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年冬天,特别冷,雪一场场的下,整个校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宿舍楼前的雪被宿管阿姨扫完又扫,冻成冰的地面不时有人滑到,窝在宿舍做题啃书的她们经常听见操场上有个男生弹着吉他无限哀伤的唱着:“你说你最爱丁香花,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她,多么忧郁的花,多愁善感的人啊,当花儿枯萎的时候,当画面定格的时候,多么娇嫩的花,却躲不过风吹雨打,飘啊摇啊的一生,多少美丽编织的梦啊,就这样匆匆你走了,留给我一生牵挂。。。。”,是佳玉的班长,暗恋曾佳的那个男孩子;
宿舍里另外两位大四的学姐对她们很是照顾,可能因为即将毕业的原因,她们对学校生活格外珍惜,同时又面临着步入社会的诸多无奈,力瑶和佳玉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玩,大家心情还没有缓过来,大多时候屋里都是静悄悄的,凌青看着书就会跑神儿,就会回忆起她们叽喳打闹的情景,然后泪流满面,总觉得曾佳没有走,仿佛她下一秒就会边拍打掉身上的雪边走过来说:“这天儿真是冷,外面好大的雪,今儿谁没有课?”
临近考试那几天,天终于放晴,囤积了很厚的雪也开始融化,虽然阳光普照,可化雪时的冷气比下雪还要寒,学生们哆嗦着穿梭在教室与宿舍间,无论哪个角落都是安安静静的看书,练习本上莎莎演算,有人为了能不挂科,有人为了能拿奖学金,那个时候的目标总是那么单纯;凌青最近的心很乱,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而且常常失眠或者做恶梦,曾佳躺在地上的场景和妈妈身上的血交错出现在梦境里,每每醒来就是一头的汗,晚上睡不好,白天又没有精神,跟徐然在一起也是蔫蔫的,马上要考试了,一连串的事情已经让她拉下很多课程,偏偏现在自己又是这样的状态,心里着急上火,焦躁压抑各种负面情绪折磨着她,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怕影响佳玉她们,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徐然说,只能硬撑着慢慢的把它消化掉;
从图书馆回来已经快晚上9点,凌青拖着一天的疲惫走回宿舍楼,在门口停住脚步,冬夜的风吹的她本就昏沉欲裂的头越发疼,大厅里徐然和单柔面对面站着,珍黄色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就像偶像剧定格在男女主角的浪漫画面一样,单柔温暖动情的脸庞刺的她心突突的疼,她微笑着听他讲话,然后从一直藏在背后的袋子里拿出一条咖色围巾,不由分说的给他围上,徐然下意识的要脱下,被单柔恳求的眼神制止,然后高兴的跟他说着什么,而徐然则尴尬为难的点头;
直到十点多她才从奶茶店出来,回去宿舍,徐然还在大厅,她低着头慢慢走过去;
“回来了?”感受到他的低气压,她抬起头看向他;
“手机呢?嗯?为什么不开机?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又在这儿等了多久?你是怎么回事?挺大一人了怎么这么不省心呢?”或许是等的时间太长了,徐然语气有些冷,凌青视线移到他脖子上围巾,手工精细,一针一线,饱含了单柔多少的爱意及心意;突然觉得心里酸堵酸堵的;相比下来,她好像什么都没送过他;
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徐然更生气了,“凌青,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还是说你更喜欢你的钟老师?他呢?嗯?今儿钟老师没开上他的豪车把你送回来?”
本来伤痛的眼神迅速变成了冰冷,她就这么愤怒的看着他,良久,眼眶发红,眼泪就要掉下来的时候,绕过他快步走回宿舍,长久长久的压抑他不懂,她最近的低落他也没有看明白,他要的是一个能够把控的住,以他为中心,仰望他依靠他的女生,他不信任她,怀疑她,凌青躲在被窝里整整哭了一夜;
第二天打开手机,十几条短信显示徐然跟她一样也是一夜没睡;道歉安慰的话更让她觉得委屈,这种负面情绪累积的太多,她无处发泄,也消化不了,怎么也控制不住,以至于每天每天过的很痛苦,她想回家了,想老妈了,很想很想!
