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池天放通知了路天原的家人,当这一对年老、黑瘦、甚至有些潦倒的夫妇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也就能够想像这些年路天原跟他们之间相处得不会好到哪里去。说明了一切缘由,并给他们看了医院的诊断证明等材料,让他们相信路天原的逝世没有其他问题,他们虽然看起来有些失落,或者说也是有些伤心的,但也就止于此了-――对于一个一年到头都不回一次家的女儿来说,有或者没有也没有多大区别。
池天放向他们提出汪天恕要留下路天原的骨灰,这对夫妇也没有反对得太剧烈,稍稍表示了一下异议,等池天放给了他们三十万的养老补偿金,并且承诺等路天原的赔偿金下来也会给他们汇过去时,他们也就唯唯诺诺但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夏润南心里一阵悲哀,为什么亲情在有些人眼里是无价的,而在另一些人眼里,却又如此廉价?难道这仅仅取决于家庭的经济状况吗?反正她生平第一次迷惘了,更不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碰到了池天放,从而解决了夏润声的巨额医药费,那她现在会落到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接下来的事也没有什么好争议的,路天原的遗体被火化,骨灰交给了汪天恕,接过这个小小的骨灰罐时,他垂着头,抚摸了很久,一直都没有说话。
至于徐智钦一伙,当然被公安机关依法抓获,即使绑架勒索不至于说是罪大恶极,但那么多人亲眼看到他开枪杀人,这就是天理难容之事,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也算是给路天原的亡灵一个交代。可悲的徐董,这把年纪了还要受牢狱之灾,按其犯罪性质来说,判处死刑也不为过,可这是他自作孽,又怨得谁来。可怜徐夫人和他们的儿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却换不来别人半点同情,好不悲哀。
今天再来到华熠集团时,夏润南觉得心里好像空落落的,虽然对她来说,并没有失去什么,但是……
“脸色这么难看,没休息好吗?”池天放大踏步进来,看起来精神十足,一点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椎心之痛的样子。
“还好,”夏润南有点诧异于他的“没心没肺”,但他不提,她也不想再说,以免让大家都难过,“你呢,这两天睡得好不好?”
“还好啊,”池天放挑了下眉,挺轻松的,“不过我这么多年都是昼伏夜出,白天睡觉习惯了的,一时半会的,怕是改不过来。”
“这倒没什么,慢慢适应,人的生理是有生物钟的,早晚会改过来。”夏润南笑笑,其实她从今天一来到集团就在想一件事,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天放?”
“嗯?”池天放翻看着文件,接着回应。
“……徐董的事,集团上下都知道了吧?”想了想还是没办法开口,只好绕个弯子先。夏润南装做随意闲聊的样子,拿杯子接水喝,但一点都不口渴,也就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烫!
“是的,不过他们都知道徐叔一直针对我、反对我,而且这次是他做出了不义之事,员工们虽然议论得多一些,但不会对我不利,你不用担心。”池天放自问一向是行得端、坐得正,而且这次的事,错百分之百在徐智钦,他不怕他们说。再说,除了徐智钦这一害,他虽然觉得心里不太好受,但总算没有了后顾之忧,也不用时时担心有人会伤害他和他身边的人,还是觉得挺轻松的。
“那就好,”夏润南勉强笑笑,集团方面没有什么问题,她这个副总裁更是置于总裁的全面照顾之下,可以高枕无忧了,“那……天恕还好吧?我这两天没敢去看他,怕他会难过什么的……”
池天放手上动作停了停,抬起头来看她,“天恕没事,他其实很明白这样的结果……润南,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是替天恕担心,不过他真的没事,过两天他会和天恩一起,带着天原的骨灰一起回郎村,以后你就是想替他担心,也不能相见了。”
毕竟在夏润南知道的事情来说,郎村是有去无回的,按照池天放他们原先商议好的,只要汪天恕和霍天恩活不过,就会骗夏润南说他们回了郎村,以后也不可能再和她联系,所以只要一分开,就是永别。
“哦,”因为早知道这件事,所以夏润南虽然难过,但并不是无法接受,而正好借着这个契机,她终于可以比较自然地说出一直在担心的事,“天放,我是想说,最近集团发生了这么多事,天原又……天恕和天恩心里一定不好过,所以你看,我们的婚期是不是可以推迟一阵子?”
