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随着清虚子,穿过一道长廊,又拐过好几道门,绕过偏殿,来到了正殿前的广场。其间,全大陆众多江湖英雄云集于此,每人面前均摆了一张酒案,案上放着几盘素斋。四人各自与所识者叙礼,找地方要坐下。
嬴桉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旁有个座位,便快步走过去,低声问道:“敢问前辈,这座位有人了吗?”那老头儿乜了他一眼道:“有人了,是舍弟。”嬴桉连道歉。这时,远处一人招手,让嬴桉过去:“公子桉,我这儿有空位。”嬴桉便欲过去。
这时,那老者却扯住他:“小哥若是不妨,倒可坐在老夫这儿。”嬴桉不好违背,只得坐下。这时,熊砦、李钧也找到地方坐下。褚骊也混到了一堆秦国侠客那边,喝起酒来,只是不时往嬴桉这边不怀好意地瞟上几眼。
这时,清虚子走到了广场中央处,向人群宣布道:“各位好汉,今日邀请各位至此,不为别的,乃是师兄纯阳子羽化登仙,特请诸位参加师兄葬礼,并处理一件大事。”
话音未落,早有一人起立,高声道:“纯阳真人当世高人,小弟们敢不从命!”
嬴桉定睛看时,原来是齐国黑风寨寨主沈雄①。这沈雄是齐国乌慈人,善使一口大斧,在齐国北部颇有人望,乃“齐北五寨”盟主。当下,齐国众多侠客高声称是。紧接看,各国英雄也纷纷表态支持,只余下秦国一群侠客迟迟未有动作。
清虚子并不在意,而是接着说了下去:“师兄的葬礼,本可从简,不必劳动诸位大驾;可另一件事更为重要,若不邀各位来此,此名必眼成大祸以至主灵涂炭,民不聊生……”
又是沈雄站了起来:“还望清虚真人明说,若是可以做的,小弟们自当尽心办到。”
清虚子缓缓地说:“这事儿却与秦国有关。”话音未落,众侠客冰冷的目光都如钢针一般落在一众秦国侠客身上。其中有一人被盯得不舒服,猛地站了起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洛雎!这里设你说话的份儿!”一人冷冷道,这声音却传遍全场,无论站在哪儿,都能听得很清楚。
洛雎一听这声音,脸色有些发白,只得赶紧又坐下了。
嬴桉这才发现,这声音来源竟然是自己旁边的那个老者!
嬴桉心道:送老者乃是何许人也?竟能把这一个洛雎吓得服得脸色发白!”
这时,站在广场中央的清虚子发话了:“常老前辈请息怒,洛少侠也稍安勿躁,贫道不是别的意思。贫道要说的是,秦国自下正欲煽动诸国大起火并,咱们不可不察!”
燕国大侠梁起云在下高声叫道:“怕他作甚!难道我们众多英雄好汉,还打不过他一国?”便有人在下面噪鼓:“说得对!”
秦国诸侠一看不是头,都一下子紧张起来:“清虚子,你看大家这表现,倒好像是在为难咱们啊!”
清虚子很为难:他本意是想提醒众人小心秦国的离间计,结果现在各国侠客几乎要大打出手了。再加上秦国侠客阴阳怪气的说辞,他一时竟语塞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不来,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各位……大家……”
沈雄与清虚子私交甚好,见他在众人面前为难,想扯开话题,便站起来对自己一直都看不顺眼的梁起云喊:“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的的人就敢在这里闹事!”梁起云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拍案而起:“沈雄,你要是有种,就再说一遍试试!”沈雄大声道:“我哪敢说梁大侠啊,我分明是在说不成人的畜生!”
梁起云大怒,猱身上前:“狗杂种!老爷今天不把你教训一顿,就不姓梁!”说着,就扬起醋钵大的拳头要来打沈雄。沈雄一掌接住。一人便同时抽出随身兵器,朝对方攻去。一锤一鞭在空中舞动看,风声呼呼,竟是半斤八两,双方都无法奈何对方半分。
此时,二人手下追随者见自己老大不能取胜,也纷纷加入战困。一时间,场面混乱了起来,在人群中也有些冤家也趁机打了起来。转眼间,广场上已乱作一团,再加上秦国侠客的煽动,场面很快就已经无法收拾。
清虚子也愣在了原地:是劝架好呢,还是不又劝好呢?劝架的话说不定会把自己牵扯进去;不劝的话,事情又闹得越来越大,左右都是打紫云观的脸,真可以说是上下两难了!