于是凌青买了考完当天晚上的火车票,这让本来要趁这几天好好弥补她,想办法让她开心起来的徐然很是无语,就像他发力运功了半天,结果打在了棉花上一样窝心;
沟通无用,对方很是坚决的情况下,徐然默默的送她上了火车;
“记得开机,记得接打我电话,如果提前返校要告诉我,别让我再担心了“淡淡的语气中透着认真;
凌青愣愣默默的点点头,徐然紧紧的抱住她,然后慢慢松开,看着她上车;
她最近话真的很少,以前坚定倔强的眼神现在变得捉摸不定,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异常,亲眼目睹了那样一连串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没有阴影,那天是他太过了,没有控制住脾气,可她什么都不说,又不愿意留下来,徐然深吸一口冷气,青青啊青青,我该拿你怎么办?
满心欢喜的回去,期盼着家庭亲情能温暖她的心,让她打开心结,收拾心情整装上路,可喜庆团聚完两天以后,这个家庭就露出了它长期不正常的本质,陆忠在外喝醉酒回家,谷丽珍想着孩子们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却跑去喝酒,脾气上来以后破口大骂,酒,酒,都是因为酒毁了她的一辈子,她越想越气,越气越恼,陆忠大着嘴巴跟她吵,两人越吵越凶,结果就打了起来,凌青哭着怎么也拉不住,恰巧同学聚会回来的哥哥也喝了不少,可能是受够了这样的家庭,也受够了有一个酒鬼的爸爸,小时候的悲剧历历在目,愤怒的凌萧朝着陆忠飞起一脚,直踹的陆忠倒在床上哇哇叫,谷丽珍大叫一声,骂道:“凌萧,他是你爸爸,你怎么能?”
“妈.我早就想踹他了,他不配做我们的父亲,因为他,我跟妹妹从小被人嘲笑,因为他,我们家庭贫穷,每年要吃救济,交不起学费被同学笑,因为他,喜欢的东西不敢要,得到了以后怕失去,我们身上所有的自卑都是因为他!”凌萧说到后面已经吼了起来;
她没有想到一直对家境默不作声的哥哥今天会这么大的反应,对于凌萧说的这些她也无奈过自卑过,但却从来都没有怨过谁,贫困是可以改变的,关键是在这种环境下人心的冷暖及团结,一个再贫穷的家庭,只要有爱,互相打气鼓励,给予正能量,勇敢的面对,所迸发出的力量一定能够改变现状的,怨怼又能解决什么呢?只会离散人心,伤亲伤己,凌青震惊之后突然笑起来,这就是她的家,妄想在外面受伤了以后能回来好好休息,好好调理心情的家,真的妄想了,可是天下之大,哪里才能让她安安静静高高兴兴的过个年?
她忍着泪,颤着声音的咆哮道:“你们这算什么?啊?算什么?你们心里家到底是什么?从小到大,无休无止,哼,什么合家团圆,欢欢喜喜过大年,我啊,就不该对你们心存期望,看看我们的这个家,这样的一个家庭,活该我们过不好,活该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幸福,你们还不如超市的商品暖人心,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辈子都逃离,永远永远不要回来”
“凌青,孩子,别这样,妈妈对不起你们”谷丽珍哭着抱住浑身颤抖的凌青;
而陆忠和凌萧则低头沉默,一片愧疚;
此后她越发沉默,拼命的替妈妈干活,刷锅做饭,洗衣服,早上5点钟摸黑跟妈妈去水产市场进货,搬货拉货,吆喝着摆一天摊儿,晚上收摊盘货,回去做一家人的饭,再把陆忠养的四只鸭子给喂了,那种劲儿就像在拼命发泄些什么,手背上全是冻疮,有些伤口还流着血,如果外在肉体的伤口可以缓解内心的郁结,那她不在乎再多冻伤几道;
或许是被她无声拼命的架势带动了,再加上年底的生意异常红火,进一批销一批,收入非常不错,总算家里平和小喜的过了个年,初二早上,单柔的妈妈居然给她打电话,客套一会儿后,凌青从她委婉又旁敲侧击的言语中分析出,单柔离家出走了,这让她的心复又悬起来,怕她出事,她到处找同学打听,结果下午单柔妈妈又打来电话说她是去了亲戚家,没事了,害她担心,真是不好意思,挂断电话她疲惫的松口气;
初五清晨,凌青背起包,挥手跟家人道别,坐上返回L市的客车,短暂休整后,她暂时找回自己,她要让这个家越来越好,要让妈妈不再辛苦,过上好日子,要让贫困的现在彻底改变,这是她的人生目标,不管怎样都要实现的目标,不论身处何种环境都要全力以赴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