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军先有右翼五百骑英勇赴死,又有众多兵勇擅自出战,一时牵制住蛮军步兵主力,最终使左翼溃军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厄运。
莫帖率领蛮骑一路砍杀,一直追击到距离穆凌哥的亲卫队百余步,方才退走。
这个时候,青阳雷和憨子已经同敌人交上了手。两人背靠着背,憨子主攻,青阳雷防护,居然和十几个蛮兵一时形成僵持之势。
很快,那些擅自出战的兵勇们涌了上来,十几个蛮兵被分去大半。憨子立时发威,瞅准机会一刀砍掉了对面蛮兵的脑袋,转手又把陌刀刺入另一个蛮兵的胸膛。青阳雷也施展出唯一娴熟的杀招,顶着手盾扑身冲撞,摆开雁翎刀胡乱扎刺……
溃兵之忧解除,中军稳固,穆凌哥恢复镇定,开始分析战场形势。
有一点让他心生疑惑:蛮军为何不使用覆盖式射击的方法对己方那些擅自出战的兵勇进行有效杀伤?
他眯着眼睛默默看去:他注意到,那些擅自出战的兵勇们零散漫布在数里长的战线上;又注意到,蛮兵的箭囊大多只剩寥寥数箭。
穆凌哥恍然大悟:蛮兵配置的箭矢消耗殆尽,不敢再肆意浪费!
这样的话……
旗令兵传出帅令:全军立刻出击,全面发起冲锋,力求迅速接敌。
穆黎第一时间率领亲卫队冲杀出去。
右翼五个营全面压上,没有阵型,没有战前拟定的徐徐推进,各营营官、队长和哨长身先士卒,带头发起冲锋。
蛮军方面,莫帖暗自叹了口气:如果对方没能狠下心射杀自己的溃兵,他就能一鼓作气冲乱对方的中军。只要对方帅旗一倒,指挥系统便会陷入混乱,剩下的就是一场击溃战。五千克耶勇士尽可以分散追击,肆意砍杀。而他只需带领骑兵在外部进行驱赶,就完全有可能全歼这支大骊军队。
可惜对方并不是无能之辈,虽然先前损失惨重,可终究还是稳定了中军,如今还试图凭借优势兵力同他拼耗战力。
这种情况是莫帖最不愿意看到的,哪怕他坚信自己手下的克耶勇士绝不会落败,但也不愿意同穆家军硬拼。毕竟对方是本土作战,损失的兵员物资能够源源不断得到补充,可他的克耶勇士却战死一人少一人……
莫帖当即传令:前方接战士兵迅速脱离纠缠,全军撤退。
青阳雷负伤了,右肩和右腿都挨了一刀,深可见骨。如果不是憨子在危急时刻赶来相救,他恐怕已经丧生在蛮敌之下。
对面的敌人有三个,其中两个同他互换过一刀,但伤势都比他轻。现在有了憨子,勉强能够护着他抵御住对方的攻击。
可惜,旁里几个蛮兵纷纷斩杀了对手,向他这边赶了来。
虽然他看到右翼各营业已全线出击,不消片刻便能杀将过来,但对他和憨子来说还是太迟了。
然后他听到有人用蛮语嚎叫,“撤,快撤,别管他们了……”
那一刻,他浑身一松,一屁股坐在地上,旋即暗暗自嘲:原来自己还是怕死的!
蛮军撤退有序,后军以弓箭压阵,有条不紊地脱离了战场。
穆凌哥不敢追击,遂令收兵。
这一战,穆家军惨败:阵亡四千,伤两千。
损失最大的是二营,营官、队长皆战死,一千兵勇仅幸存八十六人。
其次是以探马临时编成的骑兵队,左右两翼一千骑,无一生还。
左翼其它各营也损失惨重,一营、三营营官阵亡,四营、五营营官重伤,二十名队长剩下九位,而且悉数带伤。
还有那些擅自出战的兵勇们,战死过半,伤者又半。
而蛮军呢,伤亡不过数百人!
府衙迎客厅。
穆凌哥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久久不发一言。
就在刚刚,他下达了一连串命令:亲卫队就地设防,守护府衙,同时辅助军医救治伤兵;六营巡城,谨防小股蛮军潜入;七营、八营、九营、十营分别驻守县城四方;探马远放,力求掌握蛮军动向……
“大帅,胜败乃兵家常事!”郭坚显然受到了惊吓,脸色惨白,声音发颤。
“唔。”穆凌哥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我军新败,士气低沉,不可再战。不如避敌锋芒,保存实力,暂且退入凌云关内休整。”郭坚提议。
“退兵?难啊!”穆凌哥摇了摇头,缓缓睁开双眼,见穆黎进得厅来,也不理会,继续道:“凌云关距离汤河两百余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我军有大量辎重粮草和众多伤兵,行军缓慢,要想退入凌云关,最快也需要三四日。蛮军环伺在外,绝不会坐视我军顺利退走,必将随后追击。除非有一支强有力的后军,能够死死抵住蛮军进攻,不然我军恐怕有覆灭之危!”
“父帅,孩儿愿率亲卫队为我军断后。”穆黎上前请命。
“二公子,万万不可!”郭坚惊叫着站起身,连连摆手。
“他若是挡得住蛮军,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怕他挡不住!”穆凌哥眯着眼睛看向穆黎。
“父帅放心,只要将士用命,死战不退,定能挡住蛮军。”
“哼,将士用命?说得简单!”
“孩儿身先士卒……”
“你若战死,他们立时便会崩溃!”
“那……”穆黎一时间无言以对。
“容我再想想吧!”穆凌哥再又闭合双眼,声音却变得异常严厉:“黎儿,我军辎重粮草和伤兵都在府衙近遭,你要打起十二分小心,严密守护,绝不可有半点闪失。”
“是!”穆黎郑重应答。
伤兵营。
伤者众多,军医都在忙着处置重患,像青阳雷这样没有性命之忧的只能坐等。
憨子看不过,跑出去拉来一个。
军医倒是军医,可却是个照顾牛马的兽医。
按憨子的说法,管他兽医不兽医,人和牲口没啥两样,照治就是了。
青阳雷还想商量商量,憨子不容分说,粗手粗脚地把他按倒在地,让兽医尽管上手。
先是“煎洗”,就是清洁伤口。也不知道兽医用他那块破布沾了些什么药,又或者是下手太重,整个“煎洗”过程简直跟用刀刮没啥区别。青阳雷疼得眦目欲裂,嘴巴张到至极,破喉惨叫。
可惜,刚有个前奏,嘴就被憨子捂住了,说是“一人杀七蛮”的哨长不能让人看成软蛋。
也就是青阳雷被他死命按住没法子反抗,否则指定会把他那两颗不软的蛋捏爆掉。
然后,兽医就放手“煎洗”了。
相比之下,缝合伤口的时候倒是没啥感觉,好像早已经麻木了。
兽医处置完,说青阳雷运气好,既没伤着筋骨也没伤着血管,就是严重些的皮肉伤。用了他的草药,三天一准儿好。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改口说:若是人的话,可能得七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