池天放一愣,憋了一会儿才问出来,“你说什么?推迟?”
“是、是啊,”夏润南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尴尬,好像自己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我、我是想说,天恕他们这样,你、你心里一定不好受,怎么还有心情跟我结婚――”
“你真是这样想的?”池天放走到她身边站定,眸子里有淡淡的哀伤,“还是说,你担心天原的死会让我心里有负罪感,她会横在我们两个中间,让你没有办法放心地跟我在一起?”
夏润南身心狂震,差点叫出声来:天啊天,池天放这个怪胎,怎么会这么明白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再说,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很奇怪吗,是谁都会觉得内疚吧,毕竟路天原是为了帮池天放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依着池天放的重情重意,会一点都不在乎?打死她都不相信!
“我……我是担心、担心你太累――”她是不怀疑池天放对她的真心的,可如果他心里也同时念着路天原,还要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对她好,那不是只苦了他一个,这同样是她不忍心看到的事。
“所以你才更要留在我身边,不能离开我,”池天放似乎有些生气她的“自作聪明”,不由分说把她从椅子上扯起来,头一低就狠狠亲了她一下,“天原死了,我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但她不会成为我的负担,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就算她活着,我要的也只是你,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傻瓜!”
“……”夏润南被这句“傻瓜”骂得猛翻白眼:我哪有那么傻,是总被你带进沟里好不好?“我知道了……那我们结婚的事――”
“照旧,”狼总裁办事一向雷厉风行,没人反对得了,“我请柬都发下去了,亲朋好友同事们也都准备好来参加我们的结婚典礼,这种事儿哪能说变就变?再说,天恩和天恕不是一直在等我们结婚以后就回郎村吗,我们没来由地变婚期,岂不是让他们担心?”
其实,事实是汪天恕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几天,而霍天恩的身体也迅速出现器官功能衰竭的症状,手术必须在这几天举行,他是想等池天放和夏润南结婚,就马上进行手术,生死各安天命的。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们的婚期都不能推迟,早举行早了。
“好吧,听你的。”夏润南顿时感到无比幸福,池天放对他的爱很纯粹,毫无杂质,这让她最后的一点担心也都消失无踪,百分之百放心地,把自己的后半生交给他,无论贫富贵贱,至死不渝。
下午下了班,池天放带夏润南一起回了家,池峻峰夫妇都在,而且容悦怡一把就逮住夏润南,心有余悸的样子,“润南啊,你没事就好了!你可不知道,我一听说你和润声被人绑架,把我吓得呀――如果不是天放一再保证说你们没事,我早去看你了!”
“阿姨,不用担心,天放一定会保护我的,”夏润南笑得甜甜的,想到再过几天,就该改口叫这个善良、风趣的老人为“妈”,她就止不住地脸红,“现在事情都解决了,我们没事,您放心。”
“幸亏是没事!”容悦怡拍拍心口,接着又气得直骂,“那个徐智钦,真不是个东西!仗着对我们池家有那么一点恩德,就一直排挤刁难天放,当我们不知道吗?哼,也就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不跟他一般见识,他还变本加厉,居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简直……唉,可惜了路小姐那个孩子……”
“我找老徐谈过了,可他根本不听我说什么,顽固得要命,”一听老伴要说不好的事,池峻峰赶紧接过话来,“本来我还在想,过几天再找他好好谈谈的,谁想到……”
“都过去了,爸,妈,我们吃饭吧,”池天放先站起来往餐厅走,“哦,对了,再过三天就是我跟润南结婚的日子,你们的红包可得准备好,不然到时候润南可改不了口叫你们爸妈,你们就亏了。”
夏润南“腾”一下红了脸,又好气又好笑,“天放,你乱说什么-――”把她说得好像见钱眼开似的,真丢人!
容悦怡哈哈大笑,“早准备好了,早准备好了,就等着润南叫我一声‘妈’呢!”说着话,她美得直晃头,样子很好笑。
一家人说说笑笑,一起去餐厅吃饭,这份轻松和温馨立刻冲淡了刚才的哀伤氛围,也省得大家心里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