且不说清虚子大为踧踖。却是褚骊见人群中大乱斗,没人注意自己和嬴桉,太为欣喜:“终于逮到机会杀掉公子桉了!”便悄悄溜往嬴桉边上。而嬴桉一直看着人群,没有料到褚骊会从身后袭来。当嬴桉转过头来时,褚骊已经扣住了他的脉门。
旁边闭目养神的老者睁开眼:“二位小哥是在干什么呀?”褚骊本想说“要你管”的,可见那老者的眸子冷冷地盯着自己,暗道不妙,当即赔个笑脸说:“晚辈唐突,有扰长者安闲,晚辈与这位嬴公子有些私事,就不奉陪了。”
谁知那老者并不又账:“什么事?怕是想谋财害命吧?!老夫怎然觉着你挺像十多年前弑兄的褚骊?”
褚骊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那人威势,不得不承认:“正是晚辈。对兄长的死,晚辈心中一直自责。”
那老者冷哼一声:“说着好听,那这姓嬴的小哥又跟你有什么仇怨,要你如此报复?”
褚骊暗叫不好,只得说:“晚辈奉秦王密令,要刺杀这位……公子,还望前辈成全。”
“原来和洛雎一样,是官府走狗而已。”那老者面露不屑,“我还当是哪儿的英雄好汉呢。”
褚骊听他句句透着讥讽,气得大叫起来:“老匹夫,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没说完,那老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他一巴掌,极其响亮。旁边的人也转过头来,望着褚骊,吃吃地笑。
褚骊盛怒:“好你个老匹夫,信不信老子砍了你?!”便挥刀向那老者面门砍来!
那老者却不慌不忙,用手中筷子一夹,竟然把那把来势汹汹的大刀夹住了!褚骊涨红了脸,竟再也不能将刀锋逼近一分!而那老者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提,大刀就脱出了褚骊的手,稳稳地被夹在筷子中间!
那走者徐徐放下筷子,道:“还要打么?”
褚骊自如不敌,只得拜道:“晚辈无意冒犯,还望前辈恕罪。”
老者放下筷子,把桌上的大刀往面前一推,向着褚骊道:“你可以以走了。”
褚骊还未明白。旁边一人催促着:“怎么还不挪窝?你耳朵聋了啊?!还不快滚,休惹大哥心烦。”
褚骊方才会意,按捺住怒火,拜了两拜,离开了。
老者却为嬴桉解了内道。嬴桉纳头便拜。老者连忙扯住他,道:“小哥不必如此。只是小哥却要给老夫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和那褚骊结下梁子的,不知可不可以?”嬴桉点点头,道:“那有何难?前辈但听。”老者颔首。旁边几人也扭头倾听。
嬴桉道:“晚辈是秦国梁阳人氏,贱名一个桉字,因为出身关系,却被当今秦王记恨,因此母亲将我送出秦国,去楚国找周大寨主学习武艺,又拜纯阳真人为师,学习毒药。不幸的是,师父现已仙逝了……”言罢大哭。那老者也凄凄然:“确实不幸。不过小哥是周寨主和纯阳真人的弟子,想必也必是天赋异秉。后来呢?”
嬴桉收住泪水:“秦王知道后,大为震怒,派出多名刺客追杀晚辈,其中便有褚骊。自那从后,晚辈便东躲西藏,以躲避追杀。”嬴桉又将自己结识熊砦、替周大寨主送信、认识柳非青等一系列事说了出来。正说到前不久褚骊的突然袭击时,人群忽然安静了,二人忙扭头一看,发现清虚子旁边竟多了一个身穿寿衣的人。他面容冷峻地看着自己穿的衣服,不出一言。清虚子惊魂未定地向他求饶,好像是在请他回棺材里一样。
人群中一片死寂。
忽然,那人指着清虚子大骂道:“我说清虚,你这是在搞什么?!我就练个闭气你还把我装棺材里去,是想把我埋了是不是?!”骂得清虚子狗血淋头,作声不得。
众人这才明白纯阳真人在修炼闭气,是清虚子粗心大意,以为师兄莫的是羽化了,才闹出这一场笑话来!
大家纷纷笑了起来,刚刚打起来的人也消气了,纷纷道歉。诸人同归于好。
纯阳真人这时也换好了衣服,鹤氅飘飘,仙风道骨,真乃当世高人也。
就在这时,一小道童气喘呀吁地跑了过来:“”真……真人,大事……大事不好了……”清虚子立刻递给他一杯茶。小道童一饮而尽,顺过气来,道:“刚刚有一队秦国侠客在门口叫嚷,说嬴师兄在紫云观内,若不将其献出,就打破观门,把他捉出来!”
众人狐疑地看着洛雎等人。纯阳真人道:“各位稍作休息,待贫道去会会那观外的秦人。”又道:“桉儿,清虚,你们两个也过来。”二人依言上前,三人往门口走去。
这时,嬴桉旁边的老者站了起来,对众人道:“请位英雄,可得把这几个秦人看好了,待真人回来后发落!”众人一齐称是。
洛雎在下面祝道:“褚骊啊,你可千万得把那纯阳真人和公子桉给杀掉,否则大王震怒,你也没有什么好处拿!”
【章末注释】
①:沈雄,《齐北纪事》中主要人物,在后文中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