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河县所谓的城墙大多只剩残垣断壁,门楼也早已被焚毁,仅凭穆家军四个营的兵力很难进行全面布防。是故,各营只有在“城墙”内安札营寨,多置望楼,观敌瞭哨。但这种方法只能对蛮军大队兵马进行有效监测,对于零散的小股队伍便无能为力了。
当夜,蛮军派出十几支百人队的蛮兵,绕到城北,对驻防在那里的十营发动偷袭。十营据营寨坚守,多次击退了蛮兵的进攻。
六营在巡城中听到鼓噪声,匆忙赶来支援,蛮兵遂退。
可就在六营被引去城北之际,几十名携带桐油火具的蛮兵偷偷摸向穆家军贮存辎重粮草的几间官署。穆黎早有防备,事先设置了多处暗哨。收到警报后,他亲率卫队将其合围,继而全歼。
穆凌哥听取汇报后,即令各营于次日清晨开始挖掘壕沟、安置障碍、布设铁蒺藜,全方位做好防御。
三日后,蛮兵再又趁夜来袭,可见各营防守严密,便只在周遭窥伺一番,旋即退去。
各营的防御工程日夜不停,穆凌哥每日都进行巡查、督促,大有把整个县城打造成一座坚固壁垒的架势。
半个月后,当诸位营官都以为穆凌哥铁了心要在此坚守的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命令却让他们心生疑惑——委任穆黎为一营营官,重新组建一营,制下兵勇可由军中任意挑选。
随即,穆黎亲至各营,极其愤怒地痛斥蛮军在大骊各地所犯下的残暴罪行,声泪俱下地为死难百姓鸣冤、鸣不平。群情激奋,他不失时宜地宣布组建死士营,并告知大家他将亲自带领死士同蛮军进行死战,最终能够活下来的可能十不足一……
那些自平始招募的兵勇们报名者寥寥,而在汤河就地招募的异常踊跃,几乎全部步出。他们悍不畏死,只求穆黎能够带领他们去杀蛮子。
青阳雷和憨子自然也在其中。
如此,一营居然召集到三千死士。
兵勇有了,带兵的队长却成了问题。
穆家军的营官和队长都是朝廷委派的,就连穆黎的亲卫队队长也奏请过朝廷,得到认可后才加以任命。
如今一营需要多位队长……
问题反馈到穆凌哥那里,穆凌哥大手一挥:暂时从哨长中选拔代理队长,待日后奏请过朝廷再行正式委任。
然后,青阳雷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队长,治下兵勇三百。
府衙迎客厅。
穆凌哥焦急地等待着连夜派出去的各路探马。
半月来,他表面上作出一副据“城”坚守的模样,实际却是在麻痹敌人,暗自里一直盘算着该如何撤往凌云关。
可敌人有没有被眼前的假象所蒙蔽呢?
他非常谨慎地持怀疑态度。
因为蛮军的反应不大正常,虽然骚扰和偷袭不断,却从未组织过大规模进攻,好像只是在刷存在感,能够让他感受到威胁也就是了。
这让他在其中隐隐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
现如今,穆黎已经召集到三千死士,伤兵多半归建,辎重粮草也全部装车,只等探马打探出蛮军动向,他便准备率领全军迅速撤退。
“大帅,非得让二公子领兵断后吗,太危险了!”郭坚心有不忍。
“总要有人断后嘛!”穆凌哥看似平淡地应承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却不无担忧。
其实他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他不敢保证其他人领兵可以顾全大局死战不退。事关穆家军生死存亡,他只能让自己绝对信任的人去领兵断后。所以,不管多危险,他也得让穆黎上。
东西两路探马相继传回消息:沿大路前出五十里,未发现蛮军活动。留探马八十,但有军情立报。
晌午时分,南北两路依然没有消息。
穆凌哥愈加感到不安,“不能再等了!”他取出羊皮地图,指给郭坚看,“我们走东路,绕过草鞋岭转北,从临县退往凌云关。”
郭坚:“走临县?那要多绕出两百里路!”
穆凌哥:“军粮还有多少?”
郭坚:“可供全军十日之用。”
“那便是了。”穆凌哥脸上带出坚毅之色,“安全为上,就走东路!”
各营营官被召集到迎客厅,包括伤势尚未痊愈的四营营官和五营营官。
穆凌哥当众宣布:全军东出,绕道草鞋岭,经临县退往凌云关。
至此,各位营官才知道穆凌哥的真正意图,也终于明白他紧急组建死士营的目的。至于为什么要瞒着他们,穆凌哥身为主帅,自有他的道理,根本无需解释。
行军命令如下:六营为先锋,七、八、九营为前军,穆凌哥自领亲卫队居中,辎重粮草和伤兵随后,十营及重编的四营、五营负责防护,死士营断后。
接到命令,各营立即整军。
半个时辰后,穆家军放弃汤河县城,全军东出……
入夜,穆家军就地宿营,埋锅造饭。
这时,北路探马终于传回消息:现已探明,蛮军主力在汤河县北三十里外设伏。
开过晚饭,南路探马紧急来报:城南五十里发现蛮军大队人马,其中蛮骑五百,步兵近万人,携粮草箭矢百余车。
一万蛮兵?
哪里又冒出一万蛮兵来?
郭坚吓得嘴唇直发抖,慌忙请求穆凌哥即刻拔营逃命。
穆凌哥倒是沉得住气,让兵勇们先休息两个时辰,待恢复体力后再行开拔。然后他把穆黎单独叫到一旁,如实告知军情,商讨应对之策。
“现在蛮军应该已经发现我军东逃了,北面的蛮军必然会对我军展开追击。他们的骑兵很快就能赶到,但只为迟滞我军行进速度,绝不会同我们硬拼。”穆黎分析道。
“你打算怎么打?”穆凌哥拉着他在篝火旁席地而坐,同时把羊皮地图摊开来看。
“孩儿记得我们刚刚路过一处缓坡,据此不足五里,可以设伏。”穆黎回道。
“那处缓坡是块荒地,无遮无挡,如何藏身?况且那里也容不下你这三千人。”穆凌哥回忆着实地情况,如是道。
“父帅,趁夜藏兵,有些荒草遮掩也就够了。”穆黎指了指黑透了的天空,见穆凌哥思索间点了点头,继续道:“孩儿准备在那里埋伏一支决死队,主力退后两百步待命。待蛮骑来到,决死队弓弩齐发,就势冲下。只要他们和蛮骑纠缠在一起,主力即刻发动攻击,定然可以击退蛮骑。”
穆凌哥仔细权衡一番,自认穆黎的战法并无不妥,遂道:“去布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