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次,长生喝得大醉,两只爪子牵着雍卿的衣袖呵呵傻笑满脸通红。
在旁看戏的某仙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听说,有时候胡言乱语不一定是喝多了,可能是碰见自己喜欢的人了。”
雍卿不明就里:“所以?”
“所以碰见你之后,长生经常胡言乱语。”
题外之话,暂且不表。
“呯”!
此镜“哗啦”一声碎尸万段寿终正寝遍地狼藉。
长生继续笑靥如花:“所以,唯我独美。”
雍卿内心幽幽浮现一句话:此人多半有病!
他起身时,发上簪花步摇微颤,叮咚作响,层叠散开的红裙上金银丝线交错灼眼,再回眸浅笑已夺尽了山水艳色。
不顾手上鲜血淋漓,乃问道:“美否?”
雍卿只得木然点头:“甚美!”
长生摇曳生姿缓缓行至她面前,身后灯火映得他面容模糊不清,俯视她时气场却是强大凛然:“然,只为悦己者容。”
雍卿措手不及,被他制住了双手强行推倒,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随即被长生一手遮蔽了全部光明。
他眼底漫上了墨一般浑浊的欲色,沉沦着悄无声息。
“啪”一声脆响。
今日被轻薄了第二次的雍卿果断呼了他一巴掌。
长生跌坐于地上,满脸呆滞,手慢吞吞地抚上微肿的半边脸颊……
“可清醒了?”这回她倒是没急着生气,再粗心大意也注意到了长生的异常之处。
遂问:“你莫不是暗地里修炼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术?”
但见长生发髻都弄歪了,正捂着脸要哭不哭,十分的楚楚可怜:“什么?”
于是,雍卿便一脸“啧,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开始义正辞严:“我知你术法学得不济,也切莫堕落至此啊!更不可瞧着我术法精湛便自怨自艾,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天赋异禀,我与你们这些同辈无可相提并论。”
“我晓得。”被成功地伤口上撒盐的长生只得表示受教了。
雍卿抚平衣上皱褶满意点头,见他垂首敛眉,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又想起了那名为“阿素落”的女子。
宫灯上烛火跳了跳,晃花了两人重叠的影子。怕教雍卿发觉,长生小心翼翼地挪动身躯,偷眼看着纱帐上那对影仿佛缠绵相拥,眼神竟有些痴了,却再不敢造次。
他忆起了那时温泉池中的一幕:在刹那间,水下波光透着旖旎,流萤花瓣随雍卿的动作浮沉,并粼粼闪烁。而最引人遐想的,是长发如墨飘散的她脸上脆弱神色,是那幅红裙剔透起伏裹着细腰长腿。
于是,三千世界里诸般色相,不及她这一刻妖娆。
如何不生妄念?
再说雍卿对着阿素落模样的长生“入定”了许久,依然抓不到什么头绪,心里有些烦躁。
细想来竟是无数谜团萦绕她身边,虽不明利弊,但重点只有一个:长生!
几乎事事间接与长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许,不得不调查一番了。”雍卿如是想道。
“今日所见那魔女,我从未在神魔战场上见过,若是与她交手,只怕也无胜算。”出现了强大的敌手,兼职“贴身护卫”的雍卿尽责提醒护卫对象,“以防万一……”
“这段时间卿卿还是不要离开我好了!”嗷嗷嗷有机可乘呢!长生十分欢乐地打断她的话。
雍卿按着额上暴起的十字筋:“什么意思?”
以及能不能别再喊卿卿听起来略恶心!
而长生以袖掩面不胜娇羞:“就是说,无论做什么事情,卿卿都与我一起好了,一刻也不要分开!”
最好是一辈子也不要分开呢。
雍卿面无表情地炸毛中。
她略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摸到后颈时忽然计上心头。
长生正偷偷摸摸地划拉着手指,想去碰雍卿按在床沿上的手,冷不丁反被她一把攥住了爪子!
雍卿猛地将他拉近自己。
咫尺间呼吸火热,长生脸红如酡心跳加速,却见雍卿依然面瘫如故,摊开的右手掌中缓缓绽开一朵红莲火焰,映得她眉眼艳冶,忽然剑眉微蹙,那朵红莲瞬间盛放至凋零,最终光华凝聚成一根赤金色凤翎,被雍卿拍入了长生眉心。
长生的注意力好不容易从两人之间的超近距离,转移到眉心的炙热感觉。随后他看着雍卿白了一层的脸色,心疼不已以至于又忘情地伸手抚上她脸颊。
雍卿难得不作理会,只抬眼瞧着他,凉凉的眼神无悲无喜,却使得长生心中惊呼不妙。
她这才移开眼淡淡说道:“此凤翎可与我通灵,这样一来,你有什么闪失我也容易知晓。”
长生一下子感动得直飙泪花:“果然卿卿心里还是有我的!”
哪知雍卿其实另有打算,此刻竟略带几分心虚,眼神也有些飘忽。
却见长生情难自禁地张开了双臂想要熊抱她,立刻眼神一凛,他只得灰溜溜地缩回去。
雍卿忍不住捂额,那狐狸委屈巴巴地绞着衣角,时不时偷瞄她。
便更是无法直视他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只因此时他酷似阿素落的面容。
分明咫尺,仿若隔世。
那种看一眼就心惊胆战的感觉,竟是“悲哀”?
雍卿正一边调理内息,一边蹙眉苦思,却忽然发现,长生不知何时坐到了自己身边,还双手捧着脸,在想入非非地痴笑。
他已解开了高髻,银发垂落披散,头上露出两只毛茸茸的圆耳朵,身后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晃啊晃,兼之双颊时不时就出现奇怪红晕。
总之!
整个狐狸全身上下都写着“我在思春”。
雍卿:……去他二大爷的悲哀!
直至半夜醒来时,长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想象中与卿卿你侬我侬的机会就这么落花流水春去也了。窗台上月色如霜铺至榻前,却凉不过美人儿眼间寥落,他拥着绣衾一手按上眉心,竟是半宿无眠。
次日,雍卿意外得闲,长生十分难得没有来胡搅蛮缠,乐得她处理积压许久的丹穴公务时也不觉烦躁了。
午间日影斑驳时,雍卿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沐浴更衣后,苹苹早先点起的一炉沉水香,她还未细嗅,便见长生款款而来,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她卧榻上。
时间倒是掐得颇准。
雍卿以眼风略一打量,他今日穿着一领白袍,淡扫蛾眉且无甚装饰,少见的清淡模样。
遂问道:“这般素净打扮,倒不似你平日作风,有何贵干呢?”
“嗤!”长生蓦然轻笑又以袖掩面,向雍卿抛了一媚眼,故意捏细了嗓子:“但嫌脂粉庸俗,污了我无双颜色——”
“说人话。”
“打扮干净点,想邀你同去凡间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