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次改善伙食的时候,餐桌上就注定会爆发一场战争。
老叟跟友人侃大山回来正巧捉到一对山鸡,他高高兴兴提着战利品走回庙里,正巧今天是休王良值班做饭。
“今天吃的什么?”
“报告首长,翠玉烧白粉。”
“白菜炖粉条就白菜炖粉条得了,还给我整个花里胡哨的名字。跟谁学的……喏,你师父我今天擒拿了两只黑羽彩冠凤,今天中午改善伙食吃这黑羽彩冠凤……”
“收到!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宰了这两只野山鸡犒劳集体。”
大堂里,何天生正在专心致志碾磨黄麻,豆娘则躺在神像脚上睡大觉。
休王良向何天生扔了块石头,示意他快过来。
何天生屁颠跑过去才知道是开小灶。
三个人蹲在灶台前津津有味啃起酱汤鸡。
“鸡腿鸡胸脯给老夫我,这些部位油腻对身体不好,老夫我一把年纪不也不在乎这些了。哎呀,鸡头鸡屁股鸡肋骨是好东西,你们俩个年轻人就应该多吃这些地方……”
“何三子,你天天出力那么多,兄弟我赏你这两块鸡屁股吃。这玩意大补,这可是山上稀有品种的屁股。”
“俺不用俺不用!阿良,你天天练功斗法,这鸡屁股你最需要,为啥你说它大补也不要……”
等到正式开饭,豆娘蹲在饭桌底下,看着碗里的白菜粉条一脸不爽。
它对桌上三个神情不自然的家伙说:“我睡觉的时候怎么闻到一股熟肉味道喵?”
“咪陀,肯定是你想吃山上野味了,所以你日思夜想做梦也闻到荤腥。”老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真的是这样喵?如果本仙知道你们背着我吃好东西,那本仙会开个鬼门把你们都送进去见虚无之境的侍灯鬼。”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南坡怪叟对天发誓,如果有福不享那我所收的所有徒弟都生儿子没**。”
休王良闻言大惊,他赶忙也跟着发誓:“我师父为人品行端正向来诚实可靠,所以我师父以后肯定长命百岁,鸿运高照!”
何天生见这两个人都信誓旦旦发言了,他这个共犯也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俺们要是今天中午瞒着您偷吃炖鸡……哦!!”
何天生话还没说完就被脚上传来的疼痛打断,休王良与他师父一左一右狠踩这个猪队友的猪蹄。
“算了,也许是我想多了喵,怎么说我们也是一个屋檐下的人……”喵咪话还没说完,它碗里白菜底下盖着的鸡屁股就被扒拉上来。
豆娘很生气,后果比较严重。
当它叼着鸡屁股跳上桌来时,屋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怪叟咳嗦了两声捂嘴对休王良瞪眼道:“鸡尖儿我不是让你们俩个小子吃了吗?”
“我把我的给了何天生。”
两人一同瞅向何天生,只见这家伙还不好意思地挠头傻笑:“你们都说它大补,俺舍不得吃就给豆仙人了。”
“卧靠!你这!”“哎呀,老夫失算了啊!还有你这不稳定因素……”
“喵,接下来大家在虚无之境里也要跟刚才一样团结一致哦!”豆娘一边和蔼的笑着一边创造出黑色的门扉边缘……
二
一天,老叟看到屋内何天生在翻看书籍,他起初不以为意,认为何天生不识字只是翻着玩。
“那几本是旧史野记,上面没有画。”他脱下蓑衣,嚼着黄瓜在屋里休息片刻,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只身走到床边书堆里翻来翻去。
“痴道翁,本仙的炼金粗盐不多了,你下次下山捎回来些……”豆娘跳到竹床上,对着床下露出的半个屁股叮嘱道。
老头子从床底钻出来,他朝豆娘悄声发问:“咪陀,我的那几本有图的春宫宝典呢?”
“烧了喵。”豆娘伸了个懒腰,懒散地答道。
“烧了?!你这臭猫凭什么烧我的书?!”老叟的胡子都快要着火了。
“那种不健康书籍让我的学生看了不好喵。”
“那你应该管住你的学生不要去看!幸亏我还有几本没图的经典文学。”
“也烧了喵。”
“臭猫不仁!敢以吾宝书为刍狗!有图的你烧我忍了!没有图的你烧了干甚?!”
“我学生已经能识字断句了,我怕他哪天跑过来问我什么叫‘野合’、‘床事’。”豆娘对于烧书一事解释的很理所应当。
“他若是问你,那你就告诉他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臭猫你少装高洁,每年叫春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夜猫光顾这里!”老叟忍无可忍,翻出黑历史直指敌人痛点。
豆娘瞬间脸红炸毛,恼羞成怒狡辩:“我……我那是生理需要喵!是身体机能正常的反应喵!”
“呵呵,你这臭猫也知道食色性也。那你有正常需求我就不需要了吗?老夫我收藏的几本宝典容易吗?都叫你这假正经的家伙给烧了!”
“这种低俗、下流、龌龊的东西就该烧!本喵看一本就要烧一本!这种东西根本无利于道德进步!”豆娘毫不示弱,企图用道德制高点压倒歪风邪气。
怪叟言语激动,嘴里的唾沫都飞溅到墙上挂着的蓑衣上:“烧烧烧!随便你烧!只要有需求肯定就会有货!存天理,灭人性!老夫我才不管你那一口大道理,老夫我就知道我需要!我喜欢!”
何天生一脸茫然无知地看着两个前辈在打口水仗。他现在还是个孩子,纯白如纸的年纪。
三
休王良跟着怪叟学习界术,越发觉得这个天天把不求名利挂在嘴边的脱俗夫子,实际上是块不干奸商,扒皮财主就可惜了的材料。
比如,“……这些要点就讲到这里,接下来为师得需要大枣与酒才能引出下文。”
休王良看着满山遍野的灌木青草,难不成让他去劫生辰纲。没有办法,为了学会这个界术他只能一路跑回山上取酒拿果。
又或者,“学海无涯,为师虽博览群书,通晓古今,但是只有一个问题困扰老夫许久。”
休王良已经预感到这老头子又要卖关子:“师父请讲。”
“怎样只能用半坛的酒钱买下一坛酒呢?”说着还故意抖了抖兜里的一串铜板。
休王良已经知道自己的任务了……
几次三番下来,休王良恨得牙痒痒
。他为解心头之恨,扎了个小人准备诅咒这误人子弟的为师者,可是到了贴字条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写上什么。
写上“休王良的师父”吧,总感觉扎上去连带着自己名字不吉利。
写上“无名氏怪老头”吧,又觉得跟没骂一样,鬼知道骂了哪位没有名字的老家伙。
休王良一时间忽然领悟到这个糟老头子不要名字的行为还是有些远见与智慧。
有一天,怪叟的一个道友找他作画,老头子乐哼哼的磨墨提笔,画了一片只有杆子没有叶子的竹林。休王良端茶递水时候看到这荒诞的画不禁在心里吐槽:画竹不添竹叶,不亏光棍一条……
老叟自然听不到来自徒弟的蜚语,他笑呵呵从袖子里拿出印章,沾上红泥盖到大作上。
等等!这老家伙还有自己的印?
好似发现一片新大陆般兴奋的休王良提着水壶好奇向画作上红印看去,结果他看到是六个不是名字的称谓:
天地一散人。