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辛月本以为柳毅不会在短时间内寄信给自己,因为她上一封信根本什么都没写,就寄了一片枫叶给柳毅,想必柳毅应该不知道怎么回信吧。辛月将信寄出去以后,过了两天,才渐渐回过味来,十分懊悔自己什么都没写。辛月醒悟过来,即使写一些生活琐碎也好,可以将自己的生活和柳毅分享,柳毅对自己的印象就不会一片空白了。
好在,柳毅来信了。辛月从班主任的手中接过柳毅的信,开心得大脑一片空白。
辛月实在忍不住想要拆开来看看柳毅到底会写些什么,但是以往自己接到柳毅的来信,同桌都会虎视眈眈。想必自己一拆开信封,好事的同桌说不定就会将信抢过去,把柳毅的事情昭告天下,那样自己就难为情死了。
所以,辛月死死地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将信放进校服极其宽松的上衣口袋,不让同桌有看见的希望。
回家再看。辛月默默地叮嘱自己。
又一个上午,辛月在接到柳毅的信后,漫不经心地度过。
辛月放学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没有耽搁一丝一毫的时间。
到家后,辛月匆匆和外婆打了个招呼,就“咚咚咚”地跑上木质楼梯,躲进自己的房间。辛月一放下书包,就将上衣口袋里的信掏出,急切地拆开信封。辛月坐在床上,取出信纸,摊开,认认真真地一字一句地阅读。
看见柳毅的道歉,辛月觉得柳毅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本来柳毅写诗给自己,辛月不禁生出一种和柳毅亲密无间的默契的感觉,已经很幸福了,再加上,柳毅写给自己的诗,每一首都写的很好,自己百读不厌,怎么可能责怪柳毅呢。最后,自己实在不知道怎么写诗回应,才用最简单的方式回信。一切的过错都在自己的身上!结果,柳毅反过来向自己道歉。在这一刻,辛月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
辛月继续看下去。柳毅将自己舍友的趣事不厌其烦地告诉自己,辛月觉得自己仿佛就生活在柳毅的身边。柳毅生活的脚步在前进,但没有忘记自己,没有把自己落下太远。辛月觉得柳毅真的是很在意自己的感受的。
辛月再看下去。柳毅的身边终于还是出现了其他女孩子的身影,辛月一下子有些伤感起来。那个女孩子围棋下得那么好,可以和柳毅分先对弈。柳毅和她下棋,一定下得紧张激烈吧。可惜,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和柳毅下棋的时候,经常需要柳毅让棋,自己再怎么悔棋重下,也下不过柳毅。她还会吉他弹唱!柳毅夸她吉他弹得好,唱歌唱得好,那一定是真的好了,柳毅从来不会说谎的。早上,她和柳毅一起跑步;晚上,她和柳毅一起自习,真羡慕她呀,要是自己在柳毅身边就好了,能够一整天一整天地和柳毅待在一起。还有,她还和柳毅一起散步。和柳毅一起散步,一起无言无语地走路,辛月是多么地怀念自己和柳毅一起从静山寺散步回家的日子,安静,舒心,不紧不慢,不慌不乱,陪夕阳一起下山。
好在,柳毅写了这么多,最后想到的是自己。
可是,那个梅子心情不好,柳毅就这么记挂,想必两个人已经不是一般的朋友了。想到了未来的一丝可能,辛月就不禁悲从心来。自己长时间不在柳毅的身边,不能陪他,还不准他打电话给自己,柳毅的身边又有了一个梅子,梅子又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孩子,可以陪柳毅下棋,可以唱歌给柳毅听,还陪柳毅跑步、自习、散步,时间长了,任谁都会生出感情来的。
辛月突然很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脆弱?对于别人来说只是有些紧张的高三生活,自己却如临大敌一般。压力稍微一大,自己就承受不住。辛月对自己说:“加油!辛月。这一次不能再掉链子了,如果再休学一年,那自己就距离柳毅越来越远了,最后可能会看不见柳毅的背影的。”
辛月含着泪接着看下去。柳毅提到了自己!柳毅还是关心自己的。柳毅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学习。如果自己成绩不够好,怎么能够考进滇省大学,和柳毅在一起?柳毅也是希望能够和自己在一起的。想到这里,辛月含着泪光,满足地微笑。柳毅还问到自己的睡眠质量和吃饭的情况。柳毅这是关心自己的起居饮食了。柳毅在关心自己的生活!柳毅的心里还有自己,不仅仅关心那个梅子。看到这里,辛月决定相信柳毅。
柳毅真唠叨呢,反复强调学习方法。柳毅一定不知道自己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进步有多么惊人。但是就不告诉他,明年高考,给他一个惊喜。
最后,辛月看见柳毅的署名,心里又是一阵激动。“我的柳毅”吗?嗯,就是我的柳毅。梅子同学是抢不走柳毅的。
看完柳毅写给自己的信,辛月发现还有一张信纸。
是一首现代诗!辛月惊喜。辛月默读着《你就是蓝天白云》,心潮一阵阵涌动。以往,柳毅写的诗很隐晦,需要自己去用心理解,才能明白柳毅的心意。这一次,柳毅直白地告诉自己:他在思念,对象就是自己。辛月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问题是怎么回信呢?辛月有些苦恼起来了。写一些生活琐碎的事情,怕柳毅看了,会不耐烦。可是,自己的生活除了家里,就是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有什么可写的呢。自己又不会写现代诗,怎么回应柳毅呢?
