经年抬头正好看见姜云在推转门。
“纪闲呢？”
“窗边。”谢经年给姜云指了个方向。
付锦背对着姜云，谢经年从她的眸子里看见了无限深情，似是清澈的一汪水，最后承载不住，从眼角淌下。
付锦，付出的付，锦上添花的锦。
再次回顾女孩儿刚刚的话，谢经年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是见过这个女孩子，就在昨夜还用人家的相貌，给姜云送了好大一份儿礼。
果然年纪大了脑子就会变得迟钝，何况他早已经不是几百岁的年轻人。跨越数个百年，算的上是几千岁高龄，恐怕整个地面上也找不出第二个和他同样的了。
姜云也注意到了谢经年面前的姑娘，看着瘦瘦小小，一头长发，到真是和记忆里的女孩挺像。
心中瞬间的悸动被无声压抑，姜云暗暗嘲讽自己成天到晚胡思乱想。顺着谢经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纪闲正老神在在地翻着书。
姜云对谢经年道了声谢后直接大步走了过去，手上还拎着一双刚买的鞋子。谢经年不动声色松了口气，一张脸仍旧面无表情。
纪闲手上还拿了一本书，离开前搁在桌上刻意留了一句话：“服务员说，这本书你几乎从不离手。考虑考虑吧，除了你，我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林斯显”。”
林斯显是纪闲小说中的主角，一个身残志坚却心怀善念的歌手，同时也是一个为爱迷失自我的人。
纪闲放在桌上的正是那本被谢经年翻了几百遍仍旧保存完好的，《见过你的下辈子》。
等这二人离开，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谢经年才仔细打量起这个付锦。
“身份证带了么？”谢经年揉了揉太阳穴，越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前些日子还在奈何桥徘徊的姑娘突然好生站在他眼前，若不是今天这具身体实实在在地经历了一番托梦后遗症，他都觉得不清醒的那个人是自己。
地府的办事效率已经这么高了？一天不到就送了个完整的成年人下来，连投胎转世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步骤都省了。
这倒省时省力，还给家庭条件一般的人省了钱，一举三得。
没弄清楚这姑娘是人是鬼之前，不管姜云和她有什么瓜葛，都不能见面。
是人还好说，容貌相像到如此程度，再接受无能也会勉强自己接受。
要是个鬼就难办了，谁知道这孤魂野鬼重返人间，是为了报恩还是寻仇？怀有未知目的在另一种程度上也是未知的危险，小鬼儿没那么多戾气，逃出来了也好抓。唯独这种心怀执念的大鬼最难办。
“身份证……带了。”付锦犹豫了一下，从挎包里掏出一张证件递过去。
谢经年接过来一看，付锦，是个本地人。
“行，身份证先放在我这里，明天做完入职登记后还给你。”谢经年扫了一眼身份证号码，将这串数字铭记于心。
身份证上的那张脸和她不太像，是人是鬼，查查就知道了。
“我可以……”付锦有些犹豫。
“还有事？”谢经年仍旧冷着一张脸，语气尽可能地温和。
“我可以住在这里么？我刚回到上面……我……我没有地方住……”
付锦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轻到她自己都听不清。
谢经年愣了，这算是她坦白从宽么？
“刚回到上面？”谢经年故意装作听不懂：
“我们店里的待遇中，可没有供住这一条。”
谢经年话音落下，看似丁点情面都不讲。付锦哆嗦了一下，给谢经年鞠了一躬便离开。
…………
…………
每到夜晚，谢经年都会将吧台前的烛火点亮，准时地像定了铃的闹钟，雷打不动。
台面上摆着一本书，还有一张身份证。
谢经年回忆起下午来应聘的小姑娘，付出的付，锦上添花的锦。柔柔弱弱惹人怜爱，刚见的时候觉着面熟，听了名字才恍然大悟，因这一个锦字想起很多。
目前没有深入调查的必要了，小姑娘初出茅庐连谎都不会撒一个，死前死后一个样，这要是也能装出来，谢经年不禁开始佩服起阎王殿的管制，能将生前唯唯诺诺的女孩子变得心机深沉，还真是一个培养人才的好地方。
吧台上的木头起了钉子，谢经年一个不注意划破了手指。几滴血沁出指尖，不能浪费，直接滴在了桌上的鸽子食里。白鸽雀跃震动着翅膀，对这份突如其来的犒赏喜闻乐见。
吧台变得有些老旧，是时候该翻修了。谢经年一边翻书一边想着纪闲留下的话，那句“除了你，我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林斯显。”
