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夏润声必须呆在加护病房里,别人就算留下来也没用,再加上经过这一吓一折腾,夏润南已经眼看着支撑不住,池天放就劝她回去休息,养好身体再来照顾妹妹。
夏润南虽然不放心,但她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女人,这种情况下只能点头答应,先去医生办公室向赵鸿煊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要是再没有合适的骨髓供体,夏润声恐怕支持不了多少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夏润南简直要被打垮,欲哭无泪。
池天放原来很会体贴人,他知道夏润南心里很乱,如果回到池家,肯定要应付池氏夫妇的询问,就把她带回了亦海别墅,温了一杯牛奶让她喝下去,半是哄半是强迫地让她躺到床上去休息。
可就算真的又累又乏,夏润南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妹妹惨青的脸来,她就会吓得心狂跳不止,怕这一下睡过去,就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等了半天,见夏润南还是把眼睛睁得老大,池天放干脆坐了下来,“睡不着吗?”
夏润南转过脸来,失神的眸子似乎没有焦距,慢慢摇了摇头,“不想睡……”
“好吧,”池天放往前挨了挨,双肘支在膝盖上,神情郑重,“既然你睡不着,那我们来谈谈关于夏润声的问题――”
“啊!”结果池天放话音还没有落下,刚才还有气无力地夏润南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急促地喘息着,“润声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又严重了?为什么我没有接到电话,她怎么了,怎么了――”
“嘘!”池天放左手按住她的手,右手捂住她的嘴,镇定地摇头,“润南,安静些,没有事,什么事都没有,相信我,润声她现在很好,别担心,安静些……”他眼神那么温柔、那么宽容,哪里还有半点平时的冷酷和无情,这个池天放,还是那个让人不敢靠近的“狼总裁”吗?
夏润南喘息着看他,惊魂未定,却很明显相信了他的话,“没有事吗……那就好……那就好……”心还在碰碰狂跳着,没办法平静下来,为了妹妹,她这颗心脏已经要不堪重负,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碎掉了吧?
重新帮她躺好,池天放整了整被扯开的衣服,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润南,你要冷静,你这样,我没办法跟你谈,我是想说关于你妹妹的病,不能只是这样――”
“你有办法?”又是没把话听完,夏润南就惊喜莫名地直起身,手一伸就又要抓他,被他躲了开去,这让她一愣,反应不过来。
“不,我没有办法,”池天放压住她的手,怕她再暴起似的,“润南,你妹妹这样,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我们能做的都会不遗余力去做,我想说的是,你这样不行。”
夏润南愕然,“什么不行?”
池天放笑笑,摇了摇头,“润南,你一向很聪明,这种时候不要跟我装傻,自从知道你妹妹得了这种病,你就应该知道,她的命随时会不保,所以你应该有最起码的心理准备,不管有什么突发状况,你都应该冷静面对――”
“我没有办法冷静!”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夏润南的心又开始抽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你知道吗,那个是我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
“这种情况以后还会有,”池天放用力握紧她的手,直让她感到疼痛,他的眼神更是锐利的,似乎不把她的痛苦看在眼里,“而且不止一次,甚至……会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难道你每一次都要陪着你妹妹从鬼门关上走一遭?”
夏润南是不知道,当她一听到妹妹出事时那生不如死的反应有多吓人,饶是池天放向来冷静沉着,也着实被她给吓了一跳。万幸的是,夏润南是个不可多得的、坚强的女人,总算挺过了这一次,可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她能挺过多少次去?
而不可避免的,听到他这无情的话,夏润南突然冷笑,“在你看来我也许很软弱,很幼稚,可你不是我,你不可能明白我的感受,我也不是你,你可以冷血,可以无情,但我不能!润声虽然不是我亲生妹妹,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彼此,她就是我的全部,我做不到眼看着她受折磨而无动于衷,我做不到!”
“她不是你的全部!”池天放也火了,压抑着怒吼,“她死了,你还是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不,不!”夏润南失声尖叫,猛一把推开他,那神情像是看到了鬼,“不要说,不准说!润声她不会死,不会死!”现在的她就怕听到“死”这个字眼,因为她无法想像,如果有一天润声真的永远地闭上眼睛,她该怎么办?
池天放坐到床上去,抓紧了她的手,“润南,你冷静一点,面对现实!你妹妹得这种病,是不可能彻底治愈的,即使骨髓手术移植成功,也不能保证她就会活下去,你要明白――”
“我不明白!”夏润南大叫,狠狠挣脱他,“我不明白!润声那么好的女孩儿,怎么会死?她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她会!”
“不会!”
“会!”
“啪!”
这无聊的争吵以一记耳光而结束,池天放被打得偏过脸去,好半天没有转回来。
夏润南哆嗦着发麻的右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哽咽着,“你……为什么不躲,你不是说,没人能打到你……”
池天放伸手擦了下流出嘴角的血,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我一样说过,除非我自己愿意。”好吧,他承认,硬是跟夏润南争论夏润声会死的问题,就一定会激怒她,让她打一巴掌出出气,也没什么。
夏润南一愣,无力地倚到床头上,“天放,我怎么办……怎么办……”不可否认的,池天放说的是事实,而且尽管嘴上不愿意承认,可她也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妹妹这个样子,到底还能活多久……
“对了,原来夏润声不是你亲生妹妹吗,”池天放突然换了个话题,“本来我还在奇怪,亲人之间骨髓配型成功的机率应该会很大,怎么没听你提过。”
“她不是,”夏润南眼睛看着不知名的方向,机械地回答,“她是我爸妈抱养的孩子,或者说是捡来的,不太清楚,可这并不影响什么,我们从小到大感情要好得不得了……天放,你不知道,当初、当初我爸妈出车祸死了,我接受不了,整天哭整天哭,眼睛出了问题,一夜之间什么也看不到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池天放点了点头,倒是又知道了一些当初没有查到的事。
“后来,润声坚持要我去治眼睛,甚至背着我变卖了房产,和一切可以卖的东西,就是为了让我把眼睛治好!可是后来,我治了很久,受了很多罪,眼睛一直都没有好,我们家所有的钱都花光了,还欠了很多债。”
“我不想治了,可是润声打我骂我,让我说什么也不能放弃,就算卖掉所有的一切,也要治好我的眼睛。她坚持,所以我的眼睛终于治好了!可是现在,她病了,我不应该一样要救她,不惜一切吗?”
说到后来,她已经是泣不成声,哭倒在池天放怀里,“天放,我怎么办……为什么在我最软弱的时候,润声可以那么强大,可以帮我战胜病魔,可现在她病倒了,等着我去救,我却如此无能为力?我怎么会这么没用……”
池天放抱紧了她,一时说不出话来。现在看来,有句话是对的,那就是外表越坚强的人,其实内心越脆弱。一直以来,夏润南在他面前都是倔强而果敢的,即使有求于他,也从来不会刻意讨好、卑躬屈膝。
现在看她哭得这样伤心,这样绝望,这样无助,他心里就好像扎了一根针,不住地向里再向里,这感觉真无法忍耐。“不,润南,你不能这样想,这根本不同……”
好吧,老天,我承认我根本不会安慰人,而且这时候我是不是什么都不应该说,让她自己发泄就好?
“为什么会是这样……如果我是润声的亲生姐姐,救她的机会还大一些……为什么……难道是上天在绝润声的路……”
池天放深吸一口气,“润南,别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