突然,辛月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一个好点子。辛月从床上站起来,跑到书架前,从书架的一排排书籍中间抽出《仓央嘉措情诗集》。
辛月最爱仓央嘉措的那首《见与不见》,此时正好可以用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想到就做,辛月有些急切地拿出信纸。
在信纸平铺在书桌上的时候,辛月突然平静下来,决定先写自己的学习和生活:
柳毅:
重新进入高三已经两个月了,我一切安好。
学习上,有之前半年你给我打的底,学起来还算轻松。柳毅,谢谢你,要不是你告诉我数学的学习方法,我也不能在数学上取得进步。现在,我做数学题,比以前轻松多了。
当然,高三的学习压力确实蛮大的。感觉压抑,心里难受的时候,我会沿着我们以前跑步的路线,一路跑到静山寺,然后又跑回来,出一身大汗,身上就轻快许多,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我好想好想和你一起从静山寺散步回家的日子。夕阳散发最后的余晖,晚霞在西边的天空飞舞,凉风徐徐吹来,我和你一起慢慢地走着,不用说一句话,什么都不去想,世界就这么安静下来。
你会问我还去拜佛吗?去过一次,不去了。一个人去,太孤单了。跪在佛前,我总会想起和你一起的时候。那时候,再难的数学题目,你都能给我解答。那时候,我在你的身边做题,一点都感觉不到困难,在题海遨游也能游刃有余。那时候,我在你的身边,总是感觉安宁和平静。
从你离开,时间流逝了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真的好长。想你的时候,我会看你的信,看你在信纸上一笔一划的笔迹。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不让你打电话给我。谢谢你,原谅我的无理取闹。
柳毅,告诉你,我和同桌成为了好朋友。同桌是一个女生,才不是你以为的男生。我才不会像你一样,才离开两个月,就和女孩子交上朋友了。和同桌成为好朋友,也有一件事情很不方便。我每次拿到你的信,她都要好奇地看看信封。见到你的名字,她总要取笑我。当然,我才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她呢。
好了,不知不觉就写得这么长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写些什么,只能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毕竟我们不在一起已经两个月了。
好了,再写下去,你就会说我婆婆妈妈的了。就此搁笔。
愿你永远开心!
辛月
辛月决定相信柳毅,就没有在梅子的事情上和柳毅纠缠,不过还是俏皮地点了一句,希望柳毅能够明白吧。
最后的署名,辛月觉得直接写自己的名字,不做多余的修饰,会更加的亲切。其实,辛月写过一次“你的辛月”,已经很害羞了。柳毅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辛月觉得就够了。
辛月拉拉杂杂地写了这么多,差一点忘了仓央嘉措的《见与不见》。
辛月又抽出一张信纸,将这首情诗抄写在信纸上:
《见与不见》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弃不离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辛月抄完这首诗,心里被羞涩填满,都不敢再读第二遍。想到柳毅读完这首诗,马上明白自己的心意,辛月就娇羞不已,脸颊不禁泛起绯红。
辛月忍着羞怯再读一遍《见与不见》,心里有些害怕柳毅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毕竟这首诗是一名持戒的活佛写的,总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意思。
辛月想起仓央嘉措的另外一首短诗,虽然只有区区四行,却完全能够表达自己的心意。于是,取出一片最红艳的枫叶,用铅笔在枫叶的背面写上:
在看得见你的地方,
我的眼睛和你在一起。
在看不见你的地方,
我的心和你在一起。
这下,辛月终于满足了。这样,柳毅就能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辛月将信和诗,还有枫叶分别放进信封之中,顿时安下心来。
下午,辛月特意绕道去邮局将信寄出去,然后才放心地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