谢经年的专注没有持续多久，被人注视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这种半夜三更。
谢经年抬头，透过这条被万家灯火照亮的小路，将目光延至窗外。
付锦就站在路灯底下，白炽灯光和着月色将她的脸映的雪白，再加上一头长发一身白裙子，像个正经八百从阴间出来索命的鬼魂。
和电视里漂亮妖娆的女鬼相比，付锦显得人畜无害许多。
付锦直勾勾地盯着谢经年，目光中满含期待和恳求。谢经年并不是大善人，这姑娘跟他非亲非故，若不是看在她和姜云纪闲有几分渊源，就连咖啡厅的工作都没有她的机会。
生前再怎么招人喜欢，现在的她也不过一介有肉身的游魂。
孤魂野鬼谢经年见得多了，包括这种一言不合就出逃的，出逃手段暂时忽略，无非用了些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法子，为了一己之私最后害人害己。
她这具肉身也不知道是占了谁的，手段龌龊。好印象肯定是没有的，悲天悯人的心肠在谢经年身上更不可能出现。
眼不见为净，谢经年将书放下，离开座位去关闭了那扇银白色的闸门。
付锦的视线被一扇门阻碍，咬了咬嘴唇，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
阴间通往阳间的路太过狭窄，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她不能这么放弃。
早在地府里飘荡的时候，她就听说过谢经年这号人。黑白无常说他是阴阳两界唯一的联系，连他们这些前辈都比不了。
付锦觉得自己可以再坚持一下，干脆坐在地上靠着路灯杆，准备这么待一夜。
深夜的风孤寂寒冷，吹的她直哆嗦。
她没跟谢经年撒谎，刚从下面找机会逃上来，阳间的她已经死去，没有一个完整的身份信息，除了这里，她是真的无处可去。
死前没来得及凝望姜云最后一眼，死后连想念都要通过一只白鸽寄托，更别提现在不人不鬼，连坦坦荡荡见一面都做不到。
阔别的光阴漫长，难免会有思念的地方。
姜云……
付锦越想越难过，她不是个什么都藏在心里的那种坚强女孩儿，喜怒哀乐都在这一张脸上，哀怨的生平体现得淋漓尽致。
泪眼滂沱时听见了脚步声，付锦转头，谢经年不耐烦地盯着他。
“我……对不起……”付锦连忙道歉，好像除了道歉，她无话可说。
“跟着。”谢经年撂下这两个字，扭头便走。付锦急忙起身，膝盖还有些发麻无力。
顾不得这么多了，踉踉跄跄地跟着谢经年的脚步，生怕一个停顿，错过了机会。
谢经年把付锦带到了咖啡馆，楼上黑漆漆的那间房正适合她这样的不人不鬼。不是突然起了善念，阴德这东西对他无用。而是决定以身犯险，用自己作为牵制，将这不定性的怨灵禁锢在身边。
“这张身份证，怎么来的？”
“是我附身的那个姑娘。”
怪不得容貌相差那么大，这倒有了解释。
“为什么逃出来？”
“因为……”
“姜云？”
“嗯。”付锦低着头。
“你本名，叫什么？”
“我是个孤儿，小锦是姜云父亲给我取的。这个女孩子正好有个我喜欢的名字，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上了人家的身。”谢经年的眼神说不上是轻蔑或者反感，像是大海中最深处的幽静。
“对不起。”付锦把头埋得更低。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姜云的……妹妹。”
谢经年想起很久之前，他和姜云坐在太阳底下，捧着盒饭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聊天。
“兄弟，看你这长相干什么都不会被饿死，为啥要来这儿累死累活地当群众演员？”
两人一身粗布麻衣的古装扮相，上面还淋了一大摊血浆。他们今天演的，是被人灭了族的小门派成员。
“……日结。”谢经年吃饭的动作很优雅，不像其他人狼吞虎咽。
“工资日结？这倒是个好理由，不像我，为了供妹妹读书……”
姜云说到这儿及时住口，转头冲谢经年抱歉一笑。自己的家事不该这么大肆宣扬，好像有卖惨嫌疑。
谢经年没在意，人海中浸润了几千年，纵然沾了不少的烟火气，不凑热闹这点从来不会变。
“你为什么不姓姜？”谢经年有些疑惑。
“以前是姓姜的，后来亲生父母找到了我，又给我改了姓。”付锦垂眸，依旧怯弱。
“呵。”谢经年轻笑出声，这女孩儿年纪不大，身世还算跌宕起伏，经历还挺丰富多彩。
