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兴东部,镇海台。
此台依山筑城,以城为关,城高十五米,厚七米,有五座主城门,附带建筑有多种防御楼台,以“武兴之咽喉,京师之屏障”而闻名天下。
舒格在里余外停步不前,遥望雄关,神情复杂。
青阳雷知道他已经完成了护送任务,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他看着舒格:这家伙生了一张英俊的脸,五官棱角分明,身材笔挺,绝对是一个让男人妒忌、让少女尖叫的型男。
表面看上去,舒格冷冰冰的,很容易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错觉。可经过穿越百夷的这些日子,青阳雷发现了他真实的一面——不过是个腼腆的大男孩罢了。
“再见了,我的夷族兄弟!”青阳雷对他张开双臂,想来个热情地拥抱。
舒格惊惶地躲开了,目光里流露出深深的戒备之意:眼前这个家伙看似热情,其实却是个坏人。
他想起了前夜,自己被对方的热情所蒙蔽,以至疏于防范,然后居然被这个家伙灌醉了。
他不在乎酒后失态,可在乎醉酒后说过的那些话——虽然他的大骊话说得并不流利。
可这个家伙怎么知道小主的乳名叫卿儿?
又怎会知道……自己喜欢卿儿?!
那可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想及此处,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因为困窘和羞愧涨得通红。
“真心感谢你,舒格兄弟!”青阳雷很认真。
舒格带着护卫们掉头就走,如避瘟神。
陈赊看着舒格离去的背影:“他是个好人!”
憨子:“这些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我都吃胖了!”
青阳雷面带微笑:“嗯,不只是长肉了,还长心眼了!”
憨子的确长心眼了,因为他曾在摆满酒肉的桌前玩过失踪。
对于一个把吃当做人生第一要务的人来说,这种情况绝对属于特例。
青阳雷很好奇,自然要出去寻寻觅觅,然后就在一个夷族女人的窗口看到一个又黑又大的屁股。
那个夷族女人长得普普通通,年龄足足大过憨子七八岁,还带着两个孩子。
憨子提上裤子拉开门才发现青阳雷。
青阳雷依在门边,脸色阴沉。
憨子急忙解释,说那女人的丈夫死了三年了。
青阳雷不为所动。
憨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说他想留个种。
青阳雷沉默片刻,搂着他回到酒宴上,然后就把舒格灌醉了。
现在憨子根本见不得青阳雷对他笑,因为他总觉得队长的笑容里藏着把刀。如今也是,所以他匆忙跑去城前扣关。
迎接青阳雷的是一位参将,随之而来的还有五百甲士。无论青阳雷如何解释,他也不相信一百多伤兵能从湖西战场绕经百夷安全撤退到镇海台。所以他非常客气地把这些人一个不落地请进了大牢。
六天以后,凌云关那边转来穆家军的公函,众人这才被开释。
路上吃住都在驿馆,两项标准出奇的一致——垫底。
照理说青阳雷可以享受底层军官待遇,可惜他的队长是代理的,人家不承认。好在他完全不介意,反倒更愿意跟兄弟们混在一起。
一路向北,步出凌云关,终于来到临县大营。
穆凌哥和郭坚早接到消息,两位正副主官放下军务,前来相迎。
青阳雷上前参拜,朗声禀报:“伤兵队总计七百三十六人,自汤河退入百夷,辎重粮草、车马兵器全部遗失,现有五百八十名重伤患于闪族山寨安养,所余一百五十六人全部带到。”
穆凌哥目光凝重,久久不语。
郭坚连说了七八个“好”,上前把他扶起。
穆凌哥:“本帅今晚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军中没有什么好吃的,但有大块的肉,大碗的酒。
青阳雷与穆凌哥同桌,显得有些拘谨。
“青阳雷,本帅敬你一碗!”穆凌哥把面前的酒盅拨开,径自拿来大碗,命令亲兵倒满,咕咚咕咚饮尽。
青阳雷慌忙站起身,捧起自己的酒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还好在百夷酒经战阵,不然他真没有这份酒量。
“本官不胜酒力,还请青阳兄弟见谅!”郭坚也换了大碗,倒了多半碗酒,勉强咽下。
不知为何,青阳雷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羞愧,同憨子与那夷族女人告别时的模样差不多。
穆凌哥:“青阳雷,擢升你为队长的文书月前就到了。你在死士营又立新功,不仅率领决死队全歼了五百蛮骑,而且手刃了蛮将索拖。有此一战,擢升你为营官亦不为过。而今你又把身陷死地的伤兵们安全带回,如此一来,本帅反倒不知该如何奖赏你了!”
青阳雷:“大帅,青阳不要奖赏,只要您让我上阵杀蛮子就成!”
“好,这话听着提气!”穆凌哥哈哈一笑,随即正色道:“可如果有功不赏,有过不罚,本帅如何治军?”他瞥了一眼斜对面的穆黎,像是有所指,然后继续道:“青阳雷,本帅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以后就能斩杀更多蛮子……”
酒宴未散,穆凌哥有紧急军务要处理,叮嘱郭坚主持宴席,要求他把所有人都灌倒,差一个为其是问。
帅府(临县府衙)。
穆黎来见穆凌哥,一进屋就急急地道:“父帅,这可是皇上的恩旨,能去的都是皇亲贵胄,您怎么能……”
“怎么不能?”穆凌哥声色俱厉地打断了他,瞪着眼睛盯着他,许久才叹了口气,道:“原本是该你去,我也没做他想。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贪下属之功,明明知道索拖是青阳雷所杀,却说他死于乱军之中!不,你不是贪功,你是营官,不管谁杀了索拖,你都功不可没。你这是妒嫉,看不得别人立下奇功!”
“父帅,孩儿只是疏于查证。”穆黎的解释很无力。
“就当你是疏于查证吧!”穆凌哥摇头叹息,“朝廷已经按照你的说法颁布了有功将士名单,你是头功,青阳雷只有那道擢升队长的批文。我不能不给他一个交代,不能不给全军将士一个交代,也算是对你的惩罚!”
“孩儿……”
“穆黎啊,嫉贤妒能乃人之大忌,记住这个教训吧!只要你有容人之量,终究能成大器!”
“……”
青阳雷醒来的时候还带着宿醉,头重脚轻,看谁都有些模糊。
“人呢?”他只看到憨子,可他隐约记得昨夜屋子里抬进来几十个人。
憨子:“都走了!伤残的去了运粮队,乡勇升哨长,哨长升队长!”
“嚯,大帅对咱们弟兄真不错,连伤残的都安排妥当了,让他们再无后顾之忧。有帅如此,将士自该用命!”青阳雷感叹了一句,突然怔愣地看着憨子:“你原本就是哨长,现在应该是队长了,你怎么不去报到?”
“他不愿意当队长,非要当你的亲兵,我同意了!”穆凌哥出现在门口,“这样也好,你去京城也有个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