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天放无奈而又宠溺地看着她,相当无语:拜托,我是要跟你约会好不好,就你跟我,我们两个人,那才浪漫嘛!你倒好,一会儿功夫搞成全家总动员,那么多人当电灯泡,你成心的吧?真要说起来,跟夏润南从认识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正正经经地约会过,就算以前是在做戏,可现在他们对彼此都敞开心扉了,是不是该尽量弥补一些遗憾?
“啊,对了!”正说的起劲的夏润南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周末不是雨天吧,那你――”
“哦?哦,我看过天气预报了,会是阴雨天气,不过没关系,我们去海底世界,不会有阳光,上次润声说要去的。”池天放挑了下眉,做了个“OK”的手势。
夏润南愣了愣,好像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上次润声不过是顺口一提吧,天放就记在心里了,他对润声还真不是一般的在意――难道这真的是血缘在作祟吗?那么,她是不是应该告诉天放和润声真相,让他们兄妹相认?可是,就如汪天恕所说,相认了又怎么样呢,他们接着不还是要失去彼此,把这种痛苦带到下一个轮回去,这样好吗?
等了半天不见她有动静,池天放奇怪地问,“怎么了?润南,你是不是不想去?那你说想去哪里,下次我带你去,这次就先满足润声的愿望好了,她是你妹妹,你总得让着她吧?”
看他笑容纯真而顽皮,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夏润南喉咙里堵得难受,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问,“天放,你……当初没有接受‘净血人’手术,这么多年不能见阳光,你……后悔过吗?”即使做了手术之后不能活过二十年,但至少可以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呼吸,也不是一无所获,如果郎村人对阳光的渴望真的那样强烈的话,是不是就不应该后悔今日这样的结果?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池天放愣了愣,慢慢平静下去,淡然一笑,“说实话,我后悔过。每次只要被阳光晒到浑身伤痕,痛不欲生,我就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装伟大,拒绝那唯一的一次机会。尤其当我跟天恕他们重逢,看着他们能够站在阳光下,我就更……”
“现在呢,”夏润南一笑,眼神睿智,“看着天恕如此痛苦,天恩和天原心里也一定不好过,你还会后悔吗?”
池天放想了想,很认真地想,然后摇头,“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上天真的很公平,给世人的都是平等的,我在后悔当年没有接受手术的同时,又怎么知道天恕他们不是在后悔当年接受了手术?这些事,很难说的,润南,你没有亲身体会,你不会明白的。”
听出他话里的沉痛,夏润南不忍心再问下去,深吸一口气,爽朗一笑,“也许吧,所以我们不说这些了,我还是赶紧打电话告诉润声,我们周末出去玩,让她先高兴着!”
看她转身去打电话,池天放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脸上虽有淡淡的笑容,心却是苦涩的。如果……能够活着该有多好,至少可以跟疼爱他的父母、又笨又精明的夏润南一起过些开心的日子,哪怕再多给他十年,不,多给他一年时间也好,让他多享受一下这种生而为人的骄傲和幸福!可惜,他这个愿望是很难很难实现的――除非有奇迹发生。
池天放的身体会不会好起来,有没有奇迹没有人敢确定,但汪天恕的身体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即使那么痛苦的治疗方法对他来说,所起的作用也越来越不明显,许老一时也是束手无策,把郎行龙留下来的研究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模拟出当时的情况和数据,但他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这些资料就像被拦腰砍成了三段,开头和最后都没有问题,唯独缺少了中间部分,这让他很无奈,也很着急,日以继夜地研究,把许家上下都折腾得够呛。
看着输液管将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打进血管,从手臂血管到全身血管的、如同刀劈斧砍一样的疼痛令汪天恕惨白着嘴唇,只能死死盯着输液瓶,一秒一秒的数时间,盼着它快一点打完,他好解脱。
路天原今天是第一次亲眼看着哥哥治疗,虽然汪天恕没有说,也没有呻吟一声,可从他颤抖得厉害的身体,她还是想像得到,哥哥正忍受着怎样的折磨!“哥哥,你、你如果疼得厉害,就、就叫吧,别只是忍着……”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她真想扑进哥哥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个够!
