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冷眼看着一个一个领导都撤了,只剩下借调来的向昔和什么经验都没有的自己,心里不是滋味,肚子也咕噜噜叫起来。是啊,不止翟处的孩子,他俩到现在也都没吃饭呢。向昔还在专注地整理TS,方可看着她瘦弱的身影,感觉特别凄惨。忙碌一天之后,向昔盘在脑后的发髻已经蓬乱,几缕头发掉下来,飘忽在额前、眉间、耳边、颈旁。薄西服和衬衫的袖子被她一并撸到肘部,透过办公桌和椅子的缝隙,能看到向昔已经脱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毯上。
方可没打扰她,默默拿出手机点了一大堆外卖,等他把一大张披萨、一堆小吃、汤还有饮料都铺开的时候,向昔震惊的问,“你叫的外卖吗?不就咱们俩吗?叫这么多吗?”
“嗨,我吃的多呀!再说,你怎么知道不得后半夜啊!”
不到10点,电话会再次开始,因为美国律师的加入,工作语言改成了英文。双方一条一条过TS条款,唇枪舌剑,寸步不让。银行这方只能靠向昔一个人,方可很想帮忙,但他实在没这个能耐,除了端茶倒水、偶尔帮忙递个文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向昔对着电话一通喷,说到情急处,还有丰富的肢体语言。方可不禁乐了,你个傻姑娘,对着电话瞎比划人家看的见嘛!表情还这么丰富!要不是WM的人员散在好几个地方,这会应该去WM总部现场开会,让他们看看你手舞足蹈的样子。
不幸被方可言中了,这场短兵对战真的持续到后半夜,6个多小时后,双方因为体力不支不得不休战。挂了电话,向昔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仰面朝天摊在座椅上。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拧了6个多小时的眉头舒展开来,攥了6个多小时的拳头也终于松开,两只胳膊像无骨的面条一样垂下去……还有十余个争议……这真的是她见过最艰难的谈判和最严谨的客户。
“你没事儿吧?”方可看着眼前的向昔一时不知怎么表达关心,磨叽了半天,还是决定问问她。
“嗯……没事儿,累了而已。”向昔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你快回家吧。”
“你不回吗?”
“我得把吵了一夜的进展清个稿出来,标注清楚争议,发给工作组,这样大家明天一早就能看到了,不对,今天一早。”
“我陪着你吧。你不走,我肯定不会走的。”
“不用陪我,你也累一天了。”
“别争了,让一小姑娘加一夜班,自个儿回家睡觉去,不能够!”
“呵呵,你挺仗义啊!那分工吧,前30页归你,后33页归我。”
“好!”
累脱了相的两个人已经完全顾不得形象了。向昔把头发全散开,仰在座椅上敲电脑。方可看了看说,“你这样特别像高位截瘫、身残志坚的女青年!”
“你再嘚瑟再分你10页!”
整理完全部材料已经5点多了,天开始蒙蒙亮。两人坐在工位等叫好的专车来接时,方可突然问,“想不想看日出?”
方可带着向昔穿过一道道门,一个个走廊,换了几个电梯,像绕迷宫一样最终到达总部大厦顶层。“不知道锁了没有,”方可说着尝试推门,“没锁!快快!”
迈出去,决然是另一番天地啊!从屋顶向东看,北京城一览无余,远处建筑物组成的天际线上,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把大地染成绯红一片,像天地间燃烧的火。想不到在这样拥挤的市中心,有这样盛大壮丽的人间美景。空气是那样和煦清新,凉丝丝的春风瞬间吹走了向昔一夜的疲倦惆怅,她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日出了,忍不住用手机记录下这个瞬间。方可站在她身后,觉得眼前一切像画一样,也忍不住用手机记录下看日出的向昔,“是不是很美!”
“太美了!像画一样!”
“是啊,像画一样!”
“你们俩是哪里的!怎么上来的!”保洁员发现了站在天台上的两个人。
“哦,马上下去,马上下去。我看门没锁……”方可一边儿吐舌头一边儿往回走。
“我们打扫时候才开的,一转眼功夫,你们快下来,领导看见要批评我的!”
两人相视一笑,赶紧跑下来。钻上回家的专车,向昔忍不住发了一条朋友圈“好美,大北京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