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梦见镜子,梦见水银晃动。
即将烂掉的脸枯荷般晃动,
看上去似乎有着语言的业障。
他说过些什么?舌苔下小塔翻倒,
在他生前压住身体内不断涌出的草茎。
他司空见惯的身体存在过吗?
总会有为数不多者
从落日的窗前看见,柳色在不确定中加重。
柳色,此刻它亲手毁掉筑于湖心的
宫殿,毁掉镜中掘出的墓床。
花是斧的轮回,而斧
在镜中抱冰而卧。
此去经年,他已嗅出病虎的味道。
一只孟加拉病虎在奥克兰,
反复梦见脊背上移动着一座致幻的花园。
极简的灵魂戴着这顶繁复的帽子。
还养了一群乌托邦的鸡,而它们
又将在该死的砍柴声中疯掉。
从未有人怀疑一切已隐含其中,
他也不断屈从于身体浓缩为一个器官。
世界仅仅是开始,无往而不终。
他那么兴致勃勃,几乎裂成最后的两瓣。
镜中果真有他所梦见的:
比如他在新年的院子外杀鸡,
比如他沐浴在宗教的烂泥地里。
副诗:杀鸡
荒谬,是如此不可思议,
已远超他的想象。
比如杀鸡之于写一首新年的院子外杀鸡的诗。
荒谬是眉色凝重,或提刀不举。
当颅骨内的鸣叫逼迫
良知的泪水为它的枯竭所汹涌。
墙上,缀满的白花在烂掉之前将会突然绽放。
“喂,伟大的死去,只是技法上的。”
有一天早晨,
鹌鹑体内积雪。
在新年的院子里,它与鹅争辩。
而那群在晚霞中想起自己名字的鸡拘谨得像是出了问题。
活着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何况命运还在屋内坐着,
和往常一样喘着粗气。
在小镇,时光已荒废得差不多了。
他耐心等候他的灵魂像晨雾从四面八方涌来。
决裂的样子,露出
婴童般向无所惧的笑容。
靠拮据的问候能向这最后的新年致意吗?
哦不,不!他举刀不语,恍在昨日。
杀鸡,仿佛是失眠中
不得不为的法事。
如果它成立,
它便是那鸣叫失去的尖喙。
他侧过脸来,世界似乎只是某个停顿。
在他语言的寺庙里,每天失陷于抽象仿佛荒谬。
那么,开始吧——
先给予它晚餐时念想的乌托邦,
让它怀着轻微的昏眩被它的死去所宽恕。
杀鸡,唯有成为遗世论的那部分才是可以比拟的。
新年止于钟声过度的幻觉。
每只鸡都来自他自己;
而今夜,鹌鹑和鹅皆是他荒谬的一部分。
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