“你先住楼上，这是钥匙。”谢经年把人领到二楼的房间，他平日也不住，偶尔洗漱换个衣服，休息的时候一张转椅足够。
…………
突然下起了雨，纪闲关上房间的窗户，坐在电脑前聆听雨声。和电脑文档相比，她更喜欢用纸笔记录自己的感慨，包括偶尔的灵光乍现，以及一天发生的趣事。
她还很喜欢画画，日记本上涂涂抹抹，潦草几笔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纪闲看向窗外，雨滴打在玻璃上，敲出一片片水花。看着景色微微一笑，又开始动笔，给本子上的轮廓填充五官。
最后画出的成品是个俊逸的男孩子，看着有些眼熟，纪闲对着日记本愣了好长时间。
谢经年坐在吧台前打着瞌睡，烛心上巍然不动的火焰突然左右摇摆，仅为一瞬，弧度轻微。依旧是那个梦境，日复一日从未间断过。
和之前有一些不同，梦里的纪闲和他相对无言，也没说那些希望他活下去的话。
…………
凌晨三点，谢经年的微信一直没停过。
早晨六点，谢经年被震动声激了一身的起床气，睁开的双眼渗着血红色，比平日的冷漠还要吓人。
谢经年划开锁屏，扰人清梦的是那位张大经纪人。
「谢哥，在没？」
「谢哥快起来！」
「谢老板啊都火烧眉毛了！」
类似的消息刷了几十条，谢经年直接忽略掉，随后拨了个语音通话。
张子卿秒接：“谢哥你总算醒了！”
“怎么了？”谢经年强忍着起床气。
“还怎么了？你快看微博，都成头条了！”
“微博？”谢经年皱眉挂断了电话，点开微博的图标，照旧用验证数字登录。
头条前三，有两个跟他有关。一个是纪闲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另一个是《见过你的下辈子》演员公布。
男二是姜云，男一待定。官方发布的微博套路很多，评论里不知是谁带的话题，一瞬间所有人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类似于耍大牌，公开拒绝知名导演的邀请。
众人话口一致，斥责他把不识好歹当做个性。他的粉丝还算安稳，在自己微博下的评论全是安慰与信任。
谢经年又搜了下纪闲的微博，置顶那条评论祥和，风轻云淡岁月静好，祝福他们长久的评论聚了十几万条。
微博一个人都没关注，粉丝一直往上窜，一百多万粉的小透明演员突然流量暴涨，几个小时变成五百多万。
谢经年觉得头更疼了，洗漱都顾不上，先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微博刷到上午九点，谢经年连个姿势都没变。来上班的服务员很有眼力见，知道老板很心烦，不能去打扰。
谢经年出门前让付锦在吧台里待着，服务员的工作要耍嘴皮子，她不行。
干脆简单些，收银员，微笑服务就好。
…………
张子卿在车上哭笑不得，自家艺人莫名其妙火了一把，褒贬不一的那种，该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所有经纪人中最艰难的那个了，谢经年软硬不吃，有主见还聪明，娱乐圈的事情看得比他还透彻，点评时势，一句话就能卡在点子上。
艺人太过精明，会显得经纪人很白痴。
“谢老板，怎么办？现在全网都追着您讨伐呢，要不然咱们把这戏接了？这可是主角啊！”
“可以，你演。”谢经年语言依旧简练。
张子卿沉默，将车上的轻音乐声音放大。
到了公司，谢经年直接奔向大老板的办公室，里面挺吵，来的人还不少。
谢经年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一声“进”。
谢经年推门而入，粗略扫了一眼，纪闲和姜云都在。
还有两三个不认识的，估计是记者。
大老板将记者请了出去，直接对他们开门见山：“三个小时后会有一场记者招待会，我们会全面澄清这次事情。当然，澄清的对象在经年你，这部剧接还是不接全凭你自己做主。”
谢经年点了点头，这个结果他早就想到了。老板是个富二代，当初创这个公司也是耍一回纨绔，没打算真干出名堂。
谢经年和他交情匪浅，帮助过他几次。作为人情往来，公司里三分之一的股份都是谢经年的。
“当然，还有三个小时，纪女士和姜先生可以尝试说服他，我不会制止。”
大老板说完后面带几分犹疑，他是希望谢经年可以接下这部剧，顺便帮助公司大力宣传涨涨人气。关门的时候叹了口气，希望结果好一些。
“谢先生，又见面了。”纪闲伸手，嘴角噙笑。
“嗯，你好。”谢经年握了上去，“远来是客，随便坐。”
谢经年坐在沙发上，纪闲坐在中间，姜云坐在外侧。三人沉默半晌，谁也没率先开口。
