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夏润南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池氏夫妇很不放心,一有空就打电话问她的情况,都被池天放挡过去了,他知道夏润南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下心来,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以便应付接下来更多的意外。
这些天池天放没有让夏润南到集团来,而是让她在家休息,可她惦记着妹妹的病,又怎么可能安得下心休息。隔了一天,她去医院看妹妹,知道她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再一次去许家,找许老想办法。
不过不巧的是,许老并不在家,打电话到他的实验室,也说他人不在,可能出去找什么资料了吧,只有许桐乐一个人在家,他一看到形销骨立的夏润南,不禁瞪大了眼睛,“润南,几天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你妹妹的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稳定了?”
夏润南脸色一变,咬紧了嘴唇,“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许桐乐把她让进来,“池总昨天来过,跟爷爷说了你妹妹的情况,可爷爷说目前为止还是找不到合适的骨髓供体,他也没办法。”
原来还是没有吗?夏润南真是无比地失望,一阵悲伤涌上心头,差点又哭出来。
“润南润南,你可千万别哭啊,我不会安慰人的!”许桐乐赶紧着告饶,“再说、再说你妹妹得了这种病,也没有办法,你应该心里有数的嘛――”
得,果然是个不会安慰人的,这话说的,跟池天放的“豪言壮语”真是惊人的相似。夏润南不禁哭笑不得,“我不会哭的,你放心吧,对了,你从小就对历史有兴趣,不去学医,就不怕你爷爷的衣钵失传啊?”
反正妹妹已经是这么个情况,她尽是想着也没用,就跟许桐乐随便聊一聊,转移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怎么会!”许桐乐不在乎地挑了挑眉,很好笑的样子,“爷爷的弟子遍天下,不差我一个,有名望的更是不在少数,特别是他收的这个关门弟子,别提有多让他得意了,年纪虽然轻,平常研究起什么来那叫一个刻苦,绝对是爷爷教导我的典型!”
“呵呵,”夏润南笑笑,心情倒是真轻松不少,“真这么厉害?”
“比你想的厉害多了,”许桐乐撇嘴,“用爷爷的话说,他绝对是进步神速,假以时日,必定是第二个‘郎行龙’,可就是性格有点怪,不爱见人。”
“郎行龙?”听到这个名字,夏润南明显很吃惊,在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这个人就像一个传说,三十多年前,他是名满华夏的神医,是遗传学与临床试验的佼佼者,却在某一天突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当时传为奇谈。
“就是他喽,”许桐乐摆弄着鼠标,不知道又在研究哪朝哪代的历史,“他也是爷爷的弟子,当年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爷爷伤心了好一阵子呢。”
夏润南沉思着,电光火石之间,好像觉得有什么是与之有关的,却在一转念之后,什么也没有捕捉到。她甩甩头,不再做无谓的想像,随口问道,“许老这个神乎其技的关门弟子,叫什么名字?”
“霍天恩,西南医科大学毕业的。”
霍天恩。
这三个字入耳,夏润南突然无声冷笑,“是吗?”
晚上,许老和霍天恩外面回来,许桐乐把夏润南来过的事告诉他们,霍天恩的情绪明显有些急躁,“老师,那个女孩子的病是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许老瞥了他一眼,“你问我?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问我,我这个得意弟子,真有出息!”
霍天恩脸上一红,老师的讽刺之意那么明显,他又不是听不出来,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那……池总不是来找过老师,你有没有问他,他对那个……夏润南是不是真心的,他们订婚那么突然,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对夏润南还真是异乎寻常的在意,却又躲着不见人,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许老冷冷看了他一眼,“他们是不是真心,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霍天恩被问了个哑口无言,感觉到许桐乐带着探究的目光,他冷汗都流了下来。没错,这段时间他确实对夏润南姐妹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在意,却偏偏什么都不说,看样子就是隐瞒了什么重要秘密。
许桐乐好笑地看着他们两个,对他们之间既亲密又严肃的相处方式见怪不怪,“慢慢吵,我去上网啦……”
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夏润南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坐在床边出神。这两天她都住在亦海别墅,已经好几天没回到这边来,桌上子上都落了浅浅一层灰尘,她也不想收拾。不大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她也懒得抬头,不意外的,“咚咚”的敲门声不轻不重,她无力地抬起头,“进来。”
停了停,汪天恕轻轻走进来,“脸色比前几天还要糟糕,是在担心你妹妹吗?”
夏润南身子一震,苦笑,“你也知道了?”她在订婚宴上突然抓狂似地跑掉,这种怪事当然会传出千里,估计仙宁市也很少有不知道的了。
“刚刚听说,”汪天恕坐下来,直视着她的脸,“怎么样,你妹妹的情况是不是稳定了?”
“暂时稳定了,”夏润南其实都不敢再提起妹妹,只要一提起来,她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的疼,“不过以后很难说,我真害怕……”
“润南,”汪天恕打断她,“你别这样,你妹妹会得病,是天灾人祸,谁都不想这样,可谁也改变不了,你总这么悲痛自责,于事无补的。”
夏润南一呆,没想到一向温和淡然的他也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她不禁心里有气,“那照你这么说,我不悲痛,就当没事人似的,润声的病就能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出她生了气,汪天恕皱眉,“润南,我是说你伤心归伤心,但不要把你的命和你妹妹的命连在一起,就算她有什么不幸,你还是得好好活着――”
夏润南吃了一惊――确切地说是大吃一惊,她简直没想到,汪天恕现在说出来的话,居然跟池天放所说一模一样!“狼总裁”天性如此,他会这么凉薄,她一点都不奇怪,可汪天恕明明那么在乎她,那么宽容,这样的人居然也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吗?
这个汪天恕,还是当初那个说不介意她带着润声这个累赘,说亲人是一辈子的牵挂的男人吗?
“你……”夏润南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瞪大了眼睛,话都说不出来。
“觉得我无情?”汪天恕苦笑,事实上这话一说出来,他就应该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这是事实,润南,生命有时候真的很脆弱,我知道你妹妹如果有什么事,你会伤心难过,但请你坚持,她虽然是你唯一的亲人,但就算她不在了,你……至少还有我。”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时,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颤抖的意味,因为他不确定,在夏润南跟池天放订婚之后,她是不是还需要他,是不是还在意他给她的承诺。如果不再需要,他是不是应该主动离开,而不用等着她开口。
夏润南怔怔看着他一如既往晶莹的脸,刚才升起来的怒气慢慢消散,代之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绝望,低低地、沙哑地问,“天恕,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也想解脱,可是……我没有办法……”
你想解脱?汪天恕目光闪烁,“你觉得累了吗?这场戏你不想再演下去了,是不是?”
演戏?夏润南苦笑,“我一直在演戏,天恕,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悲哀?”为了救妹妹,她出卖了自己,出卖了可以跟汪天恕在一起的机会,可是如果依然换不来妹妹的命,那她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
“没有,”汪天恕深吸一口气,像是决定了什么,“既然不想演了,就别勉强自己,我……有些事情还是能帮你的。”
夏润南正满腹伤心委屈,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慢慢伏倒在床上,无声地啜泣着,似乎忘了身边的人是谁,哭了一会儿,她又累又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她呼吸渐渐平稳,汪天恕轻轻叹了口气,帮她盖上床薄被,悄悄站起来出去,可他才走到门口,头脑里就一阵晕眩,眼前也变得白茫茫一片,他一个趔趄,要不是及时伸手扶住门框,这一下还不摔到地上去。
急促地喘息了好一会儿,眼前才重新变得清晰,汪天恕低低地苦笑,“难道,真的逃不过这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