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微微扬起嘴唇,却语音冰冷,叱道:“大胆荣华夫人,来人啊,给本宫掌嘴。”
“慢着!”
突然一声不紧不慢的男声传了过来,众人朝声源一看,日光下一个伟岸身影缓缓走来,直到近得内殿,才让人看清面容。
正是楚襄。
他潇洒掀袍下跪,“臣楚襄,参见皇上,皇后。”
皇上说:“楚卿平身吧。”
“谢皇上!”
“赐座。”
苏公公赶紧着小太监搬来梨花木椅,楚襄大方撩袍入座。
他阻止皇后,却不看春困,反而慵懒地扫了一圈众人,目光在王莫然身上定住,然后又移开,看向上首的皇后,薄唇轻够似笑非笑,“微臣斗胆问皇后娘娘,可是夫人做了什么大不敬之事?”
众人皆知大将军楚襄权势熏天,手握虎符掌管八十万大军,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乃皇上跟前第一红人。如今皇上龙体微恙,暂由太子代理朝政,而太子党和齐王党争端已久,都要极力拉拢此人。
楚襄油盐不进,性子更是阴晴不定狡诈诡谲,世人皆知县主府大姑钦慕于他,他却娶了县主府庶妹,可是任凭县主府闹出个天大笑话。
他既敢这般对皇后,皇后也不见恼怒,只说不见将军许久,不知去了哪里。
楚襄笑了笑,“回娘娘,微臣于席中喝多了酒,本想睡了一觉醒醒酒,却听到太监在殿外相传,县主府的大姑掉入湖里。”
皇后点头,“本宫所说便是此事,荣华夫人胆敢在大殿之上公然对陛下不敬,你道如何呢?”
楚襄皱了皱眉,看向春困,但见她神情中坦然的有些恼怒,跪得挺直,身边则是口染鲜血脸色灰败的姬桩。
想不到姬桩真对自己下得了狠心,这套戏演好了,文国公府站队齐王之事要摆在明面上了。
楚襄站起来,俯身一拜,“请娘娘恕罪。”
皇后看了眼春困,“你可知罪?”
春困跪拜,“臣妾知罪,还望娘娘饶命。”
皇上扫了眼楚襄,不耐道:“褫夺荣华夫人一等诰命夫人封号,楚襄停俸三个月。”
“臣/臣妾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摆摆手,叫楚襄起来,又着张御医赶紧扶了姬桩暂到偏殿诊治。
殿下跪着的除被一早叫来问话的莺歌,刚刚被冯贤妃教训过的兕子,便是脱衣待罪的容蓉了。
楚襄问王莫然,“敢问王翰林,这是怎么回事?”
王莫然下意识朝齐王方向瞥了两眼,却见他只是摇了两下头。
李承贤也暗自叹道大意了,从出事到现在都没见过楚襄,倒是把他给忘了。从容桓那传来的消息来看,还有这两日和楚襄的接触,他的态度似乎不再模棱两可。而太子那边的探子来报,不曾听闻太子党羽和楚襄接触过,所以倒也不担心他会查收此事。
可是,不管外界怎么传将军府和县主府不合,明面上,县主府还是楚襄的岳家,顾姬桩也是他楚襄的大姨。楚襄又最是宠爱夫人,刚刚他突然发难,也不晓得在外面听到了多少。
李承贤审视着眼前的局势,若有不利于自己的局面,文国公府的人必须要弃掉了。为此,他没有任何行动,全凭王莫然自己说去。
楚襄见王莫然并未说话,又好气说了句,“楚襄自觉夫人性子温和,不是不懂礼数之人。然而大殿之上竟敢公然顶撞圣上,想必是……有难堪之事吧。”
王莫然回过神来,自持冷静道:“楚将军过虑了,夫人维护亲人心情下臣感念颇深,然而此事不无冤枉。县主府的丫鬟说文国公府小姐推了顾姑娘,此时,便是查清这件事。”
楚襄笑了笑,“如此便好,”他似送了口气,不再管这事,“那就有劳王翰林了。”
王莫然一手心的汗。
侍卫带来高士上殿,推送到殿中跪下。王莫然说,“你现在把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高士哆哆嗦嗦道:“奴才,奴才当时在给小侯爷奉冰块,退下时看到,看到县主府顾小主在湖边和文国公府的容小主说话。奴才本是,没有在意。后来,后来那顾小主却突然扯住容小主,再然后,顾小主就跌进湖里了。”
容桓垂头敛目,看也不看一眼。太子神情严肃,却也未说一句。
王莫然厉声道:“高士,你说的可是真的?”
高士赶紧磕了几个响头,“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就算给奴才几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乱说啊。圣上明鉴!圣上明鉴!”
皇上挥挥手,马上有侍卫封住了高士的嘴巴。“容蓉,你有什么话要说?”
容蓉脸上尚挂有泪痕,哽咽道:“回皇上的话,臣女当时并没有推表姐下水。”
皇上又看向姬桩的两个丫鬟,“你们说说怎么回事。”
莺歌早已等不住,等皇上话落,马上道:“不知刚刚那位公公何以颠倒是非!我们姑娘有何理由要陷害表小姐推自己入水?这样做又对她有何益处?反而是表小姐,一而再再而三苦求姑娘,让她献艺时在旁伴奏,我们姑娘也允了。若是真有什么心,何必做此事?”
兕子也说,“表小姐好会说话,您在宜春宫时,处处刁难我们姑娘,那时夹枪带棍可是没见您有一丝顾念姐妹之情。如果表小姐想不起来,奴婢再说一事。惊蛰祭白老虎当日,县主府和文国公府同去西山,您这一路可曾说过一句我们姑娘好话?反倒是姑娘对您处处留情,挂念着和您姐妹情深。”
当时在丽正殿,春困叫兕子说些姬桩的事,她便把前因说个清楚,春困授意她到时直说无妨。“演戏,就要舍得出脸皮。她文国公府都敢黑的说成白的,你还怕什么?”
兕子就要看看容蓉怎么自圆其说,狠狠撕了她那张皮。
容蓉没想到这两个一贯寡言少语的丫鬟,也是个牙尖嘴利的,竟是一头兜了个干净。霎时恨得牙痒痒,却还是哭着在地上磕头不停,“皇上,皇后娘娘,臣女冤枉!莫要听两个丫鬟的信口雌黄。”
文国公赶紧跟着求情,心下却恼怒的不行,文国公府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东西。“皇上,微臣恳请用刑,还看这两个奴才不说实话!”
文国公这番话落,马上有几人跟着附议。这时一直不说话的楚襄扫了一眼过来,“却不知这是不是叫屈打成招?”
殿内顿时没了声响,那几人灰溜溜地再也不吱声了。
冯贤妃千娇百嫩地凑近皇上,“皇上,其实文国公说的也不无道理。眼下双方各执一词,也不知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那就都带下去用刑吧,总会有人说真话的。”
皇上看了眼皇后,“玉儿怎么看?”
“臣妾无异议。”
“带下去吧。”皇上挥了挥手,道。
李承恪一把攥紧了太子妃的手腕,疼得她敛眉看过来,“殿下?”
容桓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李承恪,要他稍安勿躁。
眼看侍卫上前拖住了莺歌和兕子下去了,殿中气氛更加诡谲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