谢经年是想把这三个小时磨蹭过去，等记者招待会一开，拒绝的话说个明白，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至于以后的人言喧嚣，就再和他无关。算来算去，演艺事业是该到了尽头，时间发酵缓慢，不温不火没人打扰。
这个地方来来回回走了无数人，知名的不知名的，没有谁会永远记得谁，新旧更迭自古如此。
谢经年不想有朝一日被粉丝围着，最后再被关注几十年，发现他依旧是这张脸。
还是过去好一些，谢经年以前喜欢未来，因为未来有无限可能，未知的探索最迷人。
现在他竟然开始怀念过去，没有电子设备，也没有身份识别。
他可以用一张脸穿梭于大江南北，俯瞰山河日月，不用担心被人当做异类扣在某处。
这段生活该结束了，及时止损，方为上策。
姜云按耐不住气氛沉静，直接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谢经年还想找机会问一下他和付锦的故事，以便从中下手找出解决对策。
手机铃声在这段安静的范围极为突兀，纪闲的包在右手边，拿出手机的时候没注意，挂链勾出了一地琐碎。
纪闲边接电话边蹲下整理，谢经年也去帮忙，两人的手同时握在一只口红上。
时间流动地极为缓慢，两个人仿佛听见了彼此的心跳声，还有墙上钟表的秒针声。
“你眼中的林斯显，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是我。”
谢经年松开口红，将手伸向另一侧扣着的笔记本。笔记本中间掉落一页纸，谢经年将它捡起。
纸张摊开，是谢经年的脸，身材修长，占了满满一页纸。黑色的笔迹潦草杂乱，最生动的是那双眼，最不像的也是那双眼。
画上的人更加清澈，一眼就能看出个所以然，不像他难以捉摸。
“你画的？”谢经年将纸递过去。
“嗯。”纪闲想起昨夜那场大雨，她在雨声里把这页撕下，后来又鬼使神差地夹了进去。
“林斯显？”
“嗯，林斯显。”
纪闲还以为谢经年会问些别的，比如画上的人，是不是他自己。
“难得，你竟然一眼认了出来。姜云看见的时候，还以为这个人……”
“他以为是我。”谢经年替纪闲收拾好地上的零碎物件，站起来的时候腿脚发酸，谢经年弯腰锤了两下，道：“最初的林斯显，温润如玉，眉眼清澈，纵有一身残疾也不会怨天尤人，且心怀慈悲。”
“你跟他一样。”纪闲理了理头发，声音很轻。
不一样。谢经年想反驳，纪闲眼中的欣喜他看得一清二楚，那是寻觅到知音的愉悦。谢经年开不了口，只要是让纪闲开心的美好，哪怕是假象，他也不忍心打碎。
“谢经年，接下吧！”纪闲凝视着谢经年，满目真挚诚恳。
“谢经年，接下吧！”
谢经年脑海中出现了另一副画面，时光穿越千年，纪闲是某个国家的公主，一身红装站在他眼前，连同整个皇朝，包括她自己一并交给他，让他接下。
“谢经年？”纪闲伸手在谢经年眼前晃了晃，这人竟然走神了。
“嗯……没事。”谢经年回过神，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记者招待会开始了，我们先出去吧。”
纪闲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张子卿在一楼等着，和他一起的还有姜云，两人不怎么对付，相互横眉冷对，谁也不给对方个好脸色。
看见谢经年下楼，张子卿立马换上笑嘻嘻的模样，末尾还对着姜云吐了吐舌头。
记者招待会上人头攒动，偌大的会场举目皆是摄影机和麦克风。
谢经年和张子卿坐在一端，纪闲和姜云坐在另一端，中间是那位知名导演。
这名导演从不按套路出牌，开篇点题，当着众多记者的面邀请他出演这部剧。这帮记者手上的摄影机一直没停止运转，台上这群人的表情拍了个详细。
谢经年思索三分钟左右，随后起身致谢导演抬爱。纪闲毫不掩饰眼里的失望，果然还是拒绝么？
“这部剧，我接了。”谢经年如是说道，先抑后扬的举动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导演笑的合不拢嘴，就连纪闲也很高兴，可以找到契合度这么高的演员。
谢经年看向远方，眉目温润，有问必答，尽显绅士风度。
他想的简单，促使他改变主意的，正是纪闲的那幅画。既然要退出这个行业了，何不为这段拼搏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也算不虚此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