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小镇唯一的旅店“火焰美人”门口后,我们的年轻人却皱着眉头发现没有一个人前来迎客。既不见到照料坐骑的马夫帮他牵引缰绳,也不见旅店老板出门接待。旅店前屋檐下倒是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人点着烟卷,面色沉郁,姿态高贵,正在说着什么。另一人则在旁边身躯前倾,毕恭毕敬地听着,也不插嘴。
高弗雷起了年轻人的好奇心,不由自主把耳朵略微凑近,想听听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却恍惚间突然听到“年轻人”、“钢剑”的字样飘来,不由一边假装漫不经心的走过,一边聚精会神的聆听。
这两个人似乎正在议论高弗雷本人,只是好像觉得这年轻人过于好笑,因而谈论不止,都未曾发觉本尊已走近他们身边。神情高傲的男人正谈述年轻人身上装扮,似在列举高弗雷一身行头的寒酸,而他对面的另一个人洗耳恭听,同时为了迎合说话人不时地点头轻笑。这种漫不经心的讨论和轻笑声,已经足够让年轻人怒火中烧。
高弗雷不由地转过头,仔细打量那个高傲男人的模样。男子大约三十余岁的年纪,面色稍显苍白,鼻梁是贵族特有的高挺,一双带着嘲讽神色、细长的黑色双眼炯炯有神,胡须和头发都因有仔细修整而显得异常出众。黑色的短上衣和长裤,胸口装点着漏出金丝边坠的手帕。一种莫名的感觉告诉高弗雷,这个男人在未来会和他产生不少交集。
当高弗雷仔细打量男人时,这个骄傲的家伙正对着年轻人身上动物皮编织的上衣和不停拍打腿侧的钢剑发表精彩十足又满是嘲讽的评价。对面毕恭毕敬的另一人发出大笑,但貌似贵族的男人却是一反常态,只是在脸上浮现出极淡的一点微笑。
这微笑一下惹恼了高弗雷。他清楚的明白,从科莫老爹家到艾尔登镇一路上,他这是终于遇到第一个胆敢挑衅他的人。他确定对方是在明目张胆的嘲笑他,就把钢剑的剑鞘摆正做好随时要抽出的准备,盯着那个男子朝着他们走去。他原本只是想用带着嘲讽意味的俏皮话对这两人予以回击,可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和血气上涌不由让他构思好的话变成彻头彻尾的攻击言论。
“嘿,你,没错就是你,”高弗雷音量越来越大地叫喊着“穿着黑上衣的这位先生,我想我就是在和你说话。您这是在笑什么呢?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笑一笑?”
那个男人极慢地转过头,把自己戏谑的目光从面前的同伴身上转向高弗雷,似乎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年轻人的话语是冲着自己来的。等他反应过来以后,便皱着自己的眉头,慢慢抬起下巴盯着高弗雷,略微停顿一下之后,才用一种让高弗雷难以忍受的缓慢、高傲而满是嘲讽的语气回应:“我可没有和你说话,年轻人”。
“哦,是吗?”高弗雷不怒反笑道,“可我是在和你讲话,中年人。”
陌生男子还是挂着一幅带着嘲讽的轻笑,似乎并不想搭理高弗雷,反而是转过身去又面朝自己的同伴。他的同伴看到陌生男子那从容不迫的样子,笑声便更大了。
“这牛皮上衣的针线编织款式,放在二十年前可是极其时髦,”面色骄傲的男子继续对自己的同伴发表评论,似乎完全未曾发现高弗雷怒气上涌的模样,尽管高弗雷就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可放到今天,我可是很久没见过这种款式了。钢剑倒还不错,样式和材料似乎都是上乘,就是不知道主人会不会使用。”
“那你要不要自己来试试,看看答案是什么?笑话别人身上的装扮,自然就要考虑到惹恼别人的下场。”高弗雷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浮躁的心稍微平静一点后,凝神说道。
“是么?本人平时并不经常讨论别人,可在老子高兴的时候,这说话的权利可还是属于我自己的。”
“可老子我不高兴的时候,就不愿意听到别人说话,尤其是别人说老子我的坏话!”高弗雷大声回应道。
“哟哟,年轻人,我看你还是放尊重点比较好,”男人摸了摸自己修剪齐整的胡子“有时候不小心招惹上自己惹不起的人,年轻人往往都无法想象会有什么下场。”
高弗雷心里没有其他任何想法,有的只有科莫老汉临走前的嘱托:“任何挑衅你的人,都要狠狠的回击!”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拔出钢剑,追着那个男子喊着:“拿出你的武器,我不想从背后刺穿你的肺部。”
“刺穿我的肺部?”那个男子似乎极为吃惊地转过身看着冲动的年轻人,说道“得了吧,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这点事就要动手?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与人战斗,为什么不去王都参军?在这乡下耍什么威风。”
男子的话音未落,突然吃惊地发现年轻人剑身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白芒。先是浮现于剑柄,随后逐渐蔓延至整个剑声。白芒覆盖下,整把剑仿佛活了过来,咄咄逼人,跃跃欲试。
“‘气’!”男子有些吃惊地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居然懂得运用‘气’。”
他还正想着有关‘气’的事,却突然发现那白芒已在视线内猛地靠了过来。要不是男子连忙一弯腰,恐怕已经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站立。这人眼看事态已完全超出唇齿相讥的范畴,便也不慌不忙的掏出剑准备回击。高弗雷眼看着一道更纯厚的白芒浮现于对方剑身后,神情便也凝重起来,眯起双眼做好防御姿势。
就在现场正紧张时,男子的同伴伙同旅店店主和两个仆人,端着长剑、木矛和棍棒就从门厅冲出,齐齐向高弗雷攻了过来。高弗雷明白是自己先行动手,被旅店老板视作上门挑衅的仇家,便不愿对这几个普通人下杀手。可他们突如其来又杂乱无章的进攻却牵制住了这年轻人的注意力,使他不得不侧过身应付这些连绵不断的袭击。而那个男子却突然把剑对准高弗雷一劈,一股气浪夹杂着尖啸声顿时以极快的速度向高弗雷袭去。
“凌空斩!”高弗雷瞳孔瞬时一缩。
他清楚知道这个招式的凶险所在,赶忙就地一躺,同时一个翻滚躲开男子随从的贴地剑击。可旅店老板和仆人们的棍棒却实在躲不开,高弗雷接连被数棍势大力沉地砸中,踉踉跄跄地前扑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了起来。
“把这个艾萨克人揍一顿,扔回他那头老地行龙背上,让他滚出这镇子!”旅店老板叫嚷着。
“没错!真当我们艾尔登镇的男人是好惹的?”另一个仆从附和道。
“不宰了你这个混蛋老子可不会离开这里!”高弗雷毫不嘴软,“没卵子的孬种,居然还叫人帮忙,有本事就来一对一,老子要捅穿你的菊花!”
陌生男子脸色更加阴沉,“要不是有要事在身,陪你玩玩也没什么,可我没那个时间。”他转过身走向自己的坐骑,那是一头披着华丽坐鞍的霜狼,“你们把他教训一顿就行了,然后,巴特你赶紧跟上来。”一个跨身骑上霜狼,边离开了。
高弗雷绝不会求饶,可刚才的数棍击中了他的肋骨,让他在极大疼痛的同时委实呼吸困难。他又继续坚持了一会,最终却还是精疲力尽了。
又一棍击中他的后脑。昏过去前,他用最后的余光把陌生男子的身影牢牢印入脑中,便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