汪天恕惨白着脸苦笑,“叫了又能怎样呢,还不是一样疼,你觉得难受就先下去吧,别在这里看着了。”
“我要看着你!”路天原擦了一把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哥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能不分开就别分开……”
“说什么……傻话,”熬过一波疼痛,汪天恕觉得好受了些,白了妹妹一眼,“你不会有事的,不管我能不能活,你都要好好的,别让我走得不安心――”
“可你如果有事,我怎么可能逃得过,”想到自己终也会落到哥哥这般痛苦的境地,路天原一时悲从中来,眼泪忍也忍不住,“可是,哥哥,我真的、真的好害怕,我、我不想跟你一样,我、我一定受不住的――”
听着妹妹的绝望哀告,汪天恕的心像刀割一样难受,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妹妹承受这样的痛苦,如果他能替她,那该多好!“你别有事,天原,你要好好的……”
“哥哥!”路天原扑到床上,抱住他的胳膊,哭得喘不过气来,“你要是死了,我、我也不要活了!我、我不要像你这样,我、我宁可死得痛痛快快的……”
“傻瓜……”汪天恕单手抱紧了她,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无论治疗还是不治疗,都同样痛苦,同样没有希望,他也已经不想、也不能再坚持下去,想要放弃了。可是,为了池天放,为了霍天恩,也为了路天原,他又不忍心让他们越加痛苦、越加失望,所以才咬了牙苦撑――反正就算他愿意坚持下去,恐怕也真的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
站在门口的夏润南和池天放不自禁地偎在一起,同时咬紧了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本来他们还想好好安慰、开导一下汪天恕兄妹的,可看他们这个样子,纵使有千言万语,在这个时候都是苍白的,说了也没用。
楼上实验室的门一响,许老走了出来,表情凝重而严肃,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一样,抬头看见池天放和夏润南,他先开了口,“池总,有时间吗,我们可不可以谈一下。”
“可以的,”池天放赶紧应允,“下去谈吗?”
“去桐乐房间,我正好也有事情问他。”许老往楼下走,池天放和夏润南虽然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到许桐乐房间谈,许老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宝贝孙儿除了对历史感兴趣,其他的都入不了眼。
进了许桐乐房间,这小子又在上网找资料,电脑前是摊开的古书籍,满像那么回事儿的,看到这几个人进来,他愣了愣,“爷爷,你们怎么都进来了,有事吗?”
“等会儿有事问你,”许老摘下眼镜,顺手插进衬衣口袋,招呼池天放和夏润南坐下,认真地解释,“池总,我仔细研究了郎行龙留下来的资料,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想对症治疗郎村人的怪病,就必须确定他们血液中的毒素到底从何而来,这才是根源,然后才能对症下药。”通过实验,郎行龙已经可以确定,郎村人血液中的毒素不是天生的,那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是水源?土地?还是粮食?这个必须要先确定才行。
“那,许老有什么想法吗?”意识到许老的目的,池天放的脸色开始发白,似乎有些恐惧。
许老锁着眉思虑了好大会儿,突然转向许桐乐,“桐乐,你不是研究过古鱼国的历史,说他们有一种防腐技术很高超吗,说来听听。”
“啊?”许桐乐先是一愣,接着就得意地把尾巴翘上天,“爷爷,你不是整天说我不务正业,现在用到了我吧――得,我说,你别瞪我啦!是这样,据史料记载(众人皆汗),古鱼国确实有一种很高超的防腐技术,把它用在保存王者尸体方面,绝对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最近我还查到,这种防腐剂的原汗要从一种树中提取,这种树就分布在冥森林,想来这也是冥森林虽然茂盛,但却很少有生物存在的原因吧,这种树的树汁,是有剧毒的。”
“剧毒?”夏润南失声叫,“你是说――”她一向不笨,已经可以想到什么了。
“是的,”许桐乐点点头,从电脑上调出一张图片,是一棵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绿色树木,树干不是很粗,但很直,树叶成椭圆形,很普通的样子,“就是这种树,这种树汁提取出来之后,再经由复杂的工序,就成为最好用的防腐剂,会使尸体保很多年,